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紀80年代,日本迅速崛起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20世紀90年代初,日本泡沫經濟破滅,日本經濟陷入了長期的低迷與衰退。日本在泡沫經濟破滅后,從實施適應性寬松政策到主動治理政策的長達10余年的延遲轉向,為全球經濟提供了深刻且極具價值的經驗教訓。
20世紀80年代,日本經歷了令人矚目的經濟高速增長期,迅速崛起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但自90年代初開始,日本經濟陷入了長期的低迷與衰退,其導火索便是泡沫經濟的破滅。1991年日本股市崩潰,緊接著日本房地產價格暴跌,銀行惜貸并加緊收回貸款,導致一些中小金融機構瀕臨破產,日本經濟陷人了漫長的低迷期(被稱為“失去的20年”),民眾資產大幅縮水,消費信心受挫,經濟陷入停滯。
適應性寬松政策的登場與延續
為應對危機,日本政府迅速采取了一系列適應性寬松政策。貨幣政策上,日本央行開啟了降息周期。自1991年7月起,連續大幅下調利率,將貼現率從 6% 一路降至1995年9月的 10.5% ,旨在降低企業的融資成本,鼓勵企業借貸擴大生產與投資,同時刺激居民消費,期望以此帶動經濟復蘇。財政政策上,日本政府加大了公共投資力度。90年代初日本推出了多個大規模的經濟刺激計劃,總支出高達數十萬億日元。日本政府對陷入困境的金融機構展開救助。90年代中后期,日本政府多次向銀行系統注資。這些適應性寬松政策在短期內確實起到了一定的緩沖作用,避免了日本經濟的斷崖式下跌與金融體系的即刻瓦解。但在長達10余年的適應性寬松政策主導下,日本經濟付出了沉重代價,陷人了愈發艱難的困境,經濟停滯不前,陷人了“流動性陷阱”。
主動治理政策難產的原因與代價
泡沫經濟破滅后,日本經濟陷入了長期的衰退與低迷,諸多經濟難題相互交織,嚴重制約了日本政府迅速轉向主動治理政策的能力。一是經濟困境的制約。經濟增長乏力是最突出的問題之一,政府債務高企成為另一沉重枷鎖,金融體系的不良債權問題也持續困擾日本經濟。二是政治因素的牽絆。日本的政治體制與政黨格局在泡沫經濟破滅后的政策決策過程中,扮演了復雜且阻礙重重的角色。在面對泡沫經濟破滅后的復雜局勢時,各黨派及執政黨內意見分歧嚴重。不同派系基于自身利益考量,對經濟政策走向各執一詞。三是社會心態的枷鎖。經歷了泡沫經濟的瘋狂與破滅的劇痛后,日本社會整體陷入了謹慎、保守的心態,這種心態猶如無形的枷鎖,束縛了主動治理政策的推行。整個經濟社會缺乏創新活力與冒險精神,阻礙了主動治理政策發揮成效。據統計,1999一2019年,日本消費者物價指數(CPI)僅上漲約2% ,而居民名義工資收入反而減少 11.3% 。
推出主動治理政策的轉機與成效
進入21世紀初,經濟形勢的顯著變化為日本經濟政策的轉向帶來了外在壓力與契機。日本政府亟須通過主動治理,優化財政支出結構,推動經濟可持續增長,為社會保障體系提供堅實財源。這些因素共同促使日本政府拖延10余年之后,終于下定決心邁向主動治理政策之路。2006年安倍晉三第一次擔任日本首相,首次提出以“三支箭”(削減財政支出、縮小公共投資、緩和管制)來推動經濟增長,但其中前兩支箭明顯有悖于支持經濟增長的大方向,第三支箭方向不錯但很難發揮即時促進作用。2012一2015年“安倍經濟學”演變成“三支箭2.0”階段,包括積極有為的量化寬松貨幣政策、活躍擴張政府支出的財政政策以及維持促增長的民間投資經濟政策。但日本經濟久病難醫,且內因難治,政策沒達到預期效果。安倍首相2015年10月第三次改造內閣時對“三支箭”進行再升級,推出了經濟刺激計劃、生育支持計劃、社會保障計劃。這三支箭終于直接針對問題主因,對癥下重藥并將貨幣政策通脹目標提升至 2% 。2024年日本終于實現經濟增長和通脹目標并退出了負利率政策。
日本經驗對全球經濟治理的鏡鑒
日本在泡沫經濟破滅后,從實施適應性寬松政策到主動治理政策的長達10余年的延遲轉向,為全球經濟提供了深刻且極具價值的經驗教訓。一是政策決策的科學性與果斷性不容小。日本在泡沫破滅后,長期困于適應性寬松政策的泥沼,延誤了主動經濟治理的最佳時機。二是要敢于破除習慣性認知和保守心態。由于政治體制內部分裂、利益集團掣肘以及社會心態保守等因素,日本政策調整拖沓、猶豫不決。三是要及時感知和把握全球變革潮流。日本在經濟高速增長期后,未能及時順應全球產業變革潮流,推動產業結構向高端化、多元化轉型。四是應主動培育新產業優化結構。日本曾過度依賴傳統制造業與房地產行業,在新興科技領域布局滯后,導致其競爭力下滑。五是應立足長遠治理生育與保障頑疾,加大科技創新投人,直面經濟問題增強治理能力,提升經濟發展的質量與韌性。
(李海輝為中國金融教育發展基金會秘書長。特約編輯/孫世選,責任編輯/丁開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