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演社會與社會表演”專欄主持人語

主持人：卿青

（副所長、研究員）

表演研究（performancestudies）是20世紀六七十年代新興的一個學術領域和學術范式，已在戲劇、舞蹈、電影、文學等領域顯示出很強的學術活力和跨學科特點。這一范式傳入我國語言學、戲劇學、民俗學、文學研究等學術場域后，雖然在譯法上尚未統一，有“施行”“述行”“表演”“展演”等，但已引發了新的研究問題，并取得了一定的研究成果。2024年底，以“表演研究的基本概念和學術圖景”為題，在“吳曉邦講壇”上連續舉辦了四場線上講座，正是希望將這一新的學術領域和研究范式引入，拓展學科視野，厘清理論脈絡，推動學科對話，為舞蹈研究帶來活力。

的確，在中文語境里將performancestudies 翻譯成“表演研究”，一定程度上會妨礙人們對這一領域的精準理解。至少，國內舞蹈界人士談到表演研究時，會想當然地認為就是對舞臺表演進行研究，也會將對表演的研究理解為對舞臺表演的分析和經驗總結。這顯然忽略了該術語作為一個獨立研究范式時更為廣泛的內涵，與performancestudies作為一個跨學科領域的學科定位存在較大偏差。英文“performance”原有的施行、執行、述行、做等涵義在中文語境里很容易被遺漏，而這些強調“實踐性”和“能動性”的維度恰恰是表演研究的切入點。也就是說，表演研究并非僅研究舞臺藝術中的“表演”，而是通過“表演”的視角和方法，來研究當代藝術實踐以及廣義的社會文化活動。可能正是為了避免這種偏差，上海戲劇學院在多年前引入該研究方向時，采用了“人類表演學”一詞，以強調其研究對象是人類行為表現，并不局限于表演藝術領域。這個譯法是否妥當，不在這里討論。

即便在英文語境中，“表演”這一概念自20世紀60年代以來，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以行為藝術、偶發藝術、激浪派等為代表的先鋒藝術實踐，沖擊著傳統的美術、戲劇和舞蹈等領域。“表演”不再局限于某種特定藝術形式，而成為一種跨領域的文化現象，成為松動日常和藝術邊界的一個手段或目的，也成為推動社會參與的一種重要方式。它已超越了傳統表演藝術的范疇，與當下國內仍普遍局限于舞臺實踐的“表演”概念之間也存在著偏差。而如果從學術上溯源的話，表演研究的興起與文化研究、人類學、社會學等學科中涌現的新理論密切相關，甚至在某些時期展現出比這些領域更為強勁的理論活力。它不僅在突破不同學科之間的邊界，甚至也在突破學術與實踐的邊界。

那么，表演研究作為新的研究領域，它究竟研究什么？作為一個新的學科范式，它與傳統的學術研究又有什么不同？這些都是我們期望在這一系列講座中碰觸的基本問題。我們有幸邀請到何成洲、彭牧、陳琳、莊稼昀這四位權威專家，完成了一次對表演研究的初步勾勒。而有幸將專家們的講座內容發表在《文化藝術研究》雜志上（除了北京師范大學彭牧老師的論文遺憾未能收錄外），無疑又是一次能動性的成果。這個發表本身，如果從表演研究的視角來看，也可以視為是一次表演性的互動一它不僅傳遞知識，也試圖激發更廣泛的討論與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