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系統觀念推進教育強國建設的歷史、理論與實踐邏輯

為深人貫徹黨的二十大關于加快建設教育強國的戰略部署，2025年1月，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教育強國建設規劃綱要（2024－2035年）》，提出到2035年全面建成教育強國，實現教育由大到強的系統躍升[]。習近平總書記指出，“建設教育強國是一項復雜的系統工程，需要我們緊緊圍繞立德樹人這個根本任務，著眼于培養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社會主義建設者和接班人，堅持社會主義辦學方向，堅持和運用系統觀念，正確處理支撐國家戰略和滿足民生需求、知識學習和全面發展、培養人才和滿足社會需要、規范有序和激發活力、扎根中國大地和借鑒國際經驗等重大關系”[2]。教育強國建設既是歷史邏輯、理論邏輯與實踐邏輯的統一，又是教育自身規律與社會發展規律的統一，“堅持系統觀念”是教育強國建設的重要方法論支撐，是實現好兩個“統一”的基本路徑。站在新的歷史起點，教育強國建設要堅持黨對教育事業領導的全面性、系統性、整體性3，以系統觀念為重要原則，放眼長遠、聯系內外、統籌全局、整體推進，努力開創更平衡、更充分、更高質量的中國式教育現代化新境界。

一、以系統觀念推進教育強國建設的歷史邏輯

作為經濟社會發展的重要原則，“堅持系統觀念”經歷了從經濟社會發展宏觀領域向教育領域縱深推進的理論演進歷程，呼應著從教育大國向教育強國邁進的時代呼聲和客觀戰略需求，也是當前破解教育領域頑瘴痼疾的現實之需。以系統觀念推進教育強國建設，體現了歷史的規律性和必然性的辯證統一。

（一）堅持系統觀念，是新發展理念向教育領域的縱深推進

黨的十八屆五中全會提出創新、協調、綠色、開放、共享的新發展理念，以此為指導，全面協調推進經濟、政治、文化、社會、生態文明“五位一體”總體布局的戰略目標，需要以系統觀念作為方法論指導。基于此，黨的十九屆五中全會確立了經濟社會發展必須遵循的五個原則：堅持黨的全面領導、堅持以人民為中心、堅持新發展理念、堅持深化改革開放、堅持系統觀念[4。其中，堅持系統觀念作為基本原則出現是第一次。

“堅持系統觀念”是經濟社會改革發展歷程中逐漸總結的歷史經驗。黨的十八大以來，習近平總書記曾多次強調系統思維的重要性。2012年12月，習近平總書記在廣東考察時指出，“更加注重改革的系統性、整體性、協同性，做到改革不停頓、開放不止步”[5]。2013年11月印發的《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再次重申：“必須更加注重改革的系統性、整體性、協同性”[6。2017年6月，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央全面深化改革領導小組會議上再次強調，“注重系統性、整體性、協同性是全面深化改革的內在要求，也是推進改革的重要方法”[7。以系統性思維為指導，通過全方位布局、整體性推進，經濟社會發展在新時期取得了舉世矚目的成就。不論是新發展理念，還是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不論是統籌推進“五位一體”總體布局，協調推進“四個全面”戰略布局，還是構建“國內國際雙循環”新發展格局，無不體現著堅持系統觀念謀求改革發展的高超實踐智慧。向前回溯，堅持系統觀念一直是黨領導人民取得革命勝利、建設社會主義和全面改革開放的重要法寶。可以說，堅持系統觀念既是馬克思主義和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結晶，是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重要理論成果，也是中國共產黨百年發展和70余年執政實踐的規律性認識；既是習近平總書記關于黨和國家各方面事業發展重要論述的理論升華，是習近平生態文明思想向經濟社會發展各方面、各領域的拓展，也是新時期全面深化改革的實踐訴求和全面推進物質文明、政治文明、精神文明、社會文明、生態文明協調發展的指導原則。隨著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實現，我們進入了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向第二個百年奮斗目標奮進的新發展階段，將堅持系統觀念確立為經濟社會發展的基本原則，有著深刻的歷史淵源與現實意義。

立足新發展階段，教育強國建設作為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基礎性工程，作為“五位一體”總體布局的重要組成部分，理應堅持系統觀念，注重教育改革發展的系統性、整體性、協同性，實現新發展理念向教育領域的縱深推進。這是堅持社會主義辦學方向的本質要求，也是以人民為中心發展教育的具體落實。2020年9月，習近平總書記在全國教育文化等領域專家代表座談會上指出，“要全面深化教育領域綜合改革，增強教育改革的系統性、整體性、協同性”[8]。直至2024年9月，習近平總書記在全國教育大會上再次強調建設教育強國是一項復雜的系統工程，要堅持和運用系統觀念。堅持系統觀念成為進入新發展階段后我國教育強國建設的重要原則。

（二）堅持系統觀念，是全面建成教育強國的時代呼喚

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共中央政治局第五次集體學習時強調，“建設教育強國，是全面建成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的戰略先導，是實現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強的重要支撐，是促進全體人民共同富裕的有效途徑，是以中國式現代化全面推進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基礎工程”[9]。這一論述重申了教育的重大意義，也指明了未來我國教育必須實現高質量發展的方向和道路。以解決現實問題為前提，著眼教育強國建設目標，未來教育改革要把系統觀念作為基本的思維方式和方法論。

教育強國建設是一項復雜的系統工程，非朝夕之功。“教育強國”是近代以來中國人自己提出的概念[1，是對歷史上“教育救國”“教育建國”“科教興國”等不同時期教育與國家關系命題的繼承和發展。作為一項具有全局性、持久性和艱巨性的世紀工程，教育強國建設必須要有一以貫之的方法論支撐，堅持系統觀念便是其中關鍵。教育作為一個復雜系統，整體上有學校教育、家庭教育、社會教育三大領域；僅學校教育而言，又有著學前、中小學、大學、成人教育等不同層次，職業教育、普通教育、特殊教育等不同類屬，公辦、民辦等不同主體，語數外、文理工等不同學科，涉及教師、學生、家長、教育管理者等不同群體。學制體系與學科體系縱橫交錯，織就了一張包羅萬象的教育大網，其中既有不同層次教育相銜接的問題，又有不同類型教育相溝通的問題，還有不同問題域相融合的問題，牽一發而動全身。各領域、各階段的教育政策制定要在空間上體現政策的一體性、銜接性、一致性，時間上體現預見性、連續性、發展性，還要注重政策穩定性與實踐靈活性的統一。以系統觀念指導教育強國建設，一方面是教育公平如何深入推進、從形式公平走向實質公平的問題，另一方面是教育質量如何持續提升、從量的積累向質的跨越的問題。總結歷史經驗和教訓，教育強國建設必須統籌推進育人方式、辦學模式、管理體制、保障機制改革，堅決破除一切制約教育高質量發展的思想觀念束縛和體制機制弊端，全面提高教育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水平[12]，謀求教育目的上人與社會的統一、教育改革中理論和實踐的統一、教育發展上質量與公平的統一、實現路徑上扎根中國大地與借鑒國際經驗的統一，必須統籌教育的政治屬性、人民屬性、戰略屬性，認識和把握教育強國的科學規律，全面深化教育綜合改革，以系統思維推進教育強國建設，增強改革的整體性和協調性[13]，前瞻性思考、全局性謀劃、整體性推進，努力向更平衡、更充分、更高質量的中國式教育現代化邁進。

（三）堅持系統觀念，是破解教育領域頑瘴痼疾的現實之需

新中國成立以來特別是改革開放以來，通過持續不懈的努力，我們相繼實現了掃除青壯年文盲、義務教育普及與均衡發展、學前教育普惠、高等教育普及等重大教育改革發展任務，建成了世界上最大規模的教育體系，成為躋身前列的教育大國。站在新的歷史起點，實現教育高質量發展，進而實現從教育大國向教育強國的躍升，更好滿足人民群眾對更加公平、更高質量的教育的需求，成為擺在眼前的重大課題。

教育是一個復雜系統，涉及到不同階段、地域、類型、環節，其問題域包括理論與實踐、校內與校外、教育自身和教育之外等，不一而足。過去，針對教育發展不均衡、學生片面發展、學業負擔過重、知識灌輸、功利主義等問題，我們制定了一系列改革舉措，但隨著時空推移、技術進步，老問題的解決往往伴生著新的問題，并逐漸沉積為教育領域的種種頑瘴痼疾。究其原因，這與教育改革未能很好堅持系統觀念不無關系。一方面，受西方思想觀念影響，我們習慣以“二元對立”的思維看待萬事萬物，對教育問題的解決往往陷入非此即彼的困境：要么城市，要么鄉村；要么重知識，要么重素養；要么教師中心，要么學生中心。進而習慣于給任何事物找“反義詞”，區分好壞優劣，以至于區域教育一體化、城鄉教育一體化、普職一體化、家校一體化等，最終都形成了一強一弱的局面，東部和西部爭人才、文科與理科爭生源、普教與職教爭地位、城市與鄉村爭資源，教育改革不得不做非此即彼的抉擇，在關鍵資源上無可避免的競爭也造成了資源內耗和教育的系統性退化。另一方面，各級教育管理部門、各大中小學等教育改革主體在實踐中往往習慣于“就事論事”，缺乏系統觀念和整體思維，不能把教育事業的各層面、各領域、各區域有機統整起來，分工有余而協作不足、立足當下多而著眼長遠少、關注教育內多而聯系教育外少，使得教育改革凸顯出“頭痛醫頭，腳痛醫腳”的問題。各自為政的做法使得改革舉措有違常識民意、自相矛盾、朝令夕改的情況時有發生，不同教育系統之間形成了事實上競存而非共生的關系，空耗了人力、物力、財力。缺乏系統性、整合度的政策措施最終落在學校、教師、學生身上，就是層層加碼的任務、繁復無度的考評、越學越多的課程與越背越重的書包。

從解決教育的現實問題出發，教育改革不能再陷入“眉毛胡子一把抓”“各人自掃門前雪”和“按下葫蘆浮起瓢”的“死循環”，而必須尋求諸多問題的系統性、整體性觀照和徹底性解決，運用好“系統觀念”“關系思維”和“一攬子”政策工具，找準主要矛盾和突破口，著力破解教育領域的頑瘴痼疾。

二、以系統觀念推進教育強國建設的理論邏輯

系統觀念強調前瞻性思考、全局性謀劃、戰略性布局、整體性推進。立足新發展階段，貫徹新發展理念，以系統觀念推進教育強國建設，要從前瞻性出發，錨定發展方向，讓教育真正發揮先導作用；從全局性出發，統籌制定政策，讓不同教育系統協調運轉；從戰略性出發，協同解決教育問題，讓系統內與系統外互促共進；從整體性出發，轉變傳統改革思維，謀求教育各要素的融合共生。走出教育改革被動應變、各自為政、自說自話、顧此失彼的困境，努力形成全系統發力、全方位育人的教育高質量發展新格局。

（一）堅持前瞻性思考，走出被動應變的困境

“不謀萬世者，不足謀一時”，堅持系統觀念很重要的方面是要堅持歷史邏輯與實踐邏輯的統一，尊重歷史、立足當下、展望未來。我國經濟社會發展歷來重視前瞻性思考，注重制定各階段、各領域中長期發展規劃，以目標導向推進改革發展。教育改革要避免割斷歷史傳統的另起爐灶，也要防止糾纏于細枝末節的畏縮不前，要把歷史、現實與未來發展貫通起來審視，把近期、中期、遠期目標統籌起來謀劃，在上下左右、東西南北、前瞻后望、左顧右盼[4中，作出正確的預判和規劃。

黨的十六大報告提出教育在現代化建設中具有先導性、全局性作用，必須擺在優先發展的戰略地位[15]。二十多年來，教育優先發展戰略確保了經費投入、基礎設施建設、人才隊伍等多個方面教育事業的跨越式發展；但與此同時，教育在應對經濟社會發展過程中常常處于被動適應和滯后式應變的地位，難以發揮教育的預見性、引領性、先導性功能。教育改革被動應變的根源在于欠缺系統思維。從前瞻性出發，以系統觀念推進教育強國建設，需要正確把握歷史、現實與未來的關系。第一，要以現實的眼光回看歷史，把握歷史發展的規律，進而開展前瞻性的思考，習近平總書記指出，“回顧歷史不是為了從成功中尋求慰藉，更不是為了躺在功勞簿上、為回避今天面臨的困難和問題尋找借口，而是為了總結歷史經驗、把握歷史規律，增強開拓前進的勇氣和力量”[16]。要對整體性問題作前景性描繪，從歷史發展大勢和規律中把握發展方向；對苗頭性問題作超前性預判，善于從現象變化中、從輿情中、從百姓生活中見微知著，將問題解決于萌芽狀態。第二，教育工作者既要站在服務社會需要的角度思考教育問題，防止教育教學與社會脫節；又要站在引領社會風尚、促進社會向好發展的立場上審視教育價值，把握教育服務性與先導性、現實性與精神性的統一，把教育優先發展戰略落實在立德樹人的具體實踐中，在緊扣教育本質的前提下進行前瞻性思考，主動求變，將解決教育公平與教育質量問題統一于系統性謀劃中。第三，要認識到教育發展始終處在變化狀態中，被動式應變顯然已經不能滿足教育現代化發展的訴求，以有效識變進而更好應變，最終實現教育的超前性布局和預見性發展[17]。要處理好著眼當下和心系將來的關系，不能犧牲現在換將來，也要避免“只埋頭苦干，不抬頭看路”，既要準確預見和關切未來經濟社會發展對人的要求，也要立足當下和現實教育生活，不偏離教育本質、不犧牲學生幸福、不脫離群眾需求，確保用正確的教育服務社會健康的需要，實現教育與社會良性互促。

（二）堅持全局性謀劃，走出各自為政的困境

“不謀全局者，不足以謀一域”，以系統觀念推進教育強國建設，核心是堅持全局性觀念，要把復雜的教育系統看成一個整體，統籌謀劃，協同推進。

第一，全局性首先意味著教育系統內部各個要素是不可或缺的。當前，我國教育發展存在家庭教育不成體系、職業教育薄弱、學校生命教育內容匱乏等問題，都影響教育體系完整性，制約教育均衡發展；尚未形成“家校社”協同、“大中小”一體化的育人合力，缺乏學科間的知識融通和五育融合的課程設計，不利于學生發展的整體性、連續性，也制約著經濟社會健康有序發展。新冠肺炎疫情啟示我們，擁有一個完整的產業鏈是應對和防范重大風險的重要屏障。教育領域也是一樣，一個完整的、各系統作用充分發揮、有機統一的教育體系對我們這樣一個大國來說不可或缺。因此，通過查漏補缺、揚長補短、提質增效，形成形制完整、內容全面的教育體系，是以系統思維指導教育強國建設的基礎。

第二，全局性也意味著不同層次、類型的教育是相互聯系、相互銜接的。馬克思主義唯物辯證法認為整個世界是相互聯系、相互作用的整體，強調用發展的眼光辯證地看問題，呈現出了事物演進的完整時空維度。在此基礎上，教育改革發展在處理不同教育系統關系時要堅持全局性、整體性，著眼統籌處理好教育發展結構、布局和質量方面的關系，著眼促進區域、城鄉和各級各類教育均衡發展，著眼統籌不同層次、不同類型人才培養，著眼讓人才培養鏈同產業鏈、創新鏈等有機銜接，更好滿足經濟社會發展需求，發展公平而有質量的教育8，從不同層次、類型教育系統間的內在聯系去全面布局、整體推進教育改革，運用好統籌兼顧、綜合平衡，突出重點、帶動全局，抓大放小、以大兼小，以小帶大、小中見大[19]的系統思維方法，打通不同地域、領域間人為設置的政策壁壘，走出各自為政的困境，謀求整體功能的最大化發揮。

第三，以系統觀念推進教育強國建設，還要注意教育政策措施的一貫性、系統性，“要在促進各級各類教育的銜接、貫通、融通和一體化上下功夫”[20]。例如，有的教育管理部門在制定教育發展規劃、出臺教育改革政策時，通常是分門別類的，由對應的業務部門提供材料和建議，再作整合；不少政策措施往往缺乏內在關聯性、銜接性，甚至相互矛盾。這種政策制定模式與條塊分割的行政管理體制相對應，政策下達后各業務部門也能找到對應的條目傳達落實，對其它的內容則往往“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可教育實踐活動是一個生動的、高度融合的整體，各歸口業務部門管好各自的“一攤子事”固然重要，但也是遠遠不夠的。清人張騫說：“一個人辦一縣事，要有一省的眼光；辦一省事，要有一國之眼光；辦一國事，要有世界的眼光”[21]。堅持系統觀念，要求人人都要有整體觀、大局觀，能主動向外、向上思考，要樹立綜合化、智能化、自主化、協同化和開放化的大教育觀[22]，時刻把部分納入整體中去觀照，在維護整體協調性、有機性的前提下去做決策、促改革，在揚長避短中提升整體效能。

（三）堅持戰略性布局，走出自說自話的困境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建設教育強國，必須牢牢把握教育的政治屬性、人民屬性、戰略屬性”[23]。其中，教育的戰略屬性意味著要把教育服務國家戰略與其自身高質量發展緊密聯系起來，將教育與經濟社會各項事業發展協同起來，增強教育戰略的前瞻性、全局性、穩定性。

第一，要準確把握教育發展的必然趨勢，因勢利導，充分發揮教育的先導性作用。準確把握全面建成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對教育現代化提出的要求，要準確預見人民群眾對更加公平、更高質量的教育需求給教育強國建設提出的要求，堅定不移推進教育公平，實現更加優質的教育均衡發展[24]。準確預判人工智能等新技術發展對教育帶來的影響，把握其中的“變”與“不變”，在尊重教育規律、堅守教育原點的基礎上順勢而為，推進主動超前布局的數字制度建設[25]，全面開展教育數字化整體布局，以教育數字化轉型助推教育強國建設[26]。堅持教育、科技、人才一體化發展，在準確判斷未來經濟社會發展的人才需求基礎上，確立人才培養的目標和課程教學改革方向。既要圍繞立德樹人宗旨，努力把系統、正確的知識提供給學生，不能隨波逐流；又要用信息化思維思考教學變革，要重視知識的融通與再組織、知識價值再排序，實現課程層面的減負增效，通過知識內容的全方位布局、整體性貫通、系統性講授2更好發揮教育的先導性、引領性作用。

第二，要把教育發展放在經濟社會發展的宏觀戰略框架中，放在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宏偉藍圖中考量。教育與經濟社會發展各方面共同構成了社會大循環系統，教育強國建設如果不能跳出教育，作為社會重要“器官”

的教育系統最終會能量耗盡而陷入病態。以系統觀念推進教育強國建設，要把教育與經濟社會大環境、把人的發展和國家社會的發展看成一個整體。這意味著，教育改革發展一只手要抓住教育自身規律，包括教育的規律和人的身心發展規律；另一只手要緊密聯系社會實際，把育人目標與國家需要、經濟社會發展目標、國際國內發展大勢乃至人類文明發展方向有機結合起來，與科技進步、社會變革、人的現實需要乃至人口出生和流動的特征同步起來，立足服務國家區域發展戰略，優化區域教育資源配置，加快形成點線面結合、東中西呼應的教育發展空間格局，提升教育服務區域發展戰略水平[28]。

第三，堅持戰略性布局，意味著教育強國建設不是教育的“單打獨斗”，而是科技、文化、經濟等各方的“協同作戰”，要統籌推進教育科技人才體制機制一體改革。任何一項教育決策的產生，都要通盤考量其戰略意義；任何一個教育問題的解決，都不能僅僅依靠教育自身的力量，而要形成各方合力，要“全面認識教育在經濟社會發展全局中的系統特征、要素特征、結構特征，準確把握教育強國建設的外部環境和宏觀政策環境的動態變化，讓教育真正成為現代化建設中重要的內生變量和優先要素，持續為國民素質提高、經濟社會發展、創新能力增強、綜合國力提升做出貢獻”[29]。進入新時代，教育不只是教育系統自身的事，而被賦予了引領人口高質量發展、支撐高水平科技創新和賦能中國式現代化的歷史使命。在此意義上，教育的戰略屬性突出表現為以教育推進科技創新和拔尖創新人才培養，促進科技成果轉化，培育和源源不斷輸出新質生產力，實現新質生產力與教育強國建設的雙向互促[30，支撐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強，真正發揮教育對經濟社會發展的基礎性、引領性作用，服務經濟社會高質量發展。

（四）堅持整體性推進，走出顧此失彼的困境

系統論創始人貝塔朗菲（Bertalanffy，V.）指出，不同學科領域的定律和概念系列具有一致性和同型性，由此構成了世界的統一性[31]。中國傳統文化歷來重視整體性、系統觀，“天人合一”思想通過闡釋人和天地萬物的同構性，深刻影響著中國人幾千年的思維方式和行為習慣。《皇帝內經》揭示了天、地、人系統“同氣相求，同類相應”的總體特征和“順則為利，逆則為害”[32的行動準則。由此，中國傳統思想不存在主客二分與對立，既否定事物孤立存在的觀點，又打破二元對立的思維。不只全人類是一個休戚相關的命運共同體，人與自然萬物都因構成粒子的相同及糾纏而成為一體式存在一一人與自然間不是誰更優先，而是在各安其道中相互成全[33]，從理論根基上消除了社會發展走向分化、競爭、對抗的“病原體”。從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基本理念出發，教育強國建設要堅持整體性推進，走出非此即彼、顧此失彼的困境。

第一，要改變“發現問題-分析問題-解決問題”的線性改革思維。以往，我們強調教育改革要重視問題意識，常提的做法是“發現一個問題，解決一個問題”。用系統觀念看，這是遠遠不夠的。逐個去解決問題固然可以化解一定范圍、區域、時間段之內的個別矛盾，但也極有可能“按下葫蘆浮起瓢”。教育改革發展要跳出“就問題談問題”的思維框架，把各種相關問題納入一個有機整體，一個更長、更廣的時空維度，一個更多因素互構互證的復雜系統中進行考量。正如中醫既把人的整個身體、五臟六腑看成氣血貫通的整體，又把人與其生存的自然環境看成整體，教育改革要把解決當前問題、現實問題與長遠問題、根本性問題聯系起來，避免解決一個問題帶來一堆問題、解決小問題埋下大問題的隱患。

第二，要把教育決策建立在更全數據挖掘、更多現象呈現、更深層次分析的基礎上，使單一問題的解決與整體相協調一致；要既注重總體謀劃，又注重牽住“牛鼻子”[34]，要通過綜合研判，以一個關鍵問題的解決帶動其它所有問題迎刃而解，達到“四兩撥千斤”的效果。要加強教育管理主體內部的溝通融合，讓每一個教育管理者形成系統觀念，把具體問題上升到原則問題、把局部問題放到整體中，把當前問題放在過程中去思考[35]，每個層面都去主動與其余部分、整體、系統外進行關聯與整合。教育政策制定要善于合并同類項、尋找公約數、推演最優解，避免政策冗繁、重疊乃至彼此沖突的情況，要從關鍵和根本問題入手，把改革措施系統貫穿到從個體到社會、從基礎教育到高等教育的每一層面，形成良性的決策傳導機制，推進教育發展模式的系統躍升和深層變革[3]

三、以系統觀念推進教育強國建設的實踐邏輯

直面當前教育改革發展面臨的問題，以系統觀念推進教育強國建設，重點在于以上述“四性”為指導，正確處理教育領域“五大關系”：支撐國家戰略和滿足民生需求、知識學習和全面發展、培養人才和滿足社會需要、規范有序和激發活力、扎根中國大地和借鑒國際經驗的關系，面對強國建設、民族復興偉業對教育的需求，教育強國建設需要邁出更大更堅實的步伐，堅持系統觀念尊重教育規律處理好五個重大關系，是今后重大的任務[37]。這也體現了以系統觀念推進教育強國建設的實踐邏輯。

（一）準確把握支撐國家戰略與滿足民生需求的關系，深化教育綜合改革

教育是國家戰略也是民生需求，在堅持社會主義辦學方向的前提下，二者是統一的，統一于更加公平、更高質量的中國式教育現代化，服務國家戰略與滿足民生需求是相互依存、相互促進的[38]。教育強國建設既指向“教育強的國家”，也指向“通過教育使國家強盛”[39]。一方面面對國家整體發展戰略需求，另一方面面對人民群眾日益增長的優質教育需求，要深刻把握二者之間的天然聯系，將其統一于社會主義辦學方略和教育目的，聚焦于全體學生實現自由全面的發展。

第一，建設教育強國是人民對教育的根本需求，體現著以人民為中心發展教育的根本立場，要將人民作為教育改革發展的主體，要以人民是否滿意作為評價教育改革發展的根本尺度[4]，關切老百姓對幸福教育、人文教育、個性化和多樣化教育的時代需求，以發展公平而高質量的教育作為建設教育強國的題中之義和根本動力，以公平而高質量的教育服務國家戰略需要。第二，要將教育發展戰略與經濟社會發展戰略密切聯系起來。以鄉村教育發展為例，鄉村教育不能“就教育論教育”，而必須放在鄉村振興的戰略背景下，綜合考量鄉村地理區位、自然人文環境、社會保障體系、基礎設施建設等影響因素，在鄉村教育理念重塑、鄉村學校布局、人才引進、課程建設中系統分析、綜合施策，既發揮好鄉村經濟社會發展對鄉村教育的支撐作用，又發揮好鄉村教育的引領示范作用。要抓住關鍵，從解決鄉村教師吃穿住行、成家立業等重大人生需求入手，為其提供扎根鄉村的保障，引領鄉村社會實現“人氣匯聚”，以集群效應帶動鄉鎮經濟社會發展，使鄉村教育發展和鄉村振興相得益彰。第三，要努力推進教育公平從形式公平步人實質公平，集中力量破解當前一般資源的均衡化和優質資源集中化、硬件資源均衡化和軟件資源集中化的難題，著力營建價值多元、評價多維、發展多路的“和合”教育生態，破解教育功利化、內卷化困境，引導大眾形成健康的教育觀念、教育需求和教育期待。

（二）準確把握知識學習與全面發展的關系，推進育人方式變革

教育強國建設聚焦于人的全面發展目標的實現，全面發展目標依托于知識教育。然而，由于教育知識供給相對滯后，學校傳授的知識無法匹配各行各業的現實需求，不能很好適應社會對拔尖創新人才的培養要求；分科化組織和機械對應“五育”的知識難以轉化為素養，也不能有效促成人的生命整全發展。

基于此，課程與教學改革亟需妥善處理知識學習與全面發展之間的關系。第一，要認識到知識在任何時候都是教育的基座，要在充分肯定知識價值的基礎上，通過課程知識的精選和精心組織，以及教學知識的有效傳遞和深度學習，破解教育教學“止于知識”的困境，實現從知識到素養、從知識到智慧和德性的有效轉化，努力讓知識學習活動升華為一個包含生命、知識、道德、審美四個維度的完整、自足的教育活動[41]。第二，要認識到人的發展是整全式推進的過程，與之對應的課程體系應該是一個相互聯系的整體，不同學段也是一個前后銜接的整體，要堅持系統觀念和聯系的觀點，著力破解條塊分割、簡單“拼盤”式的課程體系和學制體系，實現各科目、各學段知識體系的深度融合，從“五育并舉”進階“五育融合”，將價值塑造、知識傳授和能力培養三者融為一體[42]，全員全程全方位育人，在所有課程中貫徹所有的“育”，共促學生生命整全發展。第三，針對學業負擔過重而阻礙學生全面發展的現實問題，要抓住知識這一關鍵源頭，堅持校內外協同治理，強化學校教育的主陣地作用，全面規范管理校外培訓機構43]；形成教育中的“知識準入”機制，著力破解數智化帶來的信息泛濫、信息焦慮以及知識淺表化等問題，引導民眾形成正確的知識價值觀，回歸正常的競爭心態，確保學生用有限時間學習最“有用”的知識。

（三）準確把握培養人才與滿足社會需要的關系，促進學生全面發展

教育理論發展一直面臨“如何看待人”的問題，亦即如何處置人的本體價值和工具價值的問題。以往，在工具理性和技術理性的雙重裹挾下，人常常自覺或不自覺淪為手段、工具，人的主體價值常常遭遇危險而隱沒不顯。沉迷于智力開發的教育帶來經濟發展和人的發展的悖反一一單向度重視經濟發展必然引起教育中片面重視智力開發，也便不可能實現人的全面發展目標。對此，馬克思基于工業生產和社會分工使人畸形和片面發展的現狀而提出“自由全面發展的人”的概念，從而將原本對立的二者統一起來：人的全面發展并不排斥人的工具價值，反而提供了一條通過工具價值實現而最終實現本體價值的路徑。

以系統觀念推進教育強國建設，必須深刻把握教育本質，將教育培養人和滿足社會需要統一于“人的自由全面發展”這一根本價值上。第一，要認識到全面發展并非德、智、體、美、勞各方面均衡發展，更非各各科成績的均衡分布，而意指人的發展的自主性、整全性、本體性，要正確處理人的全面發展與拔尖創新人才涌現的關系，注重“以長育才，以長取才”，使學習者將精力更多放在“延長長板”而不是“彌補短板”上；深化教育評價改革，探索以“單科”“單項”選人的補充評價標準，破除人才培養和選撥的體制機制障礙。第二，堅持“道器統一”的觀念，在教育各個環節將培養人才和滿足社會需要有機統一起來，破除工具理性支配下的教育功利主義困境，各級各類教育既要解決人的生存問題，也要解決人的存在問題[44]，要以“道”的基礎性駕馭“器”的應用性，將個體成人與職業準備統一于整體一貫的課程體系中，將培養“人”和培養“人才”統一于立德樹人根本任務上。第三，要充分認識到勞動教育的社會主義本質屬性，深刻理解馬克思“教育與生產勞動相結合是培養全面發展的人的唯一方式”這一論斷，高度重視和發展好職業教育，提前預判、全盤謀劃、整體推進，形成一攬子計劃，瞄準技術變革和產業優化升級的方向，推進產教融合、校企合作[45]，系統解決提升高等職業教育魅力和轉變傳統觀念的問題，一體化設計中職、高職、本科職業教育培養體系，更好服務經濟社會發展；系統推進高等教育規模、質量、結構、效益協調發展[4，優化同新發展格局相適應的教育結構、學科專業結構、人才培養結構。

（四）準確把握規范有序與激發活力的關系，推進教育治理體系變革

當前，我國已形成世界上規模最大的教育體系，龐大的教育體系和集中統一的教育管理體制擁有無可比擬的制度優越性，也不免存在“規范有余而活力不足”的問題，教育對經濟社會發展、技術進步、知識變革等的敏感度不高、應變性不足，引領性作用難以發揮，教育在人才培養、課程內容更新等方面體現出一定的滯后性。某種意義上，從教育大國邁向教育強國過程中，“大”本身也是一種制約。

這要求我們必須準確把握規范有序與激發活力的關系，通過推進辦學模式、管理體制、評價機制等變革，形成守正創新、富有活力的教育治理體系。第一，要在統一規劃、系統管理的基礎上，為各級各類教育的自由充分發展留下足夠的空間，《國語·鄭語》講“和實生物，同則不繼”，人文教育與科學教育、家庭教育與學校教育、鄉村教育與城市教育、普通教育與職業教育等，應謀求差異化、特色化發展道路，而不宜遵從整齊劃一的目標和標準，要在各司其職、各安其位、各行其道中形成充滿活力、良性競爭、合和共生的教育生態。第二，要抓住教育評價改革這一“牛鼻子”，形成一子落而全盤活的牽引效應[47，形成有利于創新人才培養的大中小一體化教育評價機制，善用數字智能技術，構建學科融通、學段銜接的評價指標體系，重視過程性、發展性、表現性評價，使評價更加有益于核心素養生成和拔尖創新人才涌現；落實教學自由和民主原則，在把牢師德師風的基礎上，精簡對教師的多頭考核評價，為教師營造寬松的育人和教學創新環境。第三，各級各類學校要正常化看待和處置教育教學活動與學校安全管理之間的矛盾，避免“以管理代教育”的做法，包括避免教學過程中為管理方便而犧牲教育意蘊的“簡單粗暴”的做法，以及避免學校活動中為杜絕安全隱患而犧牲學生身心全面健康發展的“因噎廢食”的做法，重新審視和規范“封閉式”“軍事化”等學校管理模式，形成教育和管理良性互促的機制，讓校園煥發活力與生機，努力使學生過上幸福完整的教育生活。

（五）準確把握扎根中國大地和借鑒國際經驗的關系，推進高水平教育對外開放

依據耗散結構理論，系統的進化一定是開放的，只有保證系統的開放性才能產生“負熵”，源源不斷進行能量交換，抗拒封閉系統中不可逆的“熵增”[48]。以系統觀念推進教育強國建設，要保持開放的姿態和兼收并蓄的理念，準確把握扎根中國大地和借鑒國際經驗的關系，把中國教育放在全球教育的背景中統籌謀劃，以對等、自信、包容的心態看待中國教育在世界教育發展共同體中的地位與作用，借鑒其他國家和地區有益的教育經驗，彌補自身的不足，發揮自身的優勢，構建開放包容的教育生態，推進高水平教育對外開放。

第一，我們要建成的教育強國是中國式的教育現代化國家，中國特色、中國模式的形成必須扎根中國先進的政治思想和政治制度，扎根中華民族優秀傳統文化的核心價值，扎根中國悠久歷史和光輝革命傳統，扎根基本國情和人民生活實際，扎根本土優秀的教育思想和教育實踐經驗[49]，深人體會和落實“民族的就是世界”的這一基本經驗，重塑教育的道路、理論、制度、文化自信。第二，必須認識到，“扎根中國大地”不僅僅是立足自身優勢，也意味著要正視自身不足；在業已形成的全球教育共同體格局中，遵守普遍共識、對標國際規范、借鑒吸收國外經驗是解決自身問題的一條重要路徑，要注重域外經驗的本土轉化和創造性運用，尋求“摸著石頭過河”和“拿來主義”間的中道，使教育強國建設既能“少走彎路”，又能“走自己的路”。第三，扎根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形成鮮明教育特色，進而在“打牢自身”的基礎上“引進來”和“走出去”相結合，注意中國教育文化在世界范圍的傳播和影響，講好中國故事，傳播中國經驗，增強我國教育的國際影響力和話語權[5，積極參與全球教育治理，推進高水平教育對外開放，積極為世界教育發展貢獻中國方案、中國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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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魯子簫：副教授，博士，研究方向為教育基本理論、課程與教學論。

The Historical， Theoretical， and Practical Logic of Promoting the Construction of a Strong Education Country witha Systematic Approach

Lu Zixiao

Northwest MinorityEducation Development Research Center，Northwest NormalUniversity，Lanzhou730070，Gansu

Abstract：Adheringtotesystemconeptisanmportantprincipletatmustbefollwedinteefondevelopmentofeducationdis animportantmethodologicalsupportfortheconstructionofaneducationalpowerhouse.Promotingtheconstructionofastrongeducation countryithiacstoaloticaloicdalistallcti aderingtothsysteconcetistheotiuousdepeningoftenewevelomentconeptwhichhasgonethoughateoretialolution processfrommacroeconomicandsocialdevelopmento-depthpromotioninthefeldofeducationItechoesthestrategicedsofoving fromaneducationpowerhousetducationpowerhouseintefutureadisalsoapracticaledtosolethesuboproblsinte educationfeldatpresetFromatheoreticallgicerspetie，promotigthonstrctionofrongducationoutyitstetic approachfocusesonderingtothe“fouruaities：forward-lookingthinkingglobalplaingstrategicayout，ndoveralpootion. We needtoovercometedifcultiesofducationrefoanddeveloentintepast，suchaspassvestrainspeakingforouelvesacting independentlyegosptsrietaeoalituatielotatosol andal-ouducatioFropracticalloicpesectiethkeylsiaspigtefejorelatioips，uratelygaspgthe relationshipetweeatiopptigatioalaesdmtigpole'seoddsdepngmpeeiecatin reform;Therelatiosipetweenkowedgeleaingandompresiedvelopmentpromotigthetansfoationofducatioalethods; Therelationshipetweencultivatingtalentsandmetingsocialedspromotingthecompreesiedevelopmentofsudents;Stadardizeth relationshipeteeodelissdialitydrootetfoofteucatiogoeacete;otedineadof drawing on international experience，we willpromote theopeningupof high-level education to theoutside world.

Keywords：systemconcept;constructionofstrongeducationcountry; historicallogic;theoreticallogic; practicallogic

收稿日期：2025年1月10日責任編輯：邢西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