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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山區、城市與世界之間:一個中國“小三線”軍工廠的革命與改革微觀史

2025-06-17 00:00:00殷晴飛徐有威

【中圖分類號】K2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2-4860(2025)02-0017-12

1981年,北京氣槍廠生產的獅牌P-45-3型彈簧式氣槍進入國際市場。約翰·沃爾特斯是一位關注輕武器發展的高產作家,為這款氣槍“帶有滑動后膛套筒的精密扣動機關”和“加工粗糙”但強度“毋庸置疑”的金屬部件而著迷。滑動后膛裝置允許使用者直接裝彈,并能減少機械化程度較低工廠批量生產槍械的成本,因為只有“可移動的壓膛”需要“仔細銑削和拋光”2]。很少有當代武器收藏家知道,雖然北京氣槍廠是產品標簽上的制造商,但這些氣槍實際由北京一家小三線工廠(本文化名為“東方軍工廠”)生產。東方軍工廠曾一度獲得中國人民解放軍的穩定訂單,但到1980年,由于政府采購量急劇下降,軍工廠陷人困境。為適應國家政治和經濟工作重點的調整,東方軍工廠轉而生產民用氣槍,卻也未能使其在20世紀80年代末免于完全停產及被合并的命運①8。

東方軍工廠的成長與轉型提供了洞察以小三線為代表的中國軍事化的工業現代化進程對社會產生的深遠影響的微觀視角。三線建設是一項應對美國和蘇聯威脅的“有目的的、大規模的、中央主導的發展計劃”。毛澤東的目標是建立“一個巨大的自給自足的工業基地”,作為國家在戰爭情況下的戰略儲備。同時,有 268 家地方小三線企業被搬遷至山區或在戰略后方新建,作為28個省、自治區、直轄市的軍事工業基地4。據柯尚哲估計,有1 500 萬工人及其100萬家屬前往三線工業基地-2。

1965—1980年,中央政府向該項目投入2052.68億元人民幣②32,使其成為“毛澤東時代耗資最大的工業化運動”[5]2。

本文是利用檔案資料、廠志、前職工撰寫的回憶錄和口述歷史形成的北京小三線工程之一-東方軍工廠的微觀史,將該廠作為一個勞動和政治動員的微型實體空間及后來凝聚集體記憶的場所,重點關注軍工廠工人如何參與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并切身感受中國與外部世界關系的變化。與所有三線企業一樣,該廠職工主要錄用自“政治可靠”的家庭,但其特殊性在于絕大多數工人來自國家政治中心北京,這為軍工廠社區提供了重要的社會資本。因此,北京市政府(1967年前稱北京市人民委員會,1967—1979年稱北京市革命委員會,1980年后稱北京市人民政府)不得不通過積極維持軍工廠與城市之間的聯系并逐步提高生活水平把技術工人留在三線,盡管嚴格的政策要求軍工基地保密,革命化的發展倫理也將意識形態和道德激勵放在首位。在有限的條件下,三線職工有意識地選擇了與革命式現代化要求無條件服從的軍事性工業化進行應對和談判,并努力在70年代末資源從三線轉移后維持工廠運轉和自身生活水平。軍工廠區居民與外部世界的持續聯系跨越了城鄉之間的鴻溝。盡管位置偏僻,但東方廠和北京的小三線作為一個整體,深度參與了中國的革命化外交政策和改革初期開拓全球市場的嘗試。

經濟學者對三線政策在中央和地方層面的工業效率有著辯證的評價,近年的歷史研究則從冷戰地緣政治背景和近代以降中國工業現代化角度審視三線建設。呂德量和柯尚哲在解釋三線戰略的起源時認為,1964年印度支那沖突升級后美國對中國安全威脅的上升促使中國領導人對這一成本極高的工業化戰略的必要性形成共識。1969年3月珍寶島自衛反擊戰爆發后,以國家安全為導向的三線建設進人第二階段。這次沖突將大三線的重點轉移到受蘇聯軍事威脅更嚴重的華北和西北地區[513-15。柯尚哲認為,三線戰略扭轉了“大躍進”后以消費品、沿海地區和專業技術為先的經濟政策,重新確立了毛澤東主張的以重工業和內陸工業為重點,以自力更生和群眾動員為手段的經濟戰略[512-10。對該工業化運動的研究豐富了20世紀60至70年代中期以“文化大革命”為核心的歷史敘事。三線建設研究在承認特殊時期造成的國家機器癱瘓和社會混亂的同時,強調中國自19世紀中葉以來由危機引發工業化和現代化進程的連續性。自晚清以降,中國面對的戰爭、危機和不間斷的安全挑戰是經濟發展,尤其是內地工業化的重要推動力。

除探討國家安全與工業化間的關系外,歷史學家還以自下而上的視角揭示三線職工在這些工業基地的經歷和對此的歷史回憶。柯尚哲將攀枝花工人的生活描述為“享有特權的艱苦”。攀枝花是三線建設時期在四川最南部形成的大型采礦和鋼鐵中心,盡管工作環境艱苦,物資匱乏,但工人卻擁有穩定的就業和獨立的社會服務[5187-101。李菊指出,三線職工“在不同程度上內化并認同了貫穿于他們工作生活中的社會主義信仰和話語”,而改革開放初期學者往往將三線建設視作不合理、低效率、不成熟的“低水平”工業化,其目的是順應并論證經濟改革中市場化的發展政策。

大三線通過創建城市和工業移民徹底改變了偏遠內陸地區的面貌。學界對小三線的關注要少得多,一個重要例外是對安徽小三線的研究。徐有威等學者運用地方檔案和口述史指出,這些工業廠區本質上是的飛地,職工利用與的各種聯系來應對拮據的三線生活。北京也有自己的小三線工程。謝蔭明和張惠艦在對首都小三線的概述中認為三線企業促進了“落后地區”的工業化,培養了技術工人,但地點選擇往往“不科學”,工人的生活質量也被“忽視”[I145-54。與其他地方政府相比,首都的政治資源表面上更為豐富,卻面臨著中央與地方優先事項之間的權衡。當前三線建設史的研究成果中尚欠缺對北京小三線更全面的考察。

自斯蒂芬·考特金探討國家主導的工業化進程中普通勞動者日常生活的經典著作《磁山:作為文明的斯大林主義》發表以來[1,歷史學家逐漸將社會主義工廠視作工作、社會化、情感依戀的空間和“記憶場所”[3]來研究,并對“社會主義作為靜態制度”,領導“同質化的工人階級”的刻板印象提出了質疑[4]。李懷印指出,毛澤東時代中國工廠的日常權力關系以干部與工人間的平衡為特征[1]。面對頻繁的整風運動,干部必須保證工人的“生存權”,以贏得后者的合作完成生產指標[15]28-129。

本文通過對一個軍工廠的微觀考察,對有關社會主義企業中國家權力的運行以及自下而上且國際化的中國社會經濟制度轉型的歷史研究做出貢獻。本文指出,少數人脈廣泛的工人增強了內部具有多樣性的三線工人的集體談判能力,并使他們能夠創造性地應對物質與制度上的城鄉差別。現有文獻主要關注三線軍工企業的形成和擴張。本文除此之外還探討了軍工廠在80年代通過對國內和國際市場的不懈探索爭取生存的奮斗。由于三線調整改造期間的沮喪和焦慮是工人們集體記憶的重心之一,三線企業停產與廠區轉型是這場運動歷史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最后,在解釋三線的日常生活時,本文賦予個人選擇、階層分野、物質條件限制和權力動態運行同等的重要性,凸顯歷史中的個體能動性與結構之間的非二元對立關系,并把二者“置于具體的歷史實踐中”。

一、北京小三線與東方軍工廠的建立

根據中共中央書記處1964年9月關于建立三線的指示,北京市戰備小組于1964年11月完成了《關于建設北京后方的初步規劃的報告》。該報告選擇河北張家口山區和山西雁北地區為北京的后方基地,以增加首都戰略縱深。報告提出了一項雄心勃勃的計劃,包括建立和遷移軍工企業和研究機構,通過公路連接后方與北京,并促進戰略后方的農業發展8。1965年8月21日—9月2日,國務院國家基本建設委員會在全國搬遷工作會議上發布了三線搬遷項目布點的指導方針,要求“少數國防尖端項目,必須按照‘分散、靠山、隱蔽’的原則進行建設,有的甚至還要進洞。”搬遷項目按照“多搞小城鎮的方針,實行大分散、小集中,已達到戰略隱蔽的目的。”[19]509-510小三線總體目標是準備以省為單位的軍事防御2]80,以便每個省(自治區、直轄市)在面臨重大入侵時能為自己供應武器裝備。

北京大多數與國防有關的工廠和研究機構起草了全部或部分遷往后方的計劃,但實際的搬遷工作進展緩慢21I-13。一家電器儀表廠在給北京市委的報告中承認,他們的三線生產基地建設落后于計劃,原因是“城市化思想沒有徹底鏟除,勤儉辦企業思想貫徹不夠”[22-24。除了企業運行慣性對自上而下的三線建設的掣肘,由于成本過高,加上政治運動造成工廠管理紀律松弛,一些工人找理由主動或被動暫時性離開工作崗位,許多搬遷項目最終流產]。北京的小三線被縮小到只包括在后方新建軍工廠,以及改善這些工業基地周圍的交通和電力供應[234。

1964—1967年,北京在后方建立了若干兵工廠,為當地駐軍和民兵生產小型武器和輕武器①-2。省(自治區、直轄市)級政府是小三線的主要投資者,但中央政府也提供了研發資金。國家計劃委員會和國務院國防工業辦公室下達產品計劃,由負責軍械生產的第五機械工業部和財政部制定預算,并向省級機關撥款[2415-6。

北京小三線軍工廠與解放軍之間的關系是在動蕩的國內和國際形勢下發展起來的。1967年3月,在政治運動的“奪權”階段,許多地方政府、學校和工廠因針對干部的暴力攻擊陷入無政府狀態[2],小三線兵工廠也被置于軍事管制之下2。1969年9月,北京市革命委員會(1967年4月至1979年底的北京市政府)和北京衛戍區聯合成立了市國防工業辦公室,并從北京市機械工業局手中接管市屬小三線軍工廠。20世紀60年代末,政治運動的沖擊瓦解了企業內部的管理結構,嚴重打擊了產品質量。北京衛成區于1970年在后方各軍工廠設立了驗收組(后更名為“軍事代表室”),定期進行駐廠驗收①184-185。1972年中美關系緩和后,中國的地緣政治環境有所改善。北京市機械工業局于1973年收回對小三線軍工廠的管理權。國務院和中共中央軍委指出,小三線在全國范圍內重歸地方領導,糾正了林彪將所有大小三線項目納入“統一規劃”的路線,因為將“管理權強行上收”的做法“嚴重損害了地方辦軍工的積極性”[27]10-11 。

東方軍工廠專門生產半自動步槍,是北京小三線新建工業項目之一。為彌補專業知識,該廠調入了20多名經驗豐富的工程師,并從重慶的大三線獲得了技術圖紙。[8調入的工程師和北京同事們用了六個月的時間調整生產流程,以適應當地條件。由于重慶和北京的氣候差異,其中一項調整涉及修改熱處理和冷成形的溫度要求①149-153。在投入生產的第一年(1965年),軍工廠招收了851名工人(包括 213名女性)[284,第二年人數翻了一番2。為了保密,招工干部按要求對群眾“不講一、二、三線,只講沿海、內地建設”[8]。被小三線企業錄用后,職工只被允許告訴家人自己在軍工廠工作,不得透露企業的名稱、地點或產品③。

尼克松訪華后,1972年8月三線建設從國家經濟發展的“首要任務”降為“重要任務”[5228,但70年代是東方軍工廠的鼎盛時期。中蘇珍寶島沖突后,軍工廠奉命通過技術改進提高產量。1970年4月尼克松下令對柬埔寨發起地面進攻后,該廠還嘗試生產自動步槍和槍榴彈發射器[232。由于中美關系的改善,這一項目很快被擱置并最終放棄①165-167、181。1970—1978年,該廠工人數量和產量穩步增長,1979年達到了年產3萬支步槍的頂峰。到70年代末,有近4000人(包括2000多名軍工廠工人、后勤人員及其家屬)居住在廠區④T75-8、272、289。軍工廠革命委員會和駐廠軍代表每年共同制定產量計劃并確定軍購價格(通常比制造成本高出5%)[306。這兩項計劃均需經市政府批準[31164。從60年代中期至80 年代中期,東方軍工廠生產了30多萬支步槍①273。雖然該廠是一個封閉的軍事化社區,但各種制度安排和社會結構都將其與首都聯系起來。

二、城鄉之間:東方軍工廠圍繞生活條件的博弈與談判

“小北京”[17] 鄰近廠區的農民經常這樣稱呼這個工業基地,突出了小三線的“城鄉混合”性質2。這個北京的“衛星城”中 90% 以上的職工是北京本地人,主要包括從其他工廠調入的工人,以及從技校、初高中畢業生中招收的工人和學徒①143、182。 。另外 10% 的新職工來自重慶和山東、退伍軍人和當地農民。與北京相比,的勞動力分配遵循著相對僵化的“一工一農”政策,即每個家庭必須有一個農業勞動力才能為另一個勞動力獲得城市就業。如果一個畢業生沒有“上山下鄉”的兄弟姐妹,“一工一農”政策就會成為他們留在城市的障礙[]這一政策在北京沒有被嚴格執行。在密切城鄉聯系和利用城市資源的機會方面,北京小三線工人及其家屬與在內陸的小三線和大三線工廠相比享有更高的生活水平,但并不穩定。

遵照“好人好馬上三線”的要求,學業和政治背景是兩個最關鍵的招工標準。TXY出生于一個“城市小資產階級家庭”,在1960年代后期以優等生的身份完成中學學業后被招入東方軍工廠。與她同級的300名畢業生中,有 40% 在北京的公共部門找到了工作,其中包括被軍工廠招收為學徒的12名男性和8名女性。而其他同齡人,包括“地主、富農、反革命分子、壞分子和右派分子”的子女,則前往內蒙古、黑龍江和云南邊疆成為“知青”③。1960年代中期,擁有工業學校文憑的LQH被定為“一級工人”(學徒以上最低技術工人級別)。作為表現最好的學生,LQH和其他進入東方軍工廠并專門從事鍛造、鑄造、銑削和機械制造的青年工人是當年該所職業學校中首批獲得工作的畢業生。與許多性別比例嚴重失衡的大三線工廠不同[512-184,女性最終占到東方軍工廠廠區勞動力的近 。北京市政府在開始招工時即注意到潛在的勞動力性別失衡問題,并著力解決,其目的是建立一個穩定的工業飛地和模范社會主義工人階級社區。

勞動力人口結構塑造了這一工業社區的微觀政治,增強了工人與國家機器的談判能力。小三線工人是從“政治可靠”的家庭中挑選出來的,這些家庭也同時構成政府和其他國有企業的人才庫。政治上最值得信賴的勞動者也是人脈最廣的社會群體,這使得一些小三線工人可以申請調往條件更好的單位,而不會背上推卸革命責任的污名。在工廠第一年生產結束后,有48名員工爭取回到了首都27。由于工作調動需要得到往往不配合的軍工廠領導層的批準,一些有更好工作機會的職工就采取“糾纏”策略一一整天坐在領導辦公室,“領導走到哪兒他們跟到哪兒”。LQH觀察到,廠區有許多“關系戶”能另找新工作,北京市“必須提高軍工廠的生活水平,才能讓工人安心留在小三線”③。

因此,在北京小三線“先生產,后生活”的國家口號逐漸轉化為“生產優先,生活從簡”的原則①148、217-218、290,尤其是在 1969 年國家擴大對三線的投資之后。由于許多職工的社會關系網在北京,近三分之二的職工在廠區找到了配偶,他們的集體社會資本—基于“互惠和信任”的無形資源進而增強,使社會網絡內的成員能夠獲利、解決問題并實現“共同目標”[34v\"。盡管面臨小三線政策的種種限制,北京小三線職工由于社會資本更多,故比首都以外的工人享有更多的便利。

工廠作為一種生產制度催生了“工業時間有紀律性的分配”[35;兵工廠的偏遠位置和生產軍事裝備的特殊性,同樣影響了工人的工作和休閑節奏,使三線廠區與鄉村和城市皆有所區別。早晚班工人每天按鈴聲實行八小時工作制。中蘇珍寶島沖突后,戰備升級催生了短暫執行的“兩班帶三班”,即工人們將每班工時延長至11小時,兩班倒完成三班的工作量,直至1969年底。由于往返于廠區和北京之間的單向車程約為四小時,軍工廠職工每月連續工作二十五天左右,湊出連續五天的假期探親。一、二月份的工作時間更長,在農歷新年前后湊成兩周假期。附近的汽車廠每月派車接送工人往返于軍工廠和市中心之間①253-254。每月與家人和朋友團聚的機會使這些工人有別于其他小三線職工,包括位于安徽的小三線企業。絕大多數的三線工人只有在農歷新年期間才能回家[044。

李懷印認為,在毛澤東時代,中國企業對工人的紀律約束是“溫和的”,主要通過宣傳工人作為“工廠主人翁”對革命國家的義務感來實現[15]29。小三線工廠是在政治運動中建立起來的,工廠自上而下的管理制度因被認為阻礙群眾的革命熱情而失去了合法性,這促使工廠干部不得不訴諸非正式制度約束工人行為,執行勞動紀律。在軍工廠生產的早期,工傷事故屢見不鮮,在沒有操作機器經驗的學徒工中尤其嚴重。車間主任XYS在1969年的一次槍管組舉行的學習交流會上運用“革命話語”告誡初級工人生產安全的重要性:

主席說得很對,帝國主義和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但是大家干活的機床可是真老虎,不注意安全生產早晚會被真老虎咬一口 ①262。

到70年代初,軍工廠形成了一套旨在加強“文明生產”的安全檢查制度,即進人車間時女職工留長發必須戴工作帽,禁止穿沒有后跟的涼鞋,男職工須戴套袖并把工作服外衣塞到背帶褲中,以避免被高速運轉的機器卷人①263-264。1971 年,軍工廠短暫實施了對因違反生產規定而造成經濟損失的工人處以損失 1% 的罰款政策,但由于沒有為生產質量突出的職工提供對應的物質獎勵,這項規則因“不公平”而被廢除①6。對“勞動模范”或“先進生產者”進行個人表彰,在與其他兵工廠的質量競賽中獲勝的集體表彰,以及對失職工人在個人檔案上的記過處分(均不涉及獎金或處罰),仍然是工人管理的基礎。這種非正式激勵機制中的情感因素促使工人認識到,高標準的工作有助于提高軍工廠在具有重要戰略意義的軍工領域的聲譽,從而也有助于提高工人自身的聲譽。在一家為解放軍和對外援助項自提供產品的工廠工作強化了工人作為勞動者中“優秀的、選出來的少數人”①的自我認同。

改善車間以外的設施和后勤服務對于緩解工人的不滿情緒至關重要。小三線廠位于山區,遠離既有社會福利設施。這些工業基地一般以油田城市大慶為藍本,后者是毛澤東追求的獨立自主、自力更生發展模式的縮影3。三線廠區往往成為自給自足的“小社會”[13]49,有單身宿舍或公寓、國營雜貨店、“禮堂、醫院、籃球場和幼兒園、學校”,以滿足基本住房、教育、醫療保健和休閑需求[32。東方軍工廠仿照城市工廠建有大食堂、清真食堂和一個招待公務來訪者的小食堂。北京的兩個市場為軍工廠提供蔬菜、副食和海產品,距離廠區最近的隸屬北京的縣城負責供應肉類和糧食①138-39、173-174。與小三線類似[16]442,工業社區的日常生活對周邊農村的現代化產生了有限的涓滴效應,但也凸顯了嚴格的城鄉差別。從70年代中期開始,廠區居民可以購買鄰近農民“自留地”上飼養的家禽和蔬菜⑤,盡管這些食物本應供村民日常飲食而非進入市場]。露天電影院和公共浴室定期向附近尚未通電和自來水的農村居民開放①142。

與許多必須自己動手建房的小三線工業基地不同,北京市人民委員會向小三線派遣了建筑隊。由于要優先建造車間,當施工隊離開時宿舍區只有100個房間,僅可容納400人,略高于工人總數的一半①217。建廠初期,許多年輕職工不得不自己搭建石屋居住,燒車間的木屑取暖。珍寶島沖突后國家對小三線項目第二階段的新投資使東方軍工廠得以繼續改善住房和其他設施。考慮到軍事項目的保密性,北京市革命委員會決定不再向三線廠區調派建筑工人。北京小三線企業紛紛在1969 年成立建筑隊,從周邊農村雇用“臨時工”。在隨后的十年中,東方廠除擴大車間產能外,還建造了兩層磚瓦單身宿舍、帶獨立衛生間和廚房的家庭公寓樓(1978年)、禮堂、學校、醫務室、籃球場、水塔和其他生活設施①140-142。80 年代初,因距離產區更近,燃氣管道延伸至廠區,使軍工廠工人比北京市內居民更早地享受到了天然氣③。

除了住房,軍工廠還努力趕上城市的教育水平。廠辦學校教育始于宿舍區的三間空房,由三位具有高中文憑的北京教師負責①200。到70 年代初,隨著越來越多的三線職工子女達到入學年齡,北京擴大了小三線企業學校的規模。由于在山區建校花費高昂,且木材短缺,所有新建小三線廠屬學校都超出了按平原地區建校成本制定的預算[38]26-27。小三線學校遇到的另一個挑戰是師資短缺。由于政治運動對包括師范教育在內的高等教育的嚴重破壞,1972年秋季新學校招生時,北京已無師范學校畢業生可分配給三線。東方廠不得不將一批在60年代中期前完成中等教育的車間工人調到學校教授理科課程③。小三線管理部門還試圖挖掘工人自身的社會關系網,規定在其他城市教書的職工親屬如果到小三線學校工作,就可以獲得北京戶口及隨之而來的獨屬首都的資源和服務①143。雖然革命工業化道路反對物質獎勵,這種以北京戶口補償異地教師的做法表明小三線管理者并不排斥以間接物質利益提高三線教育和生活水平。到了80年代,舒適的住房、方便的設施、完整的后勤服務以及涵蓋中小學的廠區教育體系,讓許多人尤其是帶著孩子的雙職工夫婦覺得三線的生活“舒適得難以離開”①。

盡管工廠職工是在受過一定教育的城市階層中精心挑選的,其內部也遠非一個同質化的整體。學徒的月薪為17.5元人民幣,為期三年。職業學校畢業生和學徒期滿者被評為一級工人,工資為35.5元人民幣。有經驗的二級和三級工人月收人分別為41.5元和46.5元。高級工程師可以將家屬調入廠區后勤部門工作,而單身工人則合住在單身宿舍,只有與同在廠區工作的人結婚后才能申請搬人公寓①52雖然熟練技術工人的工資可以過上舒適的生活,許多人為了寄錢回家而緊縮開支。從60年代末到1978年,大多數職工的收入停滯不前,還要供養子女和年邁的父母①176-178。軍工廠創辦不久,每個車間都自發成立了互助小組。每月工人們都會將自己收入的一部分存入互助組,互助組向有需要的職工提供無息借款,這些借款職工有的在月底捉襟見肘,有的無力負擔婚宴。借款人須在農歷新年前還清借款,其他工人就可以提取儲蓄作為過節費④。這種自發財務安排為職工編織了一張安全網,增加了工人的歸屬感,并強化了工人群體在工作場所以外的相互依賴。

然而,這些政策是不穩定的,因為所有優于外地的服務和設施都是以北京戶口為條件的,可以隨政策意志而改變。1969年秋,一位北京市革委會的基層官員因軍工廠的接待有所“怠慢”而繞過領導,要求市公安局將小三線工人的戶口遷出北京轉到工業基地所在省份。時任北京市公安局局長的謝富治迅速批準了這一請求。很快焦慮和不安便在廠區擴散開來。接下來的一年里,廠革委會反復游說以扭轉這一決定。他們在市革委會奔走,以“贏得”市領導對小三線工人的“同情”,推遲戶口轉移。之后他們請求軍工廠所在縣的機關說服省政府,讓他們相信貧瘠的農村無法滿足規模龐大的工業定居點的生活需求。如此,市革委會最終擱置并在后來收回了遷移戶口的命令①i74-175,“職工幸運地逃過一劫”①175 。

被政策有意安排的人口結構、不穩定的福利和單調的三線生活塑造了工人們的擇偶觀。與同事或后勤職工建立家庭的工人有資格搬進廠區受補貼的住宅樓,使廠內擇偶成為許多人的首選。然而改善住房條件并非對所有人都有吸引力。一位女工拒絕了數位“優秀的同事”追求者,直到二十五六歲才與她在北京工作的伴侶結婚,按照當時的社會規范是典型的晚婚。由于“嚴重的暈車”,她對“看不到頭兒”的每月往返于軍工廠與北京的生活感到沮喪,堅信“不和廠職工結婚更容易調回北京”。最終,她在結婚后成功申請調回北京工作④。一些其他職工也沒有與同事結婚。大多數來自山東農村的退伍軍人更愿意與可以照顧父母的家鄉婦女結婚。盡管長期不在家,這些退伍軍人在婚姻市場上很受歡迎,因為丈夫若有一份穩定而有聲望的工作,農村婦女在村子里的地位更高①250-251。

軍工廠已婚婦女的經歷也是多樣的。雙方都在廠區的雙職工夫婦更平等地分配家務勞動①29。許多伴侶在外地工作的年輕母親在全職工作的同時還要獨自撫養孩子,十分吃力。與單身員工住在四人間宿舍不同,這些帶孩子的母親住在被戲稱為“三八大院”的母嬰宿舍,兩個母親和她們的孩子共用一個房間。托兒所減輕了產假結束后的一些照料負擔,但哺乳期的母親們不得不在工作間隙跑步往返于車間和托兒所。由于遠離家人,她們還承擔著典型的男性家務勞動,如生煤爐時為房間通風以確保安全。70年代中期以后,軍工廠幫助一些職工配偶從家鄉搬到附近公社,其中大部分是家庭主婦。由于無法獲得北京戶口,這些婦女被登記為“工農戶”。她們可以在公社居住,但無法獲得自留地或口糧,必須從公社買糧①249-250。

三、“出山進城”:從革命到改革時期的東方軍工廠

東方軍工廠經歷了第三世界民族解放運動對抗美國和蘇聯影響的最后幾年。1970年,美國和南越入侵柬埔寨后,中國重新加強了對越南民主共和國的支持,盡管拒絕了派出軍事力量的提議,但同意了河內增加物資援助的請求[3。1971年,軍工廠被委托為越南生產10000支“特殊包裝”的步槍,每支步槍及背帶和備用零件都被裝入防水袋密封在木桶中,這樣越南人民軍就可以順流而下將其運輸至南方@1i2-6、181。尼克松訪問北京惡化了中國與阿爾巴尼亞的關系,后者是中蘇分裂后中國在歐洲唯一的盟友[40]91-92。1972年底,雖然中阿伙伴關系的破裂,但軍工廠還是接收了兩名阿爾巴尼亞實習生。這兩位實習生向軍工廠“介紹了阿爾巴尼亞工廠實行定額和獎勵后生產效率顯著提高的情況”①37-373。

到70年代后期,經濟改革的復雜影響開始擴散到小三線企業。1975年,由于國家開始限制軍工企業使用國家輸電網以優先滿足民用電力需求,東方廠建造了兩臺發電機為廠區生產和生活供電①41。同年,小三線企業保密性有所減弱。TXY回憶說,她和許多同事在那一年第一次帶北京的家人參觀廠區④。1976年3月,為落實市教育委員會對在“文革”期間畢業的初中生進行重新認證的要求,軍工廠開始組織“夜校”,教授初中課程(語文、數學、物理、化學和后來的英語)及進行專業技能培訓。夜校教師是從各車間挑選出來的60年代中期以前的高中畢業生和熟練工人①207-208。夜校開辦十年間,因幫助青年工人把“在文化大革命中失去了獲取知識的時間奪回來”而廣受歡迎①209。由于軍工廠在70年代末全國范圍內恢復職業教育之前就開辦了夜校,青年工人在自然科學和技能方面的額外知識為他們即將到來的職業轉軌做了準備①209、33。

70年代,隨著物質激勵逐漸恢復合法地位,軍工廠實施了四次調資。雖然調資政策要求按工作表現決定人選,但軍工廠調資仍主要基于資歷和平均主義,以減少對“工作成績特別突出”如何定義的爭議,并補償那些工資長期停滯不前的老職工,因此“沒有起到調動廣大職工積極性的作用” ①176-178 。在1977年和1978年,軍工廠職工開始領取“交通補貼”和“山區生活補貼”,使得全勤工人每月可增加18元收入。許多工人認為這些補貼是“遲來的”,因為軍工廠早在60年代起就曾為此打申請。然而,由于在特殊政治歷史時期頒發補貼可能“被扣上搞物質刺激的帽子”,北京市機械工業局直到70 年代末才批準這些補貼@179-180。

盡管物質獎勵提升了工人士氣,但新出現的問題阻礙了工廠建立更合理的管理制度。1978年10月31日一12月10日召開的“全國上山下鄉知識青年工作會議”導致大量青年在隨后的幾年返城[4]。由于北京就業市場緊張,軍工廠招收了許多職工子女,其中一些人在父母退休后填補其非技術崗位。LQH在70年代后期擔任車間主任,他發現復雜的人際關系阻礙了積極工作環境的形成。車間學徒往往是前同事和上司的孩子,因此“當他們犯錯的時候很難批評他們”③。

中國的軍事現代化吹響了東方廠的終章。1978年7月,鄧小平要求所有軍工企業準備“軍轉民”和提高“自動化水平”[42]。由于“精簡后更高效的解放軍”將減少對常規武器的需求,他希望國民經濟能從國防生產線“更先進的技術”中受益]。一些軍工廠職工通過親身經歷意識到其產品已落后于世界技術發展。在1979年2月對越自衛反擊戰打響后,一些軍工廠的步槍在完成驗收前被緊急送往云南前線。在隨后的測試中,樣品的活塞在達到預定射擊次數之前就斷裂了。軍工廠立即派技術人員奔赴前線檢查同批次步槍。在目睹越南使用蘇制自動步槍造成的傷亡后,技術人員感嘆對于現代戰爭而言半自動武器“射速太低了”③。這場戰爭很快加速了中國的軍事現代化[44175-180。1979 年底召開的全國國防工業會議決定將常規武器生產減少 。鄧小平在 1980年3月的中央軍委擴大會議上要求解放軍裁撤冗員、改革機構、加強軍事教育[45]284-290。因此,該年分配給東方廠的生產任務是18000支步槍,僅為1979年數量的 60% 。由于對首都軍工企業的“優待”,北京小三線企業的軍購減少速度比其他軍工廠慢①88。然而,到1982 年,第五機械工業部不再接到半自動步槍訂單,軍工廠不得不在次年終止軍事生產①。

國防工業的削減使許多軍工廠瀕臨倒閉或轉而生產各種輕工業產品。1979年初夏,第五機械工業部在沈陽召開會議,要求中小型軍工企業制定民用產品計劃①219。隨后一家南京的雷達廠轉向生產電風扇[43]。生產常規武器的小三線企業在轉型中遇到的困難更大。東方廠設備無法制造與專門工廠競爭的輕工業產品。高昂的運輸成本和不準確的市場信息使位于人口稀少山區的小三線企業在競爭中落于下風。與受益于公共服務和基建設施的城市工廠相比,小三線企業承擔著提供社會福利的重任,其產品價格往往缺乏競爭力①273-274。

1979年下半年,東方廠派出一個信息收集小組前往北京,他們從北京輕工業進出口公司了解到,具有獵鳥傳統的富裕海灣國家可能是大口徑氣槍的潛在市場。東方廠很快決定利用現有機器和大部分步槍零件生產這一出口產品。軍工廠與一家民用氣槍廠達成合作,獲得并改善后者的圖紙。作為回報,民用廠可以利用東方廠的機器生產同樣的產品,并共享品牌。1980一1983年,東方廠生產了8.25萬支氣槍,以高性價比獵槍在出口市場贏得了良好聲譽,軍工廠還應邀參加了中國進出口商品交易會(即“廣交會”)①90-92、219-220。

然而,制造民用槍支沒能挽救軍工廠。1981年兩伊戰爭爆發后,中東訂單明顯減少①171。本就很小的國內市場也出現下滑。為遏制經濟改革后升級的犯罪,國家在1983年到1986年展開了“嚴打運動”,以迅速而嚴厲地懲治犯罪嫌疑人4。1980年,中國加入了世界自然基金會4,1982年修訂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首次立法“保護瀕危動植物”[48]。對持槍和狩獵的限制使國內氣槍市場消失。軍工廠曾一度考慮生產縫紉機,但因缺乏競爭力而放棄。1983年,軍工廠停止生產民品00-92、170-171。

隨著三線項目對國家安全重要性的下降,東方廠對想調離工廠回到北京的工人的政策也從限制變為鼓勵。1971年,為幫助在小三線工作和生活有“實際困難”的職工返城,軍工廠與北京市機電工業局開展了一項對調計劃①18。1971—1975年,該廠向北京調派了20名員工,并每年從城市招收相同數量的員工。1976年,軍工廠又將50名職工調回北京,但未與城市職工對調。1979年6月,軍工廠在給國防工辦的一份報告中引用了工人申請調動的普遍理由:在北京的近親長期生病需要照顧,重病職工不適合山區工作,30歲以上單身職工“長期解決不了婚姻問題”,職工是年邁父母的獨生子女,在職母親希望與在北京工作和生活的配偶團聚,職工曾被迫害的父母在錯判案件平反后回到北京,但他們的其他子女仍被下放在邊遠地區等①183。軍工廠派出調查小組核實申請人情況,防止政策被濫用。到1979年,申請人數已超過400人,軍工廠當年通過政府指標將170名員工調往北京。由于申請人數眾多,申請者被要求必須在北京找到同意接收單位才會被考慮調動,這顯然對人脈較廣的申請者有利①183、191。

在80年代初小三線軍轉民過程中,北京市人民政府逐漸取消了對小三線勞動力流動的限制;然而對許多人來說,返城的道路漫長而艱難。許多受訪者表示,從1980年到他們在北京找到工作的這段時間是他們一生中最艱難的時期,因為收人停滯,未來不明,且在廠區無所事事①。1982年,小三線工廠不再需要市政府指標來將職工遷回城市@184。軍工廠尋求生存的策略從生產民品轉變為將企業整體搬到離北京更近的地方。然而,由于土地交易限制,1982年軍工廠與北京一個縣級政府簽訂的土地租賃合同不得不取消①。關閉軍工廠似乎成了唯一選擇。1984年,國家廢除了小三線體系[4。隨后,東方廠向北京企業和機關發出了500多份商調函,并允許員工休長假離廠找工作①i92-193。市政府也希望通過減少小三線職工數量降低最終合并或關停小三線企業的成本。

北京就業市場對東方廠職工整體上是積極的,因為他們在軍工體系工作,接受過廠校和夜校教育和培訓,而且有許多黨員。住房是他們回京路上的最大障礙。未婚求職者只需從新單位獲得單身宿舍,夫妻雙方都在軍工廠工作且帶著孩子住在廠區公寓樓的家庭則面臨著艱難的抉擇:是留在山區以等待有補貼住房的工作機會,還是接受無住房的職位在市場上租房①92。顯然后者會大大增加北京的生活成本,如LDZ回到北京后因婚后單位仍沒有分房,不得不把工資的近 90% 用于租住一個沒有獨立衛生間和廚房的狹小房間,直到六年后單位才為他的三口之家分配了一套廉租公寓①422。

四、承載記憶與社會參與的空間:東方軍工廠的新使命

離開軍工廠是許多前職工人生中最重大的變化,無論好壞,他們的人生道路在離廠后因工作差異而截然不同。大多數在事業單位找到工作的前職工是市場化改革時代的贏家。在隨后的幾十年里,他們除了獲得工作保障、工資增長和綜合福利外,還在90年代城市住房商品化過程中,通過補貼購得公租房,從租戶變為房屋的主人[50]21世紀初開始的房地產價格上漲使他們積累了可觀的財富。在國家機關中,他們在軍工部門的工作經驗是一種政治資產,有利于獲得晉升和擔任領導職務①276-277、364-368 。

在90年代的“下崗潮”中,仍在企業工作的老軍工廠職工遭遇了更多激蕩的命運轉折5。1987 年軍工廠關閉時,387名工作仍無著落的工人被合并到一家民用冶金廠。為解決住房問題,北京市劃撥專項資金在冶金廠附近建造住宅樓①95-96、185-186、194-95、355-356。1994年,一家大型汽車制造集團兼并了瀕臨破產的冶金廠。雖然前軍工廠工人免于“下崗”并在新單位得到了更高的工資和待遇,但作為兩次被兼并的外來者,他們往往晉升前景黯淡,因新單位為避免崗位重復將他們任命到較低級別而難以獲得領導職務0276-77、32-368。在 90 年代企業市場化改革中,一些進入效益較差國有企業或集體企業的前軍工廠工人不得不“下崗”,但他們并不必然是市場經濟的受害者。一些下崗工人成為成功的企業家,另一些則通過“危舊房改造”改善了住房條件,或在拆遷中獲得了可觀的經濟補償①276-277。總之,在達到退休年齡時,前軍工廠職工的社會地位和經濟狀況產生了明顯的分野。

盡管所有受訪者和回憶錄作者在談到小三線歲月時都充滿熱情和自豪,他們向往的是小三線政策無意中創造的軍工廠社區的一些特點:小共同體特性創造的“親密”“舒適”“和諧”的人際關系,與許多人離廠后不得不忍受的辦公室政治與復雜人際關系形成鮮明對比①236-245。軍工廠職工既共同工作又一起休閑,模糊了同事和朋友之間的界限。他們愿意互相幫助,不愿與經常見面的人爭吵。雖然他們的小社會是滋生閑言碎語的土壤,但相互重疊交織的職業和社交網絡促使廠區居民保持了較高的道德水平,形成了一個犯罪率極低的社區①。由于生活在一個軍人受極大尊重的年代,在小三線軍工廠工作的共同經歷使工人們產生了“軍工戰士”的身份認同①255。這種以工作單位為基礎的身份認同,“其強度不亞于1949年前中國村民對社區或宗族的認同”[I5]18。離開軍工廠后,由于缺乏集體身份認同的替代來源,與軍工廠的聯系繼續維系著前職工之間的社會網絡。工人們也珍視作為重大國內運動和外交政策見證者和參與者的經歷,即使革命熱情有時在之后被證明是“非理性的”①,一些昂貴的對外援助也未能使國家長期受益0①181-182。

2010年,為編寫東方軍工廠廠志,由前職工組成的編輯委員會決定成立網站收集材料。該網站成為一個凝聚集體記憶和動員集體參與的虛擬平臺,讓成員與昔日同事重新建立聯系。一年之內,網站注冊用戶超過五百人,幫助編委會形成了一份完整的軍工廠員工名單①429-431。從 2010 年到新冠肺炎流行之前,一年一度的老職工及家屬聚會已成為“傳統”,吸引數百人參加。同一車間的工友還組織小型聚會和參觀廢棄工廠廠址。離開東方廠后,老職工仍從與軍工廠的共同聯系中保持歸屬感。

2015年,北京和張家口成為2022年冬奧會的共同舉辦地,這提升了60年代被指定為北京戰略后方的北部山區的商業價值52]。2019年,軍工廠建筑群三面環山、一面臨河的地理位置吸引了一家房地產開發商在這里建造老年公寓并向退休工人出售。由于老職工仍對廠區刺骨寒冷的冬天記憶猶新,這一計劃未能激起他們的興趣?。現在,開發商正利用方興未艾的工業遺產旅游熱,將廠區遺址開發成一個避暑勝地和工業遺產景點。

結語

本文講述了一個小三線軍工廠的微觀歷史,包括其在改革開放浪潮中雖敗猶榮的求生嘗試,并探討其作為承載集體記憶空間的功能。北京小三線的管理人員和工人大多是北京人,他們積極維護利用其與國家政治中心的體制和社會聯系。這賦予軍工廠社區更具應對在農村工業后方生活挑戰的能力。這些工業勞動者的命運與國家的國防戰略緊密相關:戰爭風險造成的資源分配使成千上萬的產業工人被安置到小三線。中國在中蘇美三角關系中戰略地位的提升則致使資金和資源從山區和內陸向城市和沿海轉移。在經歷了20世紀80年代初工業廠區和福利體系崩潰的低谷后,三線職工是最先經歷職業自由流動的一代人。在失去國有企業保護的同時,許多工人也擺脫了“統招統分”制度的束縛[53],擁抱就業選擇的自主性和風險性。

通過講述北京小三線鮮為人知的故事,呈現了毛澤東時代革命化的軍事工業化進程對普通勞動者的影響。第一,農村腹地的軍事工業勞動力既受益于城鄉差距,也縮小了城鄉差距。城鄉二元化是“革命現代化”悲劇性的“意外后果”之一[542、13。鄰近廠區的農民通過工業基地的部分基礎設施首次接觸現代社會。第二,盡管軍事工業勞動力來自政治上可靠的家庭,但其內部因出身、原住地、教育水平和人際關系而逐漸分層。來自政治資源豐富的首都的工人擁有更高的集體社會資本。雖然革命化的發展模式要求勞動者無條件地為事業奉獻,北京市不得不在依靠政策限制勞動力流動的同時加強三線廠區與城市之間的聯系改善工人生活水平,以防止勞動力外流。第三,正如李菊所述,三線工人不是毛澤東時代工業化和市場化改革的被動參與者[]。工人們積極抓住機會改善自身生存狀況,并以溫和的方式挑戰對其根本利益有害的政策決定。

本文為中國企業和工業遺產案例研究提供了一些有意義的方向。工業史研究可以將單個工業基地作為社會主義現代性的縮影,與國家驅動的發展模式進行日常談判的場所,以及社會主義現代化道路上集體記憶的載體。三線工程是國家安全危機的產物,是支撐中國軍事工業系統發展的一部分,也是市場化改革堅定探索全球市場的參與者。

注釋

① 參見廠志編輯部.東方軍工廠(化名)廠志[Z].未刊打印稿,2011.

② 參見國務院三線建設編寫組.三線建設[M].內部刊物1991.

③ 對幾位軍工廠前職工的訪談,北京,2019年8月6日。

④ 對軍工廠前職工的訪談,線上,2022年7月27日。

⑤ 對軍工廠前職工的訪談,線上,2022年8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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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tween the Mountains, the Cities, and the World: the Micro-history of a “Small Third-Line” Chinese Arsenal During Revolution and Reform

YIN Qingfei1,XU Youwei2, SHAO Liuyi2 (1.Departmentof Intermational History,London School of Economicsand Political Science,London 2AE,UK; 2.Department of History, Shanghai University, Shanghai 20o444, China)

Abstract:This article presents amicro-historyofDongfang Arsenal (a pseudonym),oneof smallThird-lineprojects inBeijing, basedonarchivalmaterials,factoryrecords,memoirscompiledbyformerokers,andoralhistory.Ifocusesonhowtheseal's workers were engaged insocialist moderizationand tangiblyexperiencedthechangingrelationshipbetween Chinaandtheoutside world.nthisarticle,teasealisregardedasaphyscalmicrospacefoborandpoticalmobilzation,andlatersacoective memory site.Built upon existing studiesof the Third-lineandrecent research onthecompositionandoperation ofstate power in socialistenterprises,thearticledemonstratesowteThide'sinteallstratifiedlabourfocecreativelynavigatedtephysical andinstitutioaluban-uraldividbymploingifoalcollectivebargaiing.Aditionalltispaperelatestheproesofev lutionary modernizationinthefist30yearsofthePeople'sRepublicChinatothehstorywiththereformandopeningupperiod,and discusses thesurvivalstrategyoftheTird-line munitionsfactoryanditswrkers inthetransitionperiodofdiferentsocialandeconomic systems.

Keywords:theThird-line,factory,militaryindustriallabour,China,theColdW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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