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洋聲音的中國生產：浙江學校鋼琴教育的發軸與早期發展

中圖分類號：J624.1 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674-3180（2025）02-0103-08

作為一種西洋樂器，鋼琴早在1601年便已傳入中國。然而鋼琴教育真正成為學校音樂教育的重要科目，并對中國音樂教育的格局、理念及教學體系產生重大影響，則是近現代學校教育興起之后的事情。與此同時，鋼琴制造工業在浙江等地迅速崛起，為浙江早期鋼琴教育活動的發生、發展提供了物質基礎。浙江早期鋼琴教育活動發端于西方傳教士創辦的教會學校以及國人設立的新式學堂，在浙江師范學校、音樂專科學校、教會中學等中發展壯大，涌現了許多優秀的鋼琴演奏家和教育家，傳承了優秀的教育精神。在這個過程中，浙江的學校鋼琴音樂教育形成了良好的傳統，呈現出欣欣向榮的發展態勢，對中國的學校普通音樂教育和專業音樂教育做出了重要的歷史貢獻。

一、工業奠基：浙江鋼琴工業的崛起與教育賦能

第一次鴉片戰爭后，清廷與英國簽訂了《南京條約》，開設寧波為通商口岸，使浙江人尤其是寧波人產生了積極的經商意識。寧波商人形成的“寧波幫”對中國本土鋼琴制造業的誕生和發展功不可沒，據稱，“中國的鋼琴史，前五十年是寧波史”[1]。

19 世紀下半葉，中國的鋼琴一度依靠進口，主要來自英國、美國、日本等國家。尤其是日本，為降低成本，派遣工人前往英美學習鋼琴制造工藝，并對其不斷改良優化。同時，為打開中國的鋼琴市場，日本派遣音樂家來中國宣傳、執教鋼琴。[2]英國商人威廉·謀得利（William Moutrie）為打開中國鋼琴市場，在上海創辦了首家琴行——“謀得利”琴行。該琴行在中國雇傭本土工人進行本土生產、組裝及售賣“謀得利”鋼琴，并提供調律、教學、出租等業務。中國鋼琴行業的“祖師爺”、浙江寧波人毛文正就是在那個時期進入“謀得利”琴行從事鋼琴制造工作。他與一眾寧波工人認真工作，由于保密制度的限制，只能暗中偷學核心技術。在積累了大量鋼琴制造、維修、調律經驗之后，他們開始逐步脫離“謀得利”，獨立創辦琴行。1890年，寧波人黃定海成立了第一家由中國人獨立經營的琴行——“祥興琴行”。1910年，程定國開辦的“永興琴行”組裝施特勞斯品牌鋼琴，因技術精湛，產品暢銷上海灘。此外，顧杏春收購英商羅班臣琴行后，繼續生產鋼琴，并培養了一批寧波籍技師。［3]2鋼琴“寧波幫”逐步占據了高比例的市場份額。據資料記載，“上海最早的十四家琴行中，除了兩家是外國人開的，其余清一色是寧波人‘掌門’”[4]。

由此可見，鋼琴在中國的扎根和發展離不開浙江人的推動。鋼琴“寧波幫”在上海發軔后，逐漸南下開辟新的鋼琴市場，一度還占據了中國鋼琴市場的半壁江山。鋼琴工業的發展為鋼琴教育提供了必要的物質保障。早期“寧波幫”在上海等地開創本土鋼琴制造業，使得鋼琴的產量增加、價格降低，更多學校有能力購置鋼琴，為鋼琴教育走進校園創造了條件，推動了鋼琴教育的普及與發展。同時，鋼琴工業的發展帶動了相關產業和人才的聚集，吸引了更多專業人才投身于鋼琴領域，包括鋼琴調律師、維修師等。他們的專業知識和技能也為鋼琴教育提供支持，如為學校的鋼琴提供定期維護，間接促進了鋼琴教育的質量提升。

二、教育探索：浙江早期學校鋼琴教育的實踐

浙江早期的鋼琴教育發端于教會學校，發展于師范院校，而成就于專門的藝術院校。

（一）教會學校的發端：杭州私立弘道女子中學的鋼琴教育

19世紀下半葉，不斷進入中國的外國基督教教會人士開始在中國興辦教會學校。音樂在基督教文化生活中占據著重要地位，也是教會學校中的一個重要科目。在江浙滬一帶興建的教堂和教會學校專門開設了鋼琴課，如上海的“中西書院”開設的“習學琴韻”課，上海的“圣瑪利亞女校”和江蘇的“景海女校”開設的鋼琴課，浙江湖州的“湖郡女塾”在學習音樂課程的同時開設的專門的琴科。[2]

杭州私立弘道女子中學作為一所具有深厚底蘊的教會學校，在鋼琴教育方面獨樹一幟。它由蕙蘭、貞才、育才三所私立女校合并而成，1912年正式命名為弘道女中。學校共設有六科，音樂是其中之一，可見學校對音樂教育是極為重視的。早期學校鋼琴數量充足，教學設備方面有充分保障。然而，在抗戰期間，學校遭到破壞，以致后來恢復辦學時鋼琴所剩數量不多。校方努力籌備后，最終找到了十幾架鋼琴。

1.開設鋼琴選修課，重視演奏能力

從教學設置來看，弘道女中設有音樂科，開設了專門的鋼琴選修班——“琴學”，但另外收取學費。盡管鋼琴課程屬于選修性質，但學校對其教學要求絲毫不松懈。在所有選修科目中，鋼琴課時數與英語選修課同為最高。學校對學生的練琴時間也有嚴格的規定，比如要求每位習琴的學生每天必須保持一小時的練琴時間。此外，學校每學期都會舉辦一次鋼琴音樂會，每位學生都必須上臺并到場觀摩，相互學習，相互進步，提升演奏水平。同時，學校規定，學生在考試中如有一門課程不及格，便將失去下學期繼續選修鋼琴課程的資格。這一嚴格規定，促使學生們在學習鋼琴的同時，也不敢放松對其他學科的學習，確保了學生能夠全面發展。即使要求嚴苛，學生還是充滿學習的熱情。據當時弘道女中的學生回憶，“午飯后，該是練琴始終最忙的時間，七八架鋼琴沒有一架是空著的，甚至禮堂中的那架也在叮叮多多地練著”①。

2.聘請國內外名師，培養專業人才

杭州私立弘道女子中學在師資隊伍建設上不遺余力，為鋼琴教學配備了強大的師資力量。學校聘請了多位國內外名師，他們豐富的教學經驗和卓越的教學水平，為學生提供了優質的教育資源。學校邀請了獲得美國芝加哥大學音樂碩士學位的穆克樂擔任鋼琴老師。穆克樂對鋼琴教學的要求較高，尤其是在教授巴赫的復調作品時，她能清晰、嚴謹地分析作品中的主題、答題、插部等要素，幫助學生深入理解作品的內涵和結構。她還注重培養學生的音樂表現力，引導他們涉獵一些標題性音樂作品。因授課生動有趣，聲情并茂，能充分調動學生的學習積極性，穆克樂深受學生的喜愛。②除外籍教師外，學校還聘請了多位國內的優秀鋼琴教師，如孫昭緹、葛秀文、丁蘭紉等。一些優秀學生畢業后繼續從事鋼琴教育和中小學音樂教育工作，為浙江鋼琴教育事業發展做出重要的貢獻。

（二）師范學校的弘揚：浙江省立第一師范學校和浙江省立湘湖鄉村師范的鋼琴教育

1.浙江省立第一師范學校的鋼琴教育

浙江省立第一師范學校最早可追溯至1908 年創建的浙江官立兩級師范學堂，其音樂教師由日本教員擔任，后來由從日本留學歸來的浙江海寧人周承德擔任。1912年，該校又設立了高師圖畫手工專修科。至浙江省立第一師范學校時期，校長經亨頤為該校的音樂教育做出了重要貢獻，學校的藝術教育有了質的飛躍。

（1）教學條件的初步構建

1912年，經亨頤出任校長后，學校的發展迎來了重大轉機。經亨頤極為重視藝術教育，為提升學校的藝術教育水平，他廣納賢才，積極邀請藝術教育名師加入。其中，李叔同的到來無疑為學校的音樂教育帶來了質的飛躍。他應聘時提出的兩個條件也一一得到了落實，即一是學校一定要建有專門的音樂教室；二是在設備條件上，每個學生要有一架風琴，繪畫室石膏頭像、畫架等不能有缺。在經亨頤的不懈努力下，學校成功購買設備，建起專門的音樂教室，為學生提供了良好的學習環境。教學設施的完善，為浙江省立第一師范學校的鋼琴音樂教育提供了堅實的物質基礎。

（2）教學理念與方法探索

李叔同的教學理念蘊含著深邃的智慧與獨特的見解。他遵循“循序漸進”的教學理念，強調鋼琴演奏基本功的訓練，提出“學風琴者，手法未譜即手揮‘5566553’之曲。此為吾音樂界最惡劣之事，余昔年初學音樂即受此病。…學琴者，當先學練習之教則本”[5]。當時中國的鋼琴教育正處于啟蒙階段，沒有專業的鋼琴教學標準，也缺少專業的鋼琴教材，而李叔同從日本留學歸來時，帶回了哈農、車爾尼練習曲、小奏鳴曲等樂譜教材，極大地促進了鋼琴教學的實踐。

李叔同治學態度嚴謹，對學生要求嚴格。他在鋼琴課上重視示范教學，在教授新的鋼琴曲時會進行示范演奏，而在學生演奏困難時，也會演奏示范，糾正其指法。據學生們回憶，每次“還琴”時，李叔同必定早于學生在琴房內等候，并且要求節奏節拍準確無誤，指法不能用錯，更不可以出現錯音等。如果出現錯誤，他就會說“蠻好，蠻好，明天請再彈一遍”[6]，學生就知道沒有通過，需要更加認真地練習。李叔同的這種嚴格要求促使學生養成了認真嚴謹的學習態度，不斷努力提升自己的演奏水平。

作為近代音樂教育的先行者，李叔同也是將西方樂理傳入中國的第一人。除了對鋼琴演奏技術有嚴格要求外，他對基本樂理知識的學習更是極為嚴謹。李叔同在其創辦的《音樂小雜志》上提出，“十年前日本之唱歌集，或有用1234之簡譜者。今則自幼稚園唱歌起皆用五線音譜。吾國近出之唱歌集與各學校音樂教授，大半用簡譜，似未合宜”[5]，向國人宣傳用五線譜記譜法進行音樂的學習和演奏。他的《西洋樂器種類概說》較為系統地介紹西洋樂器的種類、樂器構造、演奏姿勢等，促進了西方音樂知識的傳播，推動了音樂教育的發展，為鋼琴教學奠定了一定的基礎。

（3）培養鋼琴人才

浙江第一省立師范學校在李叔同的帶領下，培養了一些鋼琴演奏人才和音樂教育人才。著名音樂教育家、上海藝術師范大學校長吳夢非就畢業于此。他是浙江東陽人，1911年考入浙江省立第一師范學校（前身是浙江兩級師范學堂），跟隨李叔同學習音樂和美術。在后來的教育實踐中，吳夢非始終傳承著李叔同先生的精神。畢業后，他曾在上海城東女子學校任教；1919年與同門劉質平、豐子愷等人創辦了上海藝術專科師范學校，組織“中華美育會”；1920年成立《美育》雜志；1936年編寫《風琴彈奏法》等。

豐子愷于1914年考入浙江省立第一師范學校。他撰寫了多部著作，傳播西方音樂知識，如《西洋音樂知識》《音樂初步》《近代二大樂圣的生涯與藝術》等。1922年，豐子愷在上虞春暉中學執教時，負責藝術科課程。在音樂課程上，他除教授學堂樂歌外，還開設風琴和洋琴演奏等課程，并利用課外時間舉辦師生音樂會、開設音樂講座等。此外，1912年考入浙江省立第一師范學校的周玲蓀，其《鋼琴教本》是中國近代一部較為全面的自編鋼琴教材，對彈奏姿勢及要領、音符、節拍、節奏、指法等均有詳細的介紹和指導。

綜上所述，從師資隊伍組建、教學設備保障、探索辦學特色、培養人才等方面的貢獻來看，浙江省立第一師范學校堪稱浙江省早期學校鋼琴教育的典范，其藝術教育實踐更是中國近代學校藝術教育的典范。

2.浙江省立湘湖鄉村師范學校的鋼琴教育

1928 年，浙江省立鄉村師范學校在艱難中創立，后改名為浙江省立湘湖鄉村師范學校。在金海觀擔任校長期間，學校秉持著陶行知先生的辦學理念，努力發展壯大。

（1）克服困難，保障教學

金海觀并非專業的音樂教育家，但非常重視音樂教育。當時學校經費有限，辦學條件艱苦，因此沒有專門的音樂教室，更沒有鋼琴、風琴等音樂教學必備的樂器。校長金海觀克服重重困難，購置了鋼琴、手風琴、笛子等重要樂器，搜集了音樂教學類書籍，并在校園里改建出了專門的音樂教室。［3]5在保障音樂辦學物質條件的同時，他還努力挖掘優秀的音樂教師。桑送青1925年畢業于浙江省立第一師范學校，1931年起在浙江省立湘湖鄉村師范學校任教。他不僅帶來了專業的音樂知識和教學方法，還對學校的音樂教育理念產生了積極的影響。

金海觀的堅持，讓學校的音樂教育得以逐步開展；桑送青的到來，使得學校的音樂教育水平得到了顯著提升。他們的堅持和付出，為學生們創造了接觸鋼琴、學習音樂的機會，也為學校的鋼琴教育發展奠定了基礎。在艱苦的環境中，學校的音樂教育如同星星之火，開始展現出勃勃生機。

（2）音樂師范班的創新實踐

桑送青和金海觀認識到當時社會對音樂教師的需求較大，為普及音樂的學習和音樂教育的辦學質量，創辦了音樂師范班（以下簡稱“音師班”）。“音師班”的辦學理念在當時獨樹一幟，展現出卓越的前瞻性與先進性。其秉持“做中學”的教育理念，將實踐與理論緊密結合，讓學生在實際操作中深化對音樂知識的理解與掌握。

第一，“音師班”堅持定期舉辦音樂演奏會，檢驗鋼琴教學的成果。學生們為展示最好的琴藝，紛紛刻苦練習。有的學生天未亮就到教室練琴，中午午休時間也在練琴。可以說，除上課時間外，學校三架鋼琴的練習時間均被排滿了[7]，可見學生對鋼琴專業學習的熱愛，以及學校的良好的鋼琴學習氛圍。

第二，“小先生”制是“音師班”極具特色的教學模式。它選擇優秀的學生作為音樂教師的助教，輔導其他學生的鋼琴練習，并承擔聲樂演唱的伴奏工作等[3]2，從而將所學的音樂知識在教學實踐中應用并檢驗。“小先生”們在輔導同學的過程中，自身的專業水平得到了進一步的提升。他們需要先梳理和總結自己所學的知識，然后用通俗易懂的方式傳授給其他同學。這要求“小先生”們對知識有更深入的理解和掌握，同時也鍛煉了他們的表達溝通能力，培養起他們的責任感和自信心。對于被輔導的學生來說，他們能夠從同齡人那里獲得更貼近自己思維方式的指導，學習效果往往更好。這種教學模式營造了一種互幫互助、共同進步的良好學習氛圍。

由此可見，湘湖師范音樂師范班的鋼琴教育已經有了科學的理念指導、專業的模式規范及有效的教學方法，培養出了著名鋼琴家、杭州鋼琴學會創始人之一桑葉舟，蕭山鋼琴教育界元老桑葉菁，中國著名作曲家、中國音樂學院作曲系教授金湘等。

（三）專業院校的標桿：國立杭州藝術專科學校

1927年，蔡元培先生懷揣著在全國普及藝術教育的宏偉愿景，決心在杭州西湖的孤山創辦一所國立藝術大學。1928年3月26日，杭州國立藝術院正式成立[8，林風眠出任藝術院院長，林文錚擔任藝術院教務長。1930年，該校正式更名為“國立杭州藝術專科學校”。

1.聘請李樹化執教音樂系

杭州國立藝術專科學校建成之初，林風眠就邀請自己的故交、音樂家李樹化前來任教。此前，李樹化曾在北京師范學校藝術科和北京藝術專科學校教授鋼琴，是我國近代舉辦鋼琴獨奏會的第一人。1928年，杭州國立藝專還沒有獨立的音樂系。直到1932年，音樂系才正式成立，李樹化受聘為音樂系負責人，負責該系的管理以及擔任鋼琴教師、樂理教師。在李樹化的帶領下，音樂系的鋼琴教學工作順利開展，并培養了較多人才。

李樹化是中國近現代著名的鋼琴家、音樂教育家，他始終致力于宣傳鋼琴藝術。1941年，李樹化出版了鋼琴教材《鋼琴基本彈奏法》。這本教材凝聚了他多年的教學經驗和對鋼琴藝術的深刻理解，具有極高的專業性和實用性。在正式出版前，這本專業教材就一直作為杭州國立藝術專科學校的音樂系學生的教學參考書。

李樹化在鋼琴教育中一直遵循以實踐為主的教學方法，經常召集學生開展小型的音樂演奏會或音樂沙龍活動，為學生提供更多的表演機會，并予以點評指導。他十分重視鋼琴彈奏的嚴謹性，提出要遵循“三步法”即“非常慢一慢—快”。這種循序漸進的教學方法，有助于學生扎實地掌握演奏技巧，提高演奏的質量。李樹化認為演奏不同作曲家的作品時，其技術運用和音樂表達是不同的。例如，他認為巴赫的作品是鋼琴演奏的基礎，學生在演奏其作品時要注重不同聲部的學習和平衡，展現出作品的內在邏輯和美感；而海頓、莫扎特、貝多芬雖同屬古典主義時期音樂家，但其作品各具特色，演奏風格、彈奏觸鍵、踏板運用均不相同。李樹化始終潛心鉆研鋼琴教學，其教學實踐與研究成果具有極高的研究價值。他的具備系統性、全面性、科學性的鋼琴教學理論，為后來的鋼琴教學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2.科學設定鋼琴教學大綱

表1和表2是杭州國立藝專音樂系里高級藝術課和“專門部”鋼琴課程的教學大綱的部分內容。①從其內容編排來看，杭州國立藝專的鋼琴教學是循序漸進、面面俱到的。首先，強調基本功練習。從第一學年開始練習24個大小調的音階琶音，這是鋼琴演奏的基石，對于訓練手指的獨立性、靈活性以及跑動能力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其次，教學內容安排層層深入，以練習曲為例，從低階的車爾尼Op.599、Op.849開始，逐步上升到中階的Op.299、Op.740和高階的《名手之道》這種具有較高技術難度和藝術表現力的作品。這種由淺入深、逐步遞進的曲目安排，符合學生的認知規律，具有一定的科學性。再次，大綱的音樂風格涵蓋廣泛，具有豐富性和全面性。練習曲、樂曲、復調作品及協奏作品均有相應的練習，曲目涉及巴洛克時期、古典主義時期、浪漫主義時期乃至現代派的作品，體現出其教學體系的系統性。大綱內容針對不同層次的學生而有所不同，對專業的學生要求更高。

綜上所述，國立杭州藝術專科學校的鋼琴教學大綱，為中國鋼琴教育的發展做出了重要貢獻。它為當下的鋼琴教學提供了重要的參考依據，其科學性、系統性和前瞻性，使得它成為中國鋼琴教學史上的經典范例。

三、音樂會：教育與文化發展的鏈接

音樂會，作為一種獨特且極具影響力的活動形式，恰好處在教育與文化的交匯點上，成為連接二者的重要橋梁。它不僅是音樂教育成果最直觀、最生動的展示平臺——將音樂教育過程中積累的技巧、對音樂的理解和感悟一一呈現；更在文化領域蘊含著不可忽視的意義，從文化的傳承與創新，到文化的傳播與交流，都有著獨特的貢獻。

1914年浙江省立第一師范學校舉辦的西湖音樂會是一件具有標志性意義的重要事件，它開創了浙江音樂會的先河。彼時，李叔同還親自書寫音樂會的節目單，學生吳夢非演奏貝多芬的《月光奏鳴曲》第三樂章[9]，使得鋼琴教學突破了局限于課堂內部相對封閉的狀態，從專業教育場域走向更為廣闊的公眾視野。這一轉變不僅拓寬了音樂教育成果的展示途徑，更在一定程度上推動了音樂文化的社會化傳播。

與此同時，音樂會也逐漸成為音樂教學成效的核心檢驗場景。以浙江省立湘湖鄉村師范學校的“音師班”為例，定期舉辦的音樂會演出形成了一種行之有效的教學反饋機制。學生在日常學習中積累的演奏技巧，及其對音樂作品的理解感悟等，在音樂會的舞臺上都能集中展現。這種公開性的展示促使學生不斷提升自身的演奏水平，從基礎的指法技巧到復雜的情感表達，從對單一作品的熟練掌握到對多元風格作品的駕馭能力，都在一次次的音樂會實踐中得到鍛煉與提升。

四、傳承與影響：從近代奠基到現代發展

浙江近代鋼琴教育所構建的三大關鍵支柱——工業支持、教育體系以及音樂會文化，在歷史的演進中發揮了極為關鍵的作用，為新中國成立后的音樂事業奠定了堅實的根基。

在產業聯動層面，在當代音樂文化生態中，現代琴行已超越傳統的樂器銷售、制作與調音的單一業務范疇，成為集多種功能于一體的綜合性音樂服務平臺，尤其是在推動社會鋼琴教育發展方面發揮著舉足輕重的作用。現代琴行所開展的鋼琴教育，為廣大鋼琴愛好者提供了啟蒙教育的平臺。它通過舉辦各類音樂活動，如音樂講座、音樂沙龍等，將鋼琴文化融入社會文化生活中，提升了公眾對鋼琴藝術的接受度和欣賞水平，營造了濃厚的音樂文化氛圍，因此成為推動社會鋼琴教育發展的重要力量，在當代音樂文化建設和音樂產業發展中占據不可或缺的地位。

在人才傳承方面，當以弘道女子中學畢業生丁蘭紉為代表。1989年，她憑借自己深厚的音樂素養與專業能力，與人合作創辦了杭州鋼琴學會。1993年，經杭州教委批準，丁蘭紉、姚鎂、毛節芳、李季民四位鋼琴教師創辦了杭州鋼琴業余學校（前身為杭州基督教女青年會鋼琴班）。她們秉持與延續了師范教育專業精神，不僅在當時的鋼琴教育環境中產生了廣泛的示范效應，而且為后續鋼琴教育人才的培養與發展，提供了重要的精神指引與實踐范例。

1982 年杭州師范學院音樂系的設立，是浙江音樂教育從近代師范教育模式向現代高等教育體系轉型的重要標志。它意味著音樂教育在專業設置、課程體系構建、師資隊伍建設等方面，朝著更為系統、全面且專業化的方向邁進。2016年浙江音樂學院的成立，則進一步將這一轉型推向縱深。其在學科建設、學術研究、人才培養等方面實現了質的飛躍，涵蓋了從本科到研究生等多層次的音樂人才培養體系，使浙江的鋼琴教育在現代高等教育的框架下，具備了更為完備的人才培養與學術研究能力。

在文化藝術繁榮發展的當下，浙江省積極舉辦鋼琴音樂會、鋼琴音樂節等活動，不僅豐富了民眾的精神文化生活，而且在音樂教育領域產生了持續且深遠的影響，有力地推動了鋼琴教育的發展與傳承。2024年11月，浙江音樂學院舉辦了國際鋼琴藝術節。來自國內及美國、奧地利、英國、法國、意大利等國的鋼琴大師們，不僅帶來了多場高水準的音樂會，還開展了國際鋼琴大師精品課程、藝術教育工作坊活動和“AI人工智能國際鋼琴論壇”等。在論壇中，國內外專家共同探討人工智能技術在音樂領域的未來發展趨勢，為鋼琴教育注人了新的理念和方法。同月，浙江大學開展藝術季之鋼琴音樂節，邀請斯坦威藝術家、星海音樂學院鋼琴系教授李穗榮，上海音樂學院鋼琴系副主任孫穎迪等知名人士。李穗榮與饒灝的師生音樂分享會、孫穎迪的鋼琴大師班等活動，為浙江的鋼琴教師與學生提供了與頂尖教育者面對面交流學習的機會。通過這些交流互動，先進的教學理念、新穎的教學方法得以在省內傳播，促進了浙江省鋼琴教育資源的整合與共享。不同地區、不同教學背景的教育者相互交流經驗，能夠共同探索出更適合本地學生的教學模式，推動鋼琴教育朝著更科學、更高效的方向發展。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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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相曉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