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工商資本下鄉是推動鄉村發展和農民增收的關鍵要素和重要抓手。但工商資本下鄉對農民收入的影響具有兩面性。文章將工商資本下鄉分為內生性工商資本下鄉和外源性工商資本下鄉,采用2010-2020年的CFPS數據,運用OLS回歸模型及中介效應模型,分析工商資本下鄉對農戶收入質量的影響及其作用機制。研究發現:內生性與外源性工商資本下鄉通過推動人力資本投資提升實現了農戶收入質量的顯著提升。文章為推動工商資本合理下鄉,實現農戶收入質量增長以推動鄉村振興提供了政策建議。
關鍵詞:工商資本下鄉;農戶收入質量;人力資本投資;OLS回歸模型
近些年來,工商資本對鄉村的投入在推動經濟增長方面的效能愈發顯著。正如 2024年中央一號文件所提及:“積極引導社會資本投身農業農村領域,切實防范并糾正投資運營環節的不當行徑。”吸引并對工商資本下鄉予以正確引導,對于縮減城鄉之間的發展差距,構建工業反哺農業、城市助力鄉村的良好格局,促進鄉村振興戰略全方位落地實施,具備極為關鍵的價值(解安,2022)。
然而,各類工商資本均在一定程度上具備逐利特性(邵俊杰,2024)。在工商資本進入鄉村的進程中,工商企業有可能借助其資金等方面的優勢對小農戶形成擠壓,致使農戶被迫退出農業生產領域,且無法獲取公正、穩固的補償,進而對農民長遠的收入質量提升產生負面影響。一旦工商資本的利益訴求與農戶個體利益發生抵觸,農戶在面對資本力量時往往處于劣勢境地(安永軍,2018)。
那么,工商資本下鄉是否具有正向影響,如何正確引導工商資本下鄉以推動鄉村資源整合與提升農戶收入質量?基于此,本文利用CFPS數據庫中2010-2020年的鄉村數據,通過引入收入質量的概念,借鑒解安(2022)從內生性和外源性角度對工商資本下鄉進行劃分,剖析工商資本下鄉對農戶收入質量的影響效應及作用機制,并為其優化發展提供相關建議。
一、文獻綜述
仝志輝與溫鐵軍(2009)在其研究中提及農業經濟學領域早期針對資本下鄉所給出的定義,即“外來工商資本參與農產品的深度加工與流通,其典型模式為公司+農戶”。解安(2022)指出,資本下鄉依據來源可劃分為內生性與外源性兩類,這一分類導致鄉村治理模式產生差異,在治理主體、利益訴求以及價值觀等方面均呈現出顯著區別(施德浩,2019)。所謂內源性資本下鄉,是指農民在本地農業生產活動或外出務工期間積累財富后,把閑置資金、人力等資源投入到工商領域進行投資。當下的外源性資本下鄉,主要是城市資本或國外資本涉足“三農”領域,直接開展農業生產經營活動,且在中國占據主導地位,眾多研究在界定工商資本下鄉概念時,通常所指的便是外源性資本下鄉。
在農民收入質量相關研究方面,已逐步從單純考量收入數量轉變為全面考量收入質量的各個維度。孔榮(2013)借助年鑒數據與調查數據,剖析了農民工收入數量增長與質量滯后之間的不對稱性,并從充足性、穩定性、結構性、成本性以及知識性這五個維度對農民工收入質量予以考察。楊少雄(2023)則在總結上述經驗的基礎上,從收入充足性、收入結構性、收入成長性以及收入知識性等維度,進一步完善了宏觀視角下農民收入質量評估指標體系。
現有文獻較少涉及工商資本下鄉對農民收入質量的直接影響,多集中于工商資本下鄉與農戶收入之間的關系,包括以下兩個方面:(1)工商資本下鄉提升農戶收入。首先,工商資本下鄉推動要素集聚形成正外部性(邵俊杰,2024)。其次,工商資本下鄉完善農民工返鄉創業培訓體系,積極推動農民創業和城鎮化轉移就業。(2)工商資本下鄉降低農戶收入。現有相關研究表明,工商資本的逐利性易引發土地“非農化”現象(朱俊峰,2017)。同時主體利益的非兼容性(曹俊杰,2018)也可能帶來農業質變、村落虛化以及“內卷化”等問題(徐宗陽,2016),從而降低收入質量。
二、理論分析和研究假說
(一)工商資本下鄉與農戶收入質量
Marshall的外部規模經濟理論指出企業集聚能帶來各種要素集聚的外部性經濟,這包括三個方面:一是勞動力池效應,二是中間投入的共享,三是知識溢出。從上述理論出發,工商資本下鄉從以下方面促進農戶收入質量提升:第一,工商資本進入農村會吸引大量的外部勞動力和專業人才進入農村,隨勞動力市場完善,農戶可以更靈活地調整生產規模和結構,進而提升其收入質量。第二,工商資本進入農村地區后,會投資于農業產業鏈中的各個環節,降低了農戶的采購成本,同時提高了中間投入品的質量和使用效率,從而降低了生產成本,提高其收入質量。第三,工商資本的進入帶來了先進的技術和管理經驗。這些技術和經驗在農村進行傳播和擴散,提高農戶的生產技術水平和管理能力。因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說:
H1:內生性工商資本下鄉促進農戶收入質量提升
H2:外源性工商資本下鄉促進農戶收入質量提升
(二)工商資本下鄉、人力資本投資與農戶收入質量
由于城鄉差距和資源優勢,具有工商資本下鄉優勢的農村地區更容易借助其資源優勢為農戶提供更豐富的機會,并增加農民的知識和技能,提升農村人力資本價值。相反,缺少工商資本下鄉支持的農村地區則可能面臨知識技術缺失和資源機會缺乏風險,這些風險將進一步引發農民就業向傳統農業集中。因此,工商資本下鄉會優化農村的人力資本的獲得及利用狀況,從而拉動農戶收入質量提高。因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說:
H3:內生性工商資本下鄉通過提升人力資本投資促進農戶收入質量提升
H4:外源性工商資本下鄉通過提升人力資本投資促進農戶收入質量提升
三、研究設計
(一)數據來源及樣本選擇
本文選取2010-2020年的CFPS數據。為研究農戶收入質量的相關問題,本文對該數據集做如下處理:僅保留基于國家統計局城鄉分類資料確定的鄉村樣本;在數據庫得到的樣本中,經梳理匹配以及剔除特殊變量與異常值后,最終得出觀測值數據。
(二)變量定義與指標框架
1. 被解釋變量:農戶收入質量
現有理論研究認為,農民收入不僅有量的規定性,而且有質的規定性。基于此,本項目將農民收入質量體系歸納為收入充足性、收入結構性、收入成長性、收入知識性。
2. 關鍵解釋變量:工商資本下鄉
本文借鑒解安,余婧蘭等的研究,將工商資本下鄉細分為內生性和外源性工商資本下鄉。內生性工商資本下鄉用農戶私營的公司資產度量,外源性工商資本下鄉用農戶是否租賃土地度量。
3. 控制變量
經參考相關文獻并綜合考慮數據的相關性和可得性,本文控制了婚姻、年齡、性別、家庭規模、是否從事農業工作、土地價值、他人欠自家的錢、非房貸的金融負債、總房貸變量。
4. 中介變量:人力資本投資
農戶人力資本投資的衡量包括教育投資即教育文化娛樂支出、健康投資即醫療保健消費支出以及遷移投資即交通通信消費支出。
(三)模型設定
基本模型
為驗證H1假說,使用最小二乘估計法,建立模型
Incqit=α0+α1GSZBIit+α2C1it+ε1it
為驗證H2假說,使用最小二乘估計法,建立模型
Incqit=β0+β1GSZBEit+β2C2it+ε2it
模型中,Incqit為被解釋變量農戶收入質量;GSZBIit,GSZBEit為核心解釋變量,分別為內生性與外源性工商資本下鄉。C1it,C2it為控制變量;α0,β0為常數項;α1,β1為工商資本下鄉的估計系數;α2,β2為控制變量的估計系數;ε1it,ε2it為隨機擾動項。
四、實證結果分析
(一)基準回歸結果
1. 主回歸分析
研究結果顯示,內生性工商資本下鄉的回歸系數在1%的顯著性水平上顯著為正,外源性在5%的顯著性水平上為正。這一發現揭示了它們對于提升農戶收入質量均有正向推動作用。其中內生性與外源性工商資本下鄉均對收入充足性、結構性、成長性、知識型四個維度具有明顯的促進作用,且均通過了1%水平的顯著性檢驗。
綜上,本研究提出的假說H1與H2均獲得了實證支持。這表明,隨著工商資本下鄉力度的不斷加大,農戶收入質量得到了顯著提升。
2. 多重共線性檢驗
在本研究的回歸分析中,對所有自變量進行了VIF檢驗。結果顯示,最大的VIF為1.6,遠小于10,不存在多重共線性。
(二)中介效應分析
首先分別對內生性和外源性工商資本下鄉以及農戶收入質量進行回歸分析,過程見基準回歸結果分析,得出工商資本下鄉的回歸系數在1%顯著。其次分別對內生性工商資本下鄉和外源性工商資本下鄉對人力資本投資進行回歸分析,工商資本下鄉回歸系數在1%的顯著水平下顯著為正。最后對工商資本下鄉的兩種形態,人力資本投資和農戶收入質量進行回歸分析,結果顯示中介變量回歸系數在1%的顯著水平下顯著為正。
綜上,回歸結果符合完全中介效應,假說H3與H4均獲得了實證支持。
(三)穩健性檢驗
數據縮尾處理。模型中的內源性或外源性工商資本下鄉數值差異較大,可能存在極端值,因此對其進行2%縮尾處理。縮尾后可得,內生性工商資本下鄉在1%水平上顯著為正,縮尾2%并未改變其對農戶收入質量的影響方向以及顯著性水平;外源性工商資本下鄉在10%水平上顯著為正,顯著性水平略有降低,但仍可以說明基本未改變其對農戶收入質量的影響方向。因此基準回歸的結果是穩健的。
(四)異質性分析
關于性別的異質性分析。男性農民與女性農民在面對工商資本下鄉時的受益程度不同。在內生性工商資本下鄉的情況下,得到其對女性農民收入質量的影響并不顯著,而其對男性農民收入質量的影響在10%的水平上有顯著的促進作用,即其對男性農民收入質量的促進作用更強;在外源性工商資本下鄉的情況下,得到其對女性和男性農民收入質量的回歸系數均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可見外源性工商資本下鄉對女性和男性農民收入質量的影響作用差異不大。
五、結論與啟示
(一)研究結論
本文利用2010-2020年CFPS數據庫的鄉村數據,實證分析了內生性和外源性工商資本下鄉與農戶收入質量的關系,深入探討了內生性和外源性工商資本下鄉對農戶收入質量的作用機制,從而進一步研究內生性和外源性工商資本下鄉對農戶收入質量的異質性。本文研究結論如下:
1. 內生性和外源性工商資本的下鄉有助于推動農戶收入質量提升。這體現在收入的充足性、結構性、成長性、知識性四個維度上,特別是在促進成長性方面有突出效果。一方面,內生性工商資本通過農業合作社或農村企業的擴展實現多元化經營,拓寬農戶收入來源,推動收入來源多元化及關系合理化,幫助收入獲得更穩定的成長性,為收入注入知識與技能經驗屬性。另一方面,外源性工商資本的下鄉往往伴隨著新的商業模式和創新型企業的引入。農戶通過與這些企業的合作,不僅可以提升自身的專業技能,提高生產效率,還能獲得更為廣泛的個人發展機會。
2. 內生性和外源性工商資本下鄉均通過加大人力資本投資推動農戶收入質量提升。一方面,內生性工商資本下通過人力資本投資,為農戶開辟了培訓和就業機會,不僅促進了農業生產效率的提升,還直接帶動了非農收入增加。另一方面,外源性工商資本的下鄉通過引入先進的人力資本投資方式,如技術培訓、就業指導等,增加農戶的人力資本價值,促進農村居民在非農領域創業,加速了農戶從農業向非農產業的轉型步伐。
(二)政策建議
其一,政府欲促進工商資本于農村地區的投入并改良農村商業環境,需實施一系列舉措。例如,采取信息公示與隨機抽查等監管方式,運用稅收優惠及優先申報專項資金等激勵策略,以此維護市場秩序并優化鄉村法治環境,為工商資本下鄉筑牢根基。
其二,強化農戶技能培訓工作對于提升能力較弱群體的競爭實力意義重大。政府理應依據經濟走向與產業發展態勢,在企業助力農村勞動力向非農領域轉移進程中,為農民開展制造業、旅游業等領域的技能培訓活動,進而增強其非農就業本領,使其能夠更好地融入現代產業體系。
其三,政府有必要針對不同種類的工商資本制定差異化發展策略。尤其需著重推動外生性工商資本的發展,這類資本雖原始積累雄厚、產業鏈條完備且具備較大影響力潛力,但農民參與程度較低。在其以土地流轉等形式進入農業領域時,實施全過程監管,嚴格規范操作流程。與此同時,完善各類建設用地的指標政策體系,切實化解涉農第二三產業工商資本面臨的“用地難”困境,為工商資本在農村的健康發展提供全方位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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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四川農業大學商旅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