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特色學徒制政策變遷研究

中圖分類號：G710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1-2153（2025）03-0039-10

中國特色學徒制是新時代推進中國式職業教育現代化的重要選擇1。2022年5月，新修訂的《中華人民共和國職業教育法》明確提出“推行中國特色學徒制”，中國特色學徒制作為制度設計的愿景首次出現在法律文件中。學徒制的實踐對于促進勞動力有效供給、高質量就業以及推動經濟社會高質量發展都起到重要作用。本研究通過對改革開放以來有關中國特色學徒制的政策進行系統梳理，分析其演進歷程，深入探討中國特色學徒制政策在實施過程中的困境，提出對中國特色學徒制政策高質量發展的未來展望。

一、研究設計

（一）研究樣本來源

本研究主要通過中國政府網站、教育部等權威網站以及“北大法寶”搜索平臺收集國家層面的有關中國特色學徒制政策。

政策的篩選依據以下三個原則：首先是權威性原則，僅選取由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國務院各部委所發出的政策文件；其次是相關性原則，選取與中國特色學徒制密切相關且現行有效的政策文件；最后是規范性原則，選取國家中央機構網站可搜索到的政策文件。最終得到40份政策作為研究樣本。

（二）研究工具與研究方法

1.研究工具

ROST-CM6是武漢大學沈陽教授帶領其團隊開發的一項專門針對中文的文本挖掘工具，具有對中文文本進行分詞、詞頻統計以及語義網絡構建等功能]。

2.研究方法

本研究對研究樣本數量進行整理后使用ROST-CM6對所收集的政策數據進行頻度分析、詞頻分析以及語義網絡分析。

具體步驟如下：（1）對我國改革開放以來的40份中國特色學徒制政策進行分析并進行政策發布時期劃分。（2）針對研究樣本內容，結合ROST-CM6文本挖掘軟件中的默認詞典對每一時期的政策內容進行自動分詞，對分詞結果進行統計提取出前十位高頻詞。（3）對每一時期的政策進行語義網絡圖繪制，根據高頻關鍵詞之間的聯系進一步分析該階段的主要內容。

二、研究結果與分析

（一）研究樣本基本情況

政策數量能夠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國家對此領域的重視程度和我國學徒制發展趨勢。改革開放以來我國關于中國特色學徒制政策的發文數量呈現整體上升趨勢，如圖1所示。政策發文類型涵蓋法律法規、決定、意見、通知、規劃（計劃）、方案、辦法、綱要8種類型，如表1所示。

從政策頒布的時間分布可知，1978—2011年14份相關文件，這可能與改革開放初期國家財政資源配置的有限以及職業教育處于起步階段有關。2012年黨的十八大召開，明確提出要加快實現職業教育現代化的腳步，由此在2012—2022的十年內，相關政策發布呈現出遞增趨勢，占總研究樣本的 6 5 % ，從該階段內政策發布時間順序來看，中國特色學徒制的政策數量表現出穩定性和持續性。

（二）政策演進時期分析

本研究以1978年，改革開放推動國內經濟快速發展，加大對技術技能人才的需求；2001年，中國正式加入世界貿易組織（WTO），推動職業教育進一步融入全球化進程；2012年黨的十八大召開，對職業教育的重視程度明顯提高，提出逐步構建現代職業教育體系以及明確產教融合作為職業教育發展的重要方向。這三個重要年份為劃分節點，對政策進行孕育探索期（1978—2000年）、起始進展期（2001—2011年）深化提升期（2012—2022年）三個時期的劃分，并分析其演變趨勢。

1.孕育探索期（1978—2000 年）

該時期關于中國特色學徒制的相關政策如表2所示。

對孕育探索期的7項政策進行詞頻分析后，得出“教育”“職業\"“技術”“學校”“職工”“培訓”等為該時期的高頻詞，如圖2所示。

這一時期的語義網絡如圖3所示，圍繞高頻詞“教育”的中心詞有“教學”“加強”等詞；圍繞“職業”的中心詞有“學校”“培訓”“發展”；圍繞“技術\"的中心詞有“提高”“企業”“部門”。高頻詞間網絡聯系緊密，體現出改革開放后國家政策對中國特色學徒制的重視，初步探索多元主體承擔學徒制發展責任。

改革開放給我國經濟社會發展帶來翻天覆地的變化，社會對技術技能型人才的需求呈現出井噴態勢。隨著“四個現代化\"戰略的推進與實施，國家對于技術技能型人才需求愈加迫切，教育領域開始探索以學校教育為主的學徒技能培養新途徑，關注學徒培養對社會發展的推動作用。該時期政策特征具體表現在兩個方面。

一是初步探索學徒制培養模式。1981年，中共中央、國務院發布了《關于加強職工教育工作的決定》，提出各地區、各部門、各企業要根據實際情況制定職工教育長遠規劃以及具體的實施計劃。在同年國家勞動總局頒布的《關于加強和改進學徒培訓工作的意見》中明確了對學徒培養的目標、期限、考核定級以及招收管理方面的具體要求。1998年，勞動部公布《關于建立和實施名師帶徒制度的通知》，通知明確要求在國家和地方層面分別開展學徒制，初步形成以國有企業帶頭主導下的內部學徒制。

二是著力發展職業教育體系。1985年，中共中央發布《關于教育體制改革的決定》，文件中明確提到要逐步建立起一個從初級到高級的職業技術教育體系，該體系需要與各行各業相適應，具備合理結構的同時需要能與普通教育實現溝通與銜接。由此，開啟了大力發展職業技術教育的序幕，同時也為中國特色學徒制的發展提供了強有力的體系載體。1991年，國務院發布《關于大力發展職業技術教育的決定》，進一步強調了職業教育在教育發展中的戰略地位，為職業教育成為中國特色學徒制的實施主體提供政策保障。

在這一時期落實學徒制的關鍵任務是注重改革開放時期中國特色學徒制度發展的整體戰略布局，著重培養技術技能型人才來支撐我國經濟社會的高速發展。雖然已對學徒制培養模式做出了初步的探索和嘗試，包括出臺了相應的培訓內容、監管措施等，為日后完善和發展中國特色學徒制奠定了良好基礎。但因尚未涉及具體的培養模式探索，所以仍存在培養模式較為單一、學徒培養目標相對狹隘、學徒評級層次較為基礎等問題。

2.起始進展期（2001—2011年）

該時期關于中國特色學徒制的相關政策如表3所示。

對起始進展期的7項政策進行詞頻分析的結果，如圖4所示，“職業\"“培訓\"“教育\"\"學校”“技能”“就業”等仍是這一時期的高頻詞。

該時期語義結構網絡如圖5所示，圍繞“教育\"的有“培訓”“服務”“培養\"等；圍繞“職業\"的有“提高\"“開展”“資源\"等。該時期政策重心仍落腳于教育本位，從宏觀角度出發全面推進學徒制發展，“職業”與“培訓”“教育”與“學校”兩兩協作，共同托舉中國特色學徒制向前發展。

2001一2011年間，中國加入WT0以來，中國職業教育體系開始進行深刻的變革和創新。經濟全球化的腳步不斷加快，我國市場經濟改革不斷深入，為適應這一時期對高素質技能人才的迫切需求，國家開始加大對職業教育的投入，推動職業教育與產業發展的深度融合，這一時期與學徒制相關的政策文件也陸續出臺。與此同時，以學校為本位的職業教育因教育體制的改革而獲得迅猛的發展，經濟體制改革和轉型引發的勞動力供需結構的變化，促使學徒制與職業教育發展之間呈現趨同態勢，基于此，這一時期的政策主要表現出以下特征。

一是助力學徒制培養模式升級。2002年，國務院發布《關于大力推進職業教育改革與發展的決定》，強調各級人民政府應進一步加大在統籌職業教育發展方面的執行力度，通過多種渠道籌集職業教育經費，為學徒制培養模式的細化和升級提供保障。在2011年教育部印發的《關于推進高等職業教育改革創新引領職業教育科學發展的若干意見》中，現代學徒制被明確提出，鼓勵院校推行“雙證書”制度，著力完善學徒制培養制度體系，提升人才培養質量。

二是加大完善校企合作機制力度。2005年，國務院頒布《關于大力發展職業教育的決定》，明確指出政府應依托職業教育推動工學結合、校企合作以及名師帶徒等多種學徒制培養模式的實施。這一政策旨在有效促進經濟發展與人才供給之間的緊密對接，確保培養出符合市場需求的高素質職業人才。2010年發布的《關于加強職業培訓促進就業的意見》更進一步明確校企合作機制在學徒制培養中的重要地位，指出要大力開展就業技能培訓、加強校企之間的資源共享以及支持企業承擔相應的培訓任務。

總體來看，這一時期中國特色學徒制的發展態勢良好。在推動高等職業教育改革創新、深化校企合作、促進工學結合等方面提出的一系列措施，間接地為中國特色學徒制的實施提供了政策支持和方向指引，也為后期能夠順利推行學徒制的試點工作繪制愿景藍圖。

3.深化提升期（2012—2022年）

該時期關于中國特色學徒制的相關政策如表4所示。

該時期“職業”“教育”依舊是高頻核心詞，但“企業\"“培訓”\"技能”“人才\"的詞頻較以往兩個時期有明顯的上升，如圖6所示。

該時期語義網絡如圖7所示，圍繞“教育”的有“推動”“教學”“發展”等詞；圍繞“職業”的有“人才\"“完善”\"改革\"等詞；圍繞“企業\"的有“校企”“培養\"“學徒”“學校”“合作\"等詞。從詞頻表以及語義網絡圖中可知企業的話語分量逐漸提升，逐漸形成校企合作機制。“建設”與“發展”是網絡中與其他關鍵詞有較多連線的節點，且與“企業”和“技能”密切相關，體現出學徒制的發展離不開企業的支持與技術驅動。需注意的是“質量”“標準”“管理\"連線較少且處于邊緣位置，日后政策發展對其關注度需要提高。

黨的十八大以來，我國進入了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發展階段，職業教育作為與國民經濟體制聯系最為緊密的教育體系，承擔起為國家培養高素質技術技能人才、能工巧匠、大國工匠的基礎工程。隨著“中國制造2025\"等國家戰略的出臺，發展中國特色學徒制成為契合時代發展的使命。中國特色學徒制的發展歷程也演進到了深化提升期，政策的發布呈現遞增趨勢并出現以下兩種特征。

一是聚焦學徒制培養模式的管理與保障。在2014年國務院印發的《關于加快發展現代職業教育的決定》中指出建立與職業教育辦學規模和培養要求相適應的財政投人制度，完善經費穩定投入機制。2018年出臺的《關于推行終身職業技能培訓制度的意見》同樣提出要落實職業教育技能培訓補貼政策，發揮好政府資金的引導作用。2021年，由人力資源社會保障部等部門印發的《關于全面推行中國特色企業新型學徒制加強技能人才培養的指導意見》中更是對學徒工資有了明確指示，要求企業應當按照勞動合同法的規定，向學徒支付相應工資且不得低于企業所在地的最低工資標準。這不僅保障了學徒的基本經濟利益，也進一步為中國特色學徒制增強了吸引力。

二是立足國情開展學徒制試點與推廣工作。2014年8月教育部發布《關于開展現代學徒制試點工作的意見》，形成具有中國特色的現代學徒制度被首次提出。同年6月，在教育部等部門出臺的《現代職業教育體系建設規劃（2014—2020年）》中進一步強調要在“有條件的企業中實行職業院校和企業聯合招生、聯合培養的學徒制”。此后在2015—2018年期間開展了三批現代學徒制的試點實踐，學徒制試點單位涵蓋410所高職院校、94所中職學校、21個行業組織和20個地區及17家企業。2018年人力資源社會保障部、財政部發布了《關于全面推行企業新型學徒制的意見》，該意見標志著企業新型學徒制的全面推行。2019年教育部辦公廳出臺的《關于全面推進現代學徒制工作的通知》進一步推動現代學徒制的落實與發展。這些政策文件的相繼發布，為中國特色學徒制的全面推廣與改革創新提供了重要的政策支持。

總體來看，中國特色學徒制在本時期進展顯著，實現了從初步探索到實際政策的落實，這是根植于我國國情的實際情況并在實踐經驗的基礎上演變出的結果，學徒制度在本土化的實踐以及政策推廣進一步構建了中國特色學徒制的格局。

三、研究結果與分析

（一）中國特色學徒制政策演進特征

對中國特色學徒制政策的演進時期進行劃分，可以清晰每一時期學徒制的發展重點。從縱向角度來看，中國特色學徒制政策的演進呈現出政策內容不斷深入細化、政策主體走向多元協作、政策目標定位愈發清晰的基本特征。

1.政策內容：從初步探索轉向高質量深入

中國特色學徒制政策演進歷經了孕育探索、起始進展以及深化提升三個時期，每一時期的政策內容都是政策理念的直觀表達和呈現8。在孕育探索時期，伴隨經濟結構的轉型，國家重心放在經濟建設上，意識到職業教育培養技術技能型人才的重要性并開始初步探索學徒制培養模式，提出要在地方落實和開展學徒制來服務社會經濟發展。在起始進展時期，職業教育重點提升自身辦學能力和服務現代化建設的需要，因此細化與深入學徒培養模式當中的細則，如在2011年頒布的《關于推進高等職業教育改革創新引領職業教育科學發展的若干意見》中，明確學徒制培養要完善校企合作運行機制以及鼓勵地方政府和中高等職業學院組建起教育集團形成協同育人機制。而在深化提升時期的政策內容中，更是對學徒制培養主體、培養目標和培養過程進行細化，其中明確職業教育對學徒培養承擔著主要責任，在職業教育的學習過程中，院校根據企業和經濟社會的需求開設相應的專業，課程內容對標行業用人標準；職業培訓對學徒承擔著輔助責任，在職業培訓的實踐過程中，企業根據職業工種的具體要求開展培訓工作，培訓內容與崗位技能需求高度銜接，更加強調工學交替的教學模式，著力實現理論和實踐的深度融合，提升學生解決實際問題的能力以及加深對理論知識的理解。中國特色學徒制的政策內容得到進一步完善和落實，在培養方案制定、院校課程研發、企業考核等環節都不斷推進高素質技術技能人才的發展，同時在促進產業升級和實現經濟社會高質量發展等方面發揮了重要的作用。

2.政策主體：從政府主導轉向統籌多元主體協作

在政策制定過程中，政策參與主體作為政策制定的關鍵角色，是評估政策權威和執行力度的重要標準。從所選取的研究樣本中的頒布機構來看，涉及國務院、國家勞動總局、勞動部、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國家發展改革委、教育部、教育部辦公廳等，在此當中，中共中央、國務院、教育部處于政策制定的核心地位，占據樣本數量的5 2 . 5 % 。

從政策主體的總體情況來看，政策參與主體表現出多樣化特點。改革開放初期，我國職業教育機制體制還不完善，職業學校數量少，規模小，教育質量低0。當時學徒制制定的政策主體以中共中央和國務院為主，其對學徒制政策的制定與未來發展規劃具有決定性作用。隨著職業教育地位的確立，以及職業教育機制改革和創新腳步加快，政策主體開始呈現出聯動趨勢，開始演化出國家中央機構牽頭、多個辦公廳協同助力的特點。如2018年，教育部與國家發展改革委聯合工業和信息化部等共6個部門出臺的《職業學校校企合作促進辦法》；2019年，教育部辦公廳聯合國家發展改革委辦公廳、民政部辦公廳等共7個部門發布的《關于教育支持社會服務產業發展，提高緊缺人才培養培訓質量的意見》等。隨著時間推移，校企合作多元辦學格局的初步形成，中國特色學徒制政策主體在決策、發布和具體實施中形成了協調統籌的力量，政策頒布的主體逐步形成了多部門協同、多主體參與的多元協作政策決策模式，這也為未來更好地推動中國特色學徒制實踐構建了政策藍圖。

3.政策目標：從服務經濟發展轉向兼顧學徒的全面發展

政策目標奠定了政策制定的基礎，它是決策者期望通過政策達到的效果。孕育探索時期主要在職業院校內部開展學徒培養工作，隨著《關于教育體制改革的決定》的頒布，政策目標更側重于建立一個建構合理并與普通教育能相互融通的職業教育體系，以此來帶動學徒培養模式的發展，其目標是培養適應經濟轉型需要的技術技能型人才。在起始進展期通過著力加大完善校企合作機制來培養一流技能人才和高素質的勞動者，例如《關于大力發展職業教育的決定》中明確提出職業教育要培養高素質高技能人才來滿足現代制造業等緊缺崗位，培養的學徒需要具備良好的職業道德和就業能力，以此來適應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的需要。在《關于大力推進技工院校改革發展的意見》中更提出要明確提升我國技能人才的整體水平和競爭力，構建具有中國特色的學徒教育培養體系的目標任務。到了深化提升期，隨著職業教育類型特色更加鮮明突出以及現代職業教育體系的基本建成，中國特色學徒制的政策目標定位更加清晰，通過新修訂實施的《中華人民共和國職業教育法》以及結合現代學徒制和企業學徒制在試點過程中得到的經驗和教訓，對中國特色學徒制開展創新實踐；《關于推動現代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的意見》突出強調要培養具有中國特色的、知行合一的大國工匠和能工巧匠，學徒培養不僅要符合市場需求，更要在學習和實踐過程中追求卓越，體現工匠精神，對學徒培養目標提出了更高更全面的要求。

從孕育探索期的初步制定目標、起始進展期明確政策目標，到深化提升期通過試點工作的實踐調整和完善政策目標，中國特色學徒制政策的目標導向從初步探索到定位清晰，體現出每一時期政策目標制定的進步性和創新性。

4.政策工具：從命令工具轉向激勵工具

政策工具是對達成政策目標的選擇，也是實現政策目標不可或缺的手段[13]。依據施耐德和拉姆對政策工具的分類，可以將政策工具分為命令工具、激勵工具、能力建設工具、系統變革工具4。通過對中國特色學徒制政策演進的時期進行劃分，并對相關政策進行語義網絡圖分析，可以進一步判斷不同時期的政策工具使用情況。在孕育探索期，政策工具主要以命令與系統變革工具為主，語義網絡圖多出現“規劃”“制定\"等詞，整體偏向職業教育的長遠規劃和落實學徒制的布局。隨著職業教育規模的擴大，在起始進展時期能力建設工具使用頻率上升，中國特色學徒制轉向內涵式發展，語義網絡圖多出現“建設”“培訓”“培養\"“提高”。從2002年發布的《關于大力推進職業教育改革與發展的決定》的內容來看，提升職業教育辦學水平，提高學徒制培養質量與增強學徒能力成為該時期的重點。而在深化提升期，為了更好加深校企合作與產教融合，激勵工具使用頻率明顯提升，出現\"鼓勵\"“推動\"\"資源\"\"完善\"等高頻詞，《關于加強職業培訓促進就業的意見》以及《關于加快發展現代職業教育的決定》中都提出要加大學徒制培訓的經濟投入，完善學徒補助機制與為企業提供保障稅收補貼機制，激勵工具運用明顯，進一步提升中國特色學徒制政策的吸引力。從命令工具到激勵工具的使用轉變，體現出中國特色學徒制在政策工具使用上的靈活性。

（二）中國特色學徒制政策落實不足

1.政策參與：參與客體缺乏熱情，影響協同發力

在學徒制培養的過程中，企業作為參與客體參與學徒制培養的積極性相對不足，目前出現“一頭熱，一頭冷”的現象，許多企業仍舊缺乏足夠的參與力度，政策參與客體的不均衡可能會影響學徒制的長遠發展。根據在教育部官網查詢到的對現代學徒制前三批試點單位的驗收數據可知，第一批試點單位中企業數量占比為 4 . 8 % ，第二批試點單位中的企業數量占比為 2 . 5 % ，而在第三批試點單位中企業占比降至 ，數據能夠在一定程度上體現企業參與意愿不強。原因在于，第一，經濟動力不足。企業作為學徒制的主要貢獻方，往往存在付出與回報不成比例的不平衡問題，職業院校育人周期需要3＼～4年，相比于企業慣用的職前或在崗培訓用時3＼～5月來說，無疑延長了企業用工準備時長，人才培養產權機制的流失使得企業有關學徒培養的成本難以收回，進一步降低了企業參與學徒制培養的意愿。第二，社會動力不足。首先，不少職業院校和企業在學徒進場學習以及各類教育教學資源共建共享環節存在形式主義問題，院校的教材、課程內容以及實踐場地未能與企業進行高效銜接，缺失了雙元協同培養的常態化合作機制。其次，我國各地經濟發展存在巨大差距，企業更希望人才加入就業隊伍來獲得發展，但是在缺乏財政和稅收的有力支持下，企業不愿承擔人才流失、物力財力空投等風險。最后，我國行業協會發展并不完全，造成企業在學徒制培養過程中單打獨斗的局面，眾多中小企業無法形成參與合力。這些因素會使得企業缺乏對參與學徒制的信心。

2.政策供給：制度對接缺失，相應法規仍需繼續完善

新修訂的《中華人民共和國職業教育法》雖然從法律層面暢通了中國特色學徒制的發展通道，但是從政策供給的內外部建設情況來看仍然存在保障不夠充分的情況。從外部的政策環境來看，學徒制的落實要將政府和學校作為牽頭部門開展試點工作，通過不斷的總結、督查、審核、驗收才能得以推進。但隨著試點工作的結束，相關部門的統籌協調以及監管作用逐步減弱，推行學徒制的政策多采取“自愿申報、省級推薦、部級評議\"的方式進行[8，在政策上缺乏對試點工作的約束和落實的剛性要求，無法保證企業自愿推行學徒制試點，使得中國特色學徒制的實施質量難以得到保障。從內部的政策環境來看，關于中國特色學徒制的實施質量與標準框架尚未建立，缺乏多元化評價體系。即使在中國特色學徒制已然納入法律法規層面的今天，關于實行中國特色學徒制的政策法規多停留在意見、通知等層面，對學徒制的具體實施和運作細則規定方面，例如學徒制實施過程中的主客體權責邊界、政策落實效果評估與監督機制仍然存在模糊性，導致學徒培養的制度對接缺失。我國現階段關于中國特色學徒制的政策供給難以滿足實現中國特色學徒制高質量發展的現實需要[9]。

3.政策工具：組合配置不均，影響落實效果

回顧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特色學徒制的政策工具，可以發現，首先，命令工具使用較多。說明當前中國特色學徒制的政策落實主要依靠政府的規范引導與上傳下達的作用，命令工具可以規范政策的實施過程與提高政策實施效率，但是也影響學校和企業等參與方的主動性。其次，激勵工具使用較少且欠缺與其他工具的組合。雖然已有政策提出要支持校企參與學徒制的培訓，以及提出稅收補貼增大其影響力，但是政策激勵策略仍相對單一，激勵工具未能與其他類型工具結合導致無法更好發揮其作用。最后，能力建設和系統變革工具使用較少。在整體使用過程中，這兩者相對其他工具使用頻率不高，表現出當前中國特色學徒制政策參與主體未能協同發揮更好的作用，且在能力建設工具中，多偏向制度建設和模式建設，關于人力資源建設以及硬件管理建設關注較少，“辦學”“指導”“管理\"處于語義網絡的邊緣位置。當前中國特色學徒制出現師資、實訓設備以及場所缺乏等問題。從整體來看，政策工具的選用貼合中國特色學徒制的整體發展目標，但是工具組合配置失衡，例如從學徒制培養模式的組織和管理來看，多使用命令工具來制定規范，而激勵工具作用發揮較小且能力建設工具作用未能得到有效發揮，難以保障學徒的積極性，總體尚未形成最優化的工具結構組合。

四、未來展望

（一）政策參與：構建主客體協作氛圍，兼顧各方訴求

政策問題的解決程度有賴于不同責任主體對政策的理解和執行情況[20]。政策制定主體應當建立多部門協同的常態化模式，明確各部門在落實中國特色學徒制政策過程中的職責劃分，同時要賦予地方落實政策的自主權，依據地方具體實際情況，制定具有差異性且符合當地需求的政策，幫助精準解決地方推行學徒制政策的問題。

院校和企業作為政策客體能否持續和有效地參與中國特色學徒制，關鍵在于能否營造一個既滿足院校育人目標又符合企業經濟利益的外部政策環境。而作為政策客體的校企雙方應當共同制訂具備本土特色的學徒制人才培養計劃，雙方全程參與并進行多方會談，共同商定以企業崗位任務為導向、契合地區發展、滿足企業需求的人才培養方案，加強政、校、企三方聯動的主客體協同發力模式，完善合作培養機制，暢通學徒就業渠道。擴大企業在參與中國特色學徒制過程中的話語權，加強以企業為主的考核評價，將技能考試基于真實的生產任務中，打破教育與生產之間的界限，構建良好的資源共享平臺，增強培養主體之間的信任2]。保障企業在校企合作過程中有關規則制定、落實審查、檢驗評估等方面的權利，促進公共利益的達成，形成校企合作命運共同體。而學徒作為政策的直接受益者，應當將學生職業發展和終身可持續發展能力作為重點訴求進行考量，提升學徒政策參與的地位以及政策服務的精準性。

（二）政策供給：完善政策頂層設計，豐富政策類型供給

在推行中國特色學徒制的過程當中，政府應該明確其在政策供給端和監管端提供專門和穩定的政策扶持的重要作用。在政策供給端，通過制定或完善相關法律法規來保障學徒制的有效運行，明確各權利方責任，進一步完善管理，如細化企業、行業、學徒不同梯度的激勵與補貼內容，對承諾參與推行學徒制的企業單位予以獎勵與稅收補貼，加快教育法與勞動法的制度銜接，保障學徒的基本權益，采取職業素養與專業技能相結合的考核方式，鼓勵學徒多渠道晉升，增強學徒制的社會吸引力。在政策監管端，政府部門應當融合跨部門力量，參照英國政府設立的“學徒與技能辦公室”，負責制定標準、審核課程、分配資金以及數據監測的具體條例22。加強對學徒制的落實情況進行定期的監督和評估，形成以地方政府牽頭建立的多方保障、審查機構，及時察覺并妥善處理各類問題，確保各項政策能夠順利達到預期成效，同時利用大數據、云平臺等人工智能技術多方收集與分析學徒就業率、企業滿意度、學徒滿意度等涉及落實質量的數據，構建學徒、院校、企業等參與主體共在的反饋體系，依據反饋對政策進行調整和優化，有效解決校企合作中學徒制運行中的問題。

（三）政策工具：優化工具配置，提高協同發展效力

當前中國特色學徒制的政策工具使用中，命令工具和激勵工具使用頻率較高，而系統變革和能力建設工具使用相對較少，政策工具的使用缺乏協同性，應當通過優化工具的配置，加強各類政策工具的綜合使用，提高政策工具使用的多樣性來提高協同發展的效力。第一，提高命令工具的精準性，以校企合作、產教融合的訴求作為政策牽引，在學徒制培養過程中建立利益共享平臺，并制定相對應的行業規范與職業技能標準，通過校企需求和學徒參與來推動政策導向的針對性發展。第二，根據不同參與主體的訴求提升激勵工具的公平性，在中國特色學徒制的政策中，要進一步加大對校企合作過程中的資金配置以及設備的優化和升級力度，增強學徒制政策的吸引力。通過激勵補貼、提供服務管理、強調三方合同簽訂等方式來支持政策的運行。第三，要根據政策落實的實際情況來調整系統變革和能力建設政策工具的運用，依據中國特色學徒制的政策實際，更加有效與靈活地選用政策組合配置，通過政策的反饋與評估機制的構建，及時調整和完善政策內容。一方面，要強化政策解讀并發揮示范引領作用，積極推廣學徒制試點實踐中的成功經驗，為其他職業院校提供有益的參考，提升院校施行學徒制的綜合能力；另一方面，要建立開放的溝通反饋機制，定期搜集政策執行過程中的各方意見，建立有效的監控機制以便動態調整和完善政策內容，從而為政府、企業及職業院校之間的協同合作營造更為有利的政策環境。

綜上，中國特色學徒制政策工具的使用應當統籌考慮政策的各要素，將政策工具與政策內容進行有效耦合，助力中國特色學徒制的高質量發展。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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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search on the Evolution of Chinese-Style Apprenticeship Policies Since the Reform and Opening-Up

-ATextual Quantitative Analysis Based on ROST-CM6 TANG Jinglin

（Collgeof Education Science，Guangdong Polytechnic Normal University，Guangzhou 510665，China）

Abstract：The Chinese-style apprenticeship system isone of theimportant institutional forms of vocational education in Chinaunder the new era background，and also a crucial choicefor promoting the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of China'svocational education modernization.Thisstudysystematicallyreviewsthepolicies related to the Chinese-style apprenticeship system.Through analyzingword frequency and semantic networks of relevant policies since the reform and opening-up using ROST-CM6 software，it reveals that：The number of Chinese-styleappenticeshippolicies hasshownanoverall upwardtrend，evolving through three periodsgestation andexploration，initial development，anddeepeningimprovement.Analysisof policy content， subjects，objectives，and instruments demonstrates that while the current policy system has become increasingly refined，it stillfaces issuessuchasinsufficiententhusiasmamongpolicyparticipants，imperfect policysupply， andimbalanced allcationof policyinstruments.Therefore，thestudyproposes that furthereffrts should be madeto balance the demandsofall stakeholders，improve top-level design，and optimize theallocationof policy instruments to enhance the effectiveness of Chinese-styleapprenticeship policies in the new era.

Keywords：Chinese-style apprenticeship system；policy analysis；vocational education policy；ROST-CM6

（責任編輯：程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