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父母工作的原因,從小我就在皖西南的一所農村中學長大。我家所居的學校里面有個理發室,理發師是一個瘦小矍鑠的銀發老頭,姓凌,專為本校教職工和家屬免費理發。記得我上初一的時候,小鎮正風靡霹靂舞,我也忒渴望像其他男孩子一樣,小腿上套雙橫紋長護膝,雙手戴上露指黑色皮手套,然后腦袋后面留一溜能遮住脖頸的長發。我心向往的這種打扮卻是母親無法接受的,怕我跟風,每次我理發的時候,她都手持一根細短竹竿,陪坐在理發室的長凳上,一再交代凌師傅:你莫聽黑皮(我的小名)的。還是和之前一樣,給他剃小平頭啊!
習慣成自然,就這樣,小平頭的發型伴隨著我直到參加工作。后來,我戀愛了,女友是我高中同學,學藝術的,剛剛分配到淮南的一所中學當美術老師。一次,女友來合肥,電影散場后,我和她坐在逍遙津湖邊的石凳上聊天,她怔怔地望了我許久,突然說,你可以試著把頭發留長些嗎?現在沒有多少年輕人還理小平頭的。彼時,我一個人在合肥上班,山高老娘遠,再厲害的細竹竿也是鞭長莫及了。初戀女友的建議自然便成了圣旨,從那以后,我的發型改成了比較潮流的四六分。
再后來,和女友分手,認識了現在的妻子,隨后結婚,生女。漸漸地,我也從一個體瘦膚黑的青年小伙變成了些許發福的油膩大叔。工作和生活的壓力早已讓我忘記了顧忌和在意自己的發型。秉著怎么舒服怎么留的簡單消費理念,我一般都是夏秋季節小平頭,冬春時分四六開,甚至有次還剃過半年的光頭。妻子在一家單位做倉管員,人很簡單,也挺善良,對我的外表形象一直要求不高。
直到去年臘月,無意間在鏡前將頭發后拂,竟吃驚地發現,自己的發際線不知何時已經悄然后移至雙耳的正上方。丫頭定親在即,妻子瞅著我的禿頂哭笑不得,連夜帶我去理發店尋求補救措施。理發師很熱心,從玻璃柜里拿出數款假發,一一幫我試戴,望著鏡中的自己,不知為何,我總有一種怪怪的感覺。理發師自己好像也不滿意,末了,他終究搖頭,但樂于挑戰的他還是弱弱地問了我一句:要不,我給你燙個細卷試試?
第二天,朋友們看了我都直夸,你挺適合燙發的,蓬松的卷發既能把你的光額頭遮住,人也顯年輕。
好評如潮,我不免有些得意,趕緊和兩個姐姐視頻,哪知道,她倆卻告誡我說,你還是少燙發哦,聽說有的藥水用多了容易致癌的。
四年前我才做過腫瘤切除手術,聽她們這樣一說,我立馬慌了。思來想去,最后決定——下次什么發型也不挑了,干脆還是剃個光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