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提要】在全球競爭新格局下,“認知域”正在演化為國家間博弈的重要領域。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正在將認知域與物理域、網絡域相結合,不僅包括話語、符號、景觀等左右認知的戰術元素,更發展為全方位的戰略傳播體系,該形勢也倒逼中國盡快實現認知的戰略布局。中國應深入知識生產過程,回歸到國際政治經濟學的層面,擊破西方價值觀的認知基礎,瓦解支撐西方戰略傳播體系的“合法性”。與此同時,通過真實聲音贏得“全球多數”的認可和理解,建構“全球南方”的“認知一話語”同盟。
一、問題的提出
在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之際,國際局勢不確定因素增多,新一輪國際競爭日益激烈。隨著信息時代的到來,大國競爭不僅限于物理領域,更擴展到公眾的認知領域(cognitivedomain)。以美國為代表的西方大國利用網絡傳播技術的優勢,制造各種信息迷霧,試圖左右自標國家公眾的認知狀況,進行持續的意識形態滲透,從而達到低成本維護認知霸權的效果。軍事理論家克勞塞維茨曾指出,戰爭的最終目標是“迫使對方服從我方意志”,①而這一過程本質上源于對形勢的認知。因此,一些西方大國的對外傳播本質上帶有戰略性,并隨著互聯網技術的普及、算法的普遍應用以及人工智能的快速崛起而不斷提速及深化,對自標國造成極大的風險與挑戰。
“戰略傳播”(strategiccommunication)概念最初應用于廣告、營銷等領域,在20世紀末由美軍引入到國際政治、國際安全領域,這個與認知域息息相關的概念成為實現國家意志及利益的手段。在當代,基于傳播的戰略傳播被視為“混合戰爭”的一部分,不僅聚焦于某個話題或領域的政治辯論,而且成為聚焦認知領域、具備針對性及協同性的大戰略。因此,有必要系統梳理“認知”的戰略化轉型邏輯,從理論和實踐兩個層面探討如何將認知上升為戰略傳播的新支點。本文研究的問題是:如何繪制戰略傳播的知識地圖?認知何以成為戰略資源,如何從傳播戰術延展為傳播戰略?中國又該如何應對這一認知競爭的新賽場?
二、“認知域”與戰略傳播
認知域作為新興的第六域,已成為大國競爭時代沖突交織的核心領域。該概念的緣起最早來自認知心理學,美國心理學家喬治·米勒(GeorgeA.Miller)提出的人類對信息的感知、學習、記憶、思維和語言等五種基本認知過程,為認知研究奠定了基礎。②隨后,赫伯特·西蒙(HerbertA.Simon)提出了有限理性理論,強調人類認知能力將會限制其決策過程。③在20世紀90年代初,美國軍官約翰·博伊德(JohnBoyd)在海灣戰爭中提出,依賴于敵方的指揮基線一即決策過程、指揮特性和對決策者的期望,可通過“認知基線”巧妙地使用壓力和欺騙,可以導致敵方認知失調。④至此,關于認知心理學的研究進入軍事層面,成為認知戰略化的起點。
美國國防部在2001年的《網絡中心戰》報告中,正式將物理域、信息域和認知域定位為信息作戰的三大關鍵空間。在軍事專家看來,未來戰爭將更加依賴對精神文化領域的掌控,更看重信息地緣政治中的信息高地。因此,在信息環境中整合宣傳或運用心理戰以影響敵方認知,被看作是戰爭的關鍵一環。學者詹姆斯·馬蒂斯(JamesMattis)等提出“混合戰爭”
(hybridwars)概念,指出當前出現了一種結合常規與非常規軍事力量的新戰爭形態,其中包括輿論宣傳和網絡攻擊等方面。隨著社交媒體與算法技術的發展,不少傳播學者加入到認知戰略研究之中。2016年,美國學者薩繆爾·伍利(SamuelWoolley)和英國學者菲利普·霍華德(PhilipHoward)提出了“計算宣傳”(computationalpropaganda)概念,即通過運用算法、大數據分析等工具,有目的地在社交媒體上傳播虛假信息,影響意見氣候。國內不少學者也注意到美國及西方國家在認知領域的滲透,并從安全防范的角度提出對策。有學者系統分析了認知戰,認為信息時代的到來推動了機械化戰爭向信息化戰爭轉變,認知戰是攻擊敵作戰體系中的“大腦”“中樞神經”等關鍵部分。還有學者認為,以現代智能科技進行賦能的網絡“認知戰”具有“平戰一體”全時作戰特點,平時與戰時相互交織,具有無時不戰、無處不在的特點。③
戰略傳播概念與認知域一樣,最初也是來自美國軍方。隸屬于美國國防部的國防科學委員會 (DSB)提出,戰略傳播能夠通過設置議程和重構語境作用于受眾認知層面,可促進美國政治目標的實現。有學者通過分析美國的戰略傳播體系,指出美國高度關注傳播中的“灰色地帶”,尤其是一些認知模糊的地帶。也有學者認為,戰略傳播是一種“效果導向型”的精準作業,而元話語是該進程的主要構成部分。還有學者指出,以ChatGPT等新技術帶來的認知安全風險具有長期性、隱蔽性、精準性等特點,其潛在認知殺傷與“認知殖民”能力不容忽視。①因此,戰略傳播集中作業于受眾的認知部分。從國家安全角度考慮,構建具有鮮明中國特色的戰略傳播體系刻不容緩。
三、作為傳播戰術的認知
認知的軍事化應用最初體現為具體的傳播戰術。在古代軍事行為中,人類強調釋放虛假信號以瓦解對方意志,如楚漢戰爭時期的“四面楚歌”。在現代,美西方通過對話語、符號與景觀的戰術操縱,影響不同受眾群體的認知和態度。然而在初始階段,認知更多表現為傳播內容和話語的選擇與包裝策略,屬于認知戰術的常規使用。
(一)話語戰術:基于元話語的“神話”建構
話語(discourse)是公眾認知生成的決定性要素。生存于“意義之網”的人類,需要一整套話語體系以獲得正當性與合法性。從20世紀以來,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長期打造以“自由”“民主”“規則秩序”等元話語,并賦予這些概念普世正當性的意義,使其成為對外傳播的有力工具。實際上,西方話語體系一直將世界簡化為“自由民主”陣營與“專制獨裁”陣營的二元對立敘事,美西方自詡為“民主自由”的象征,將其他國家視為“非民主”的他者,從而在道德上占據優勢地位。這種話語戰術的效果,是構建一個以西方價值觀為核心的想象共同體,冷戰時期的“自由世界”對抗“共產陣營”以及現代國際話語中的“基于規則的國際秩序”等,都是這種話語戰術的體現。當某一元話語占據主導地位時,它不僅決定話題框架,還限制了對手的敘事空間。根據羅蘭·巴特的觀點,日常話語一旦上升為“神話”,其意識形態內涵便被隱藏在看似中立的敘事中。以“自由”“民主”為例,美國將其打造為不容質疑的普世神話,從而獲得道義制高點,為干涉他國內政提供話語合法性。這實際上是一種認知偏見的制度化,通過長期傳播使得特定神話體系變成“常識”,進而影響全球受眾的認知與立場。面對這種話語戰術,中國需要清醒認識并予以應對,不僅要善于“祛魅”西方話語,還要構建屬于自己的元話語體系。
(二)符號戰術:意識形態符號的視覺傳播
除了抽象的話語,具體的符號(symbol)也是認知斗爭的重要工具。作為“攜帶意義的感知”,符號往往與特定敘事綁定在一起。在國際傳播中,標識性符號或圖騰往往通過視覺傳播成為“刺點”,傳遞著特定的意義。在認知域的博弈中,符號的使用和解釋權是爭奪的焦點。西方媒體常將“自由女神”與人權、民主等議題聯系在一起,強化美國價值觀的正面形象。自由女神像已不僅僅是一座雕塑,更成為西方“自由世界”的象征,廣泛用于傳播自由民主的意識形態。符號通過視覺和情感直接作用于人們,能夠比語言更迅速地喚起聯想和態度。法國傳播學者阿芒·馬特拉發現了美國隱藏在符號中所攜帶的意義,通過《如何解讀唐老鴨》一文指出迪斯尼卡通人物是美國文化入侵的某種符號,“雖看似天真無害,實則隱含強烈的權力邏輯與意識形態輸出”。精心選擇和設計符號可以實現認知上的顯著效果。需要注意的是,符號的意義并非固定,它取決于傳播者如何編碼和受眾如何解碼,因此各陣營都試圖重新定義對方符號的含義。如西方一些媒體通過隱蔽的修辭,試圖將伊斯蘭傳統服飾與某些負面元素結合起來,試圖對伊斯蘭文明進行矮化。
(三)景觀戰術:由典型人物設置的媒介景觀
媒介景觀(mediaspectacle)在認知域的博弈中也被用作影響公眾認知的工具,如通過塑造特定人物以及視覺意象,使其成為某種價值觀的象征,同時通過某種二元敘事進行議程設置,將媒介景觀戲劇化。戰略傳播者正是通過這種人格符號化的現象來影響認知:通過塑造“己方英雄”以及“他方惡棍”的形象,內部凝聚認同,外部爭奪與論優勢。美國知名媒體《紐約時報》總會不定期作一些帶有爭議性的國際人物報道,塑造某些“民主斗士”,并周而復始地表彰他們的“民主貢獻”,這種景觀設置同樣服務于美國的外交策略。再如美國試圖在委內瑞拉策劃“顏色革命”以推翻左翼路線的馬杜羅政權,作為反對派的伊瓜多被美國扶植為“臨時總統”。美國媒體全力為伊瓜多造勢,試圖為他執政的合法性背書,向世界宣稱他是委內瑞拉“民意的代表”。然而伊瓜多被發現與國外販毒集團有利益輸送,所策劃的政變遭到民眾唾棄,就連其反對派也支持解散“臨時政府”,美國所塑造的宏大景觀轟然崩塌。
四、作為傳播戰略的認知
國際傳播進入“烏卡時代”后,美國等西方國家推動了傳播戰術的不斷升維,形成帶有滲透性、侵略性、破壞性的戰略傳播體系。這種戰略傳播不僅聚焦于話語、符號、景觀等具體戰術層面,更在網絡技術的加持下形成“平戰一體”的準軍事化戰略模式。這一模式在俄烏沖突中表現明顯。在更高層次上,對“認知”的精細作業已被機制化納入戰略傳播體系,成為推動塑造國際格局的重要力量?;凇罢J知域”的爭奪不僅是話語或形象,而是一整套有組織、有策略的傳播戰略行動。
(一)數字化:傳播科技的深度應用
如今,數字平臺、算法、大數據及人工智能等技術已成為提升戰略傳播效能的工具,西方國家將其納入認知域體系以提高效能。自動化的輿情監測系統能夠實時捕捉全球與論動態,為認知戰決策提供支持。算法驅動的內容分發平臺可以精準觸達特定受眾,實現定向的認知影響。社交機器人的大規模部署將與論場上的“量”轉化為“質”的優勢。在特定戰略部署下,傳播科技已經被武器化。近年來,美國將“網絡司令部”設置為獨立的聯合作戰司令部,并整理戰略力量,將技術人員、軍事人員輔助文字工作者,主打“筆桿子的戰爭”。在一系列惡性事件中,西方國家的反華勢力運用了基于人工智能及大數據的工具,如群組管理、聊天以及宣傳機器人,操控少數人影響近百萬人的網絡與論,還有十幾種機器人協同操作,展示了人工智能組成“認知軍團”展開攻勢。這表明,算法以及社交機器人已成為認知作戰的重要助力。目標國面臨極致的話語霸凌,輕則國家形象受損,重則面臨合法性危機,形成內外交困之勢。而對于其他非目標國而言,也面臨“真實性危機”。美國等西方國家生產大量誘導性內容,如深度偽造視頻以及AI合成新聞層出不窮,造成“信息迷霧”。同時還有算法偏見(algorithmicbias)、大型語言模型(如ChatGPT等)被稱為“超級復讀機”,如果訓練數據存在偏見,輸出內容會有所扭曲,可能被操控以持續傳遞特定立場的觀點,潛移默化影響用戶認知。此外,少數西方科技公司掌握全球主要輿論數字平臺的規則,通過封禁賬戶、調整算法可見度等行為,具備對全球公眾進行“認知殖民”的能力。
(二)體系化:多個行為主體組成戰略矩陣
一旦傳播走向戰略化,新聞不僅僅是新聞,信息也不僅僅是信息,它們成為左右公眾認知的工具。在美國戰略傳播體系下,除美國媒體外,很多智庫、非政府組織、學者、文化產業等都以“公共外交”為名,成為美國價值觀的闡釋者與報道者,自覺或不自覺地成為戰略傳播的組成部分。如在20世紀90年代,美國日裔政治學家弗朗西斯·福山的著作《歷史的終結及最后一人》一度被利用為美國鼓吹新自由主義的“先鋒文本”。今日,部分美國學者或智庫也成為了傳播戰略中的一環,不斷發表一些似是而非的信息與觀點,成為認知戰的關鍵。如新美國安全中心高級研究員克里斯·多爾蒂主導的《危險的海峽:對臺灣未來沖突的兵棋推演》預測大陸即將對臺動武,并在媒體推波助瀾下形成對華與論攻勢,在國際輿論場上制造信息迷霧。一些聚焦于人權、民主、環保等主題的非政府組織也可能成為美國外交政策的工具,如“大赦國際”“自由之家”“民主基金會”等,多次參與他國顏色革命,堪稱“混亂制造者”。美國的戰略傳播如液態一般,無處不在、無時不有,實現“平戰一體”,成為維護美國霸權的有效方式。
(三)協同化:國家之間形成“話語-行動”聯盟
在國家層面,各國政府越來越重視國際話語的協同,形成實際上的“話語-行動”聯盟,以共同推動有利于自身的認知議程。很長一段時間,美國與另外四個英語國家即英國、加拿大、澳大利亞和新西蘭組成“五眼聯盟”,進行深度情報分享。同時,美國也拉攏歐洲多個小國,如捷克、波蘭、立陶宛等,形成所謂的“自由世界”。當下的國際傳播秩序由西方主導,其以現代文明的代言人自居,形成了長期的話語霸權與知識霸權。在這一過程中,敘事發揮了黏合劑的作用一一共同的價值觀敘事使不同國家以及群體產生身份認同,并將其凝聚為想象中的共同體。例如,美國常自視為“民主國家的領導者”,并召開所謂的“民主峰會”,號召“民主國家團結”對抗“威權主義”。這種話語構建的共同體具有排他性以及動員力:其成員內部強化“我們”的認同,而對外界的“他們”形成警惕以及敵意。羅蘭·巴特的神話理論表明,敘事賦予事實意義,通過神話化過程將特定價值觀普及并道德化,使其在成員心中形成牢固的信念共同體。美西方通過多種手段打造全球觀念勢能,同時打壓來自東方與南方的聲音,試圖形成“唯我獨尊”的局面。
五、中國戰略傳播體系的建構
中國一直堅守和平共處五項原則,堅決不干涉他國內政。因此,我國建構戰略傳播體系的目的不是干涉他國,而是對西方的話語霸凌采取有效防御,捍衛自身的認知域安全。習近平總書記指出,要加快構建中國話語以及中國敘事體系,打造適合中外交流的新概念、新范疇以及新表述,鮮明展示中國故事背后的思想力量??傮w來說,中國戰略傳播一方面要聚焦于自身的意識形態安全,另一方面也需要突破西方的話語封鎖,實現中國話語的全球表達,向世界呈現可敬、可愛、可信的中國形象。
(一)防范機制:筑牢意識形態防線
當前,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正在通過在國際輿論場上的優勢,對中國等新興經濟體采取意識形態攻擊,試圖制造謠言或噪音,甚至進行“和平演變”。中國對于西方越來越集中的“認知基線施壓”早已有所覺察,提前洞悉其戰術套路、話語模因、符號矩陣、協同機制等,多次破解西方對華認知戰。西方認知戰主要是通過對信息流的操縱,運用信息攻勢干擾目標對象在原有認知場域中的認知形成過程,進而為塑造符合己方觀念、利益的認知創造條件。中國需通過建構戰略傳播體系及時覺察信息流的到來,并經過針對性攔截、降噪及對峙,將信息流進行巧妙處理,必要時采取反擊。尤其是面對美國屢試不爽的“自由”“民主”等話語,中國不妨以美國的“特朗普主義”進行回擊,以達到“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效果。當前的中國經歷了高速發展已今非昔比,國人普遍具有強烈的文化自信與制度自信。只要中國筑牢意識形態防線,美西方認知戰就難以奏效。
(二)闡釋機制:向世界展示真實的中國
美西方國家對中國的污名化策略還可能影響世界其他國家對中國的看法?,F有國際傳播秩序依然由美西方國家主導。在美西方話語建構下,中國不僅僅遭遇“他者化”,還被污名化、妖魔化,被塑造成所謂“自由世界”的對立面。因此,中國應努力向世界發聲,展示真實、立體、全面的中國。當然,美西方國家試圖用話語霸權及科技優勢卡住中國的“喉嚨”,消弭中國媒體的聲音。如《人民日報》、新華社等官方媒體被美國部分數字平臺貼上標簽并限流。因此,中國必須打破西方話語封鎖,通過戰略傳播體系促使更多元的闡釋主體向世界發聲。中國更多學者、智庫、博主“出?!?,在海外擁有更多受眾,中國文化產業“數智華流”也獲得世界多個國家關注。從中國網文到華劇“C-drama”,從二次元電影《哪吒》到游戲《黑神話·悟空》,數以億計的全球受眾通過中國文化產品看到真實的中國。
(三)協同機制:“全球南方”的認知同盟軍
美西方對國際社會的認知主導也引發了眾多“全球南方”國家的不滿。許多發展中國家在經歷長時間信息不對稱以及話語權失衡后,開始覺醒,不斷爭取更公正的國際與論環境。在2024年5月的巴以沖突中,不少“全球南方”國家不滿美國對以色列的偏袒,尤其是不滿美國在巴以沖突中的傾向性敘事,打出了“解放巴勒斯坦”(FreePalestine)的口號?!叭蚰戏健眹抑饾u形成一個話語-行動共同體,即“全球南方”。
“全球南方”在今天的興起,某種程度上也是發展中國家共同意志的產物,多國在觀念上找到了“公約數”并讓南方協同的戰略傳播成為可能。中國是“全球南方”的一員,也是不公正國際傳播秩序的受害者,有必要尋找“認知同盟”,倡導一種去依附、去殖民、去西方中心的全新敘事。如今,“全球南方”國家正嘗試建立自己的話語聯盟機制,如金磚國家舉辦媒體論壇討論國際話語權問題,上海合作組織框架下的成員國合作打擊虛假信息等。國家間的話語聯盟類似于“認知同盟軍”,其效果不僅在于擴大受眾覆蓋面,還在于增強議程設置以及議題主導權。中國有必要大力促成“全球南方”的話語合作與行動協同,讓“全球南方”國家團結一致,助力國際傳播新秩序建立。雖然“全球南方”戰略傳播機制暫時仍然處于起步階段,但已經展現出一定潛力。如在關于殖民歷史以及公平發展的國際討論中,發展中國家通過共同發聲,成功將議題聚焦于自身關切。
六、結語
綜上所述,中國對于戰略傳播的部署首先要聚焦于自身的防御。在美西方國家的認知攻擊下,中國首先要有自衛的能力,保證認知域安全,抵御他國隱蔽進攻,同時也增加國際與論場上的話語權,克服“發聲難”的系統性掣肘。對中國而言,要構建獨立的元話語體系,提煉出可通約、可對話的中國理念。進一步說,面對美西方國家打造的信息霸權與知識霸權,中國應深入全球知識生產的過程,回歸到全球政治經濟學的層面,進入歷史深處擊破西方價值觀的認知基礎,如殖民時代的罪惡等,瓦解支撐西方戰略傳播體系的所謂“合法性”??傊?,中國戰略傳播的締造,將是多層面、多維度的認知整合與超越。
廣交天下朋友是最好的戰略傳播。對中國而言,當務之急并不是與西方進行一場聲嘶力竭的“認知戰”,而是需要通過真實聲音贏得“全球多數”(globalmajority)的認可和理解。當下,“全球南方”已經在覺醒的前夕,西方主導的認知體系與國際傳播秩序也將搖搖欲墜。占世界人口 80% 的“全球南方”國家,以及身處西方國家的正義之士,都在逐漸看清美國及西方國家對世界的認知操縱與知識遮蔽。只有“全球南方”真正建立認知同盟,美國等西方污名化策略才無法得逞。就更長遠的目標而言,中國需要與南方國家一道,倡導更公正、更合理的國際傳播秩序,尋找一個“所有世界都能生存的世界”。
本文系國家社會科學基金一般課題(項目編號:24bxw058)的階段性研究成果。
馬立明系暨南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副教授;胡寧宥系暨南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碩士研究生
「注釋」
① [德]卡爾·克勞塞維茨:《戰爭論》(第1卷)(中國人民解放軍軍事科學院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78年,第23頁。
② Miller,G.A.,“The magical number seven,plus or minus two: Some limits onourcapacity for processing information”,Psychological Review,Vol.63,no.2,1956,pp.81-97.
③ Simon,H.A.,“ABehavioralModelofRational Choice”,TheQuarterlyJournal ofEconomics,Vol.69,no.2,955,pp.99-118.
④ ArdenB.Dahl,CommandDysfunction:MindingtheCognitiveWar,MaxwellAirForceBase,Alabama:Air UniversityPress,l998,pp.1-6.
⑤ JamesMattis,FrankHoffman,FutureWarfare:TheRiseofHybridWars,Proceedings-United StatesNaval Institute,20o5,no.31,pp.11-18.
⑥ SamuelWoolley,PhilipN.Howard eds,Computational Propaganda:PoliticalParties,Politicians,andPoliticalManipulationonSocialMedia,Oxford:Oxford Internet Institute,2016.
⑦ 韓娜、董小宇:《數字時代的認知域安全:理論、解構、風險生成及治理路徑》,《國際安全研究》2024年3月,第55-57頁。
⑧ 修明圓:《網絡“認知戰”對抗下認知域風險的發生與防范》,《情報雜志》2024年3月,第152-157頁。
⑨ 紀忠慧:《美國戰略傳播體系國家安全協同機制研究》,《國際傳播》2023年2月,第46-57頁。
① 焦思盈:《元語言的傳播實踐:從語言視角考察中國戰略傳播體系構建》,《現代傳播》2023年7月,第57-62頁。
① 曾慶鳴、毛維準:《認知武器化與人工智能認知戰一 -一項機器學習與行為實驗研究》,《國際安全研究》2024年第5期,第49-80頁。
? [法]羅蘭·巴特:《神話修辭術》(屠友祥譯),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7年,第152-158頁。
馬立明、林汶瑩:《元話語與闡釋共同體:美國全球傳播的動態機制》,《對外傳播》2023年9月,第32-36頁。
DorfmanAriel,andArmandMattelart,HowtoReadDonaldDuck:ImperialistIdeologyintheDisneyComic,Trans.DavidKunzle,NewYork:InternationalGeneral,1991,pp.25-26.
① 方興東、鐘祥銘:《算法認知戰:俄烏沖突下輿論戰的新范式》,《傳媒觀察》2022年4月,第5-15頁。
① Center fora New American Security:Dangerous Straits:Wargaminga FutureConflictoverTaiwan,June15,2022,https://www.cnas.org/publications/reports/dangerous-straits-wargaming-a-future-confict-over-taiwans,April25,2025.
① 《加快構建中國敘事體系》,光明網,https:/theory.gmw.cn/2023-12/19/content_37038008.htm,2023年12月19日。
責編:荊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