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亞的山,三亞的水,三亞的山水擁我入懷。
我們一家老小6口人,大包小裹來到三亞過冬,起初只是權宜之計,抱著試試看的心理,一冬下來,卻成了長遠的打算。椰夢長廊,海風習習,鹿回頭處,烈日炎炎。神奇的是,老媽的氣管炎不見了,老爸的老寒腿不疼了,我的脊髓神經損傷造成的深度痙攣消失了。我想這一定是海南島的太陽每天多燃燒自己兩個多小時奉獻熱能給世間萬物的緣故吧,而讓我由衷地熱愛上三亞的一草一木,還有一段銘刻在心的故事講起……
我們來到椰島陽光花園,是同學借給我的房子。住處的紗窗上,有個一元硬幣大小的破洞,像是一個小小的疏忽,被遺落在那里,我還沒來得及找師傅來修補。三亞的夜晚,溫熱又濕潤,池塘里的青蛇與青蛙合唱著催眠曲,穿堂風從客廳一來一往,徐徐掠過,臥室里舒猶如仙境般愜意無比,根本用不著開空調,索性將窗戶敞開,在椰林的輕輕搖曳中安然入睡,至于破洞,也就無所謂了。
清晨6時,我準時從睡夢中醒來。此時窗外一片漆黑,寂靜中只有遠遠的幾聲雞鳴狗吠,整座崖城顯得更加寧靜。我準備將目光從窗外收回,卻不經意被紗窗上的破洞吸引,那破洞竟不知何時被一朵鮮花填滿。而且花兒已從破洞探進頭來,迫不及待地露出嫵媚的笑。這花似天女下凡,左顧右盼間,帶著幾分欲語還休的嬌羞。是哪位花中仙子如此大膽,竟敢在這暗夜破窗而入?再仔細瞧,那破洞竟比花骨朵兒進來之前擴大了一絲,真可謂是一次神奇的“微創”。這看似弱不禁風的花仙子,竟有著驚人的穿透力。定了定神,我才發現,這不正是白天我曾無數次觀賞、贊美的三角梅嗎?那三角梅樹上繁花似錦,這一朵莫非是修煉有成,來此窺視人間?我凝望著花兒陷入沉思。
不,它不是那盛開在花叢中嬌艷奪目的花朵,而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蕾。它不請自來,是為了將綻放瞬間的絢爛光彩贈予有緣人,才毅然闖進我的窗欞。“好花知人冷,悄聲闖窗欞,舍玉破紗繭,笑問客家來。”我即興吟出一首打油詩,以表達對三角梅姑娘的感激之情。它不顧香消玉殞之險,懷揣著深情,于深夜探訪,怎不令人感動?
三角梅,屬紫茉莉科,是多年生常綠灌木或小喬木,原產于中美洲至南美洲北部,如今分布于中國、巴西、日本、贊比亞等國。三角梅花常見的有紫色、粉色、白色,藍色。它的別名有三角花、簕杜鵑、九重葛、三葉梅等。三角梅耐高溫、干旱,耐貧瘠能力強。在拉丁美洲的傳統節日慶典中,它不只是裝飾元素,更是情感溝通的橋梁,承載著人們對生活的熱愛和對美好未來的向往。在中國南方城市,三角梅作為圍墻的攀緣花卉種植,每逢新春佳節,綠葉映襯著鮮紅的苞片,喜慶非凡,深受人們喜愛。在北方,三角梅則被盆栽于陽光和地熱充足之處,與人們朝夕相伴,為家庭生活增添亮色。三角梅作為極具觀賞價值的花卉,對城市綠化和精神文明建設有著積極的促進作用。在海南省省會城市海口,三角梅被譽為市花,更顯高雅尊貴。
回溯過往,記憶如潮。1988年7月1日,我一個風華正茂的大學生,以優秀學生干部、中共黨員、優秀畢業生的成績結束四年的大學生活,被分配到省城最高級的一所實驗中學任教,但是當我發現還有一個入伍武警部隊當兵的名額時,立即申請改派參軍,背著父母和分配到省會城市工作的女朋友,選擇到本省最偏僻的貧困縣當一名消防兵,圓了我的從軍夢。2008年3月6日,在我軍旅生涯20周年并完成履新師級干部考核的時候,因執行一項重要軍事任務而遭遇車禍,頸椎六節脫位、七節粉碎性骨折,造成脊髓神經損傷,手腳功能受限,大小便失禁,生活完全不能自理,被認定為一級傷殘,在北京接受了長達七年的搶救治療。
在北京工作的大學同學安玉華,不僅主動擔起接送每一位來京探視我的同學的責任,還叮囑同學來京探視時一定要帶一束三角梅花插在我的床頭。若有時人手不足,玉華同學無論下班多晚,都會接上放學的孩子,奔波大半個北京去買花送來。當時我并不理解她的用意,如今才明白其中的良苦用心。三角梅在各種惡劣環境中都能頑強生存,無論是干旱還是其他艱難條件,都展現出堅韌不拔、蓬勃向上的精神。玉華同學是希望我能像三角梅一樣,勇敢面對困難。這堅韌的三角梅成為我在北京住院期間不屈不撓的精神支柱,支撐我在病榻上承受心肺腎功能衰竭的風險,用嘴叼著筷子著書《學生官》,又與人合著《走進軍營的困惑》,為三萬名地方大學生入警公安現役部隊盡快適應部隊,早日成為部隊骨干力量提供了些許參考。我以三角梅的頑強風骨,穿著支具依靠助行器艱難行走,創造了脊髓神經損傷康復治療史上的奇跡,也讓我贏得了醫生口中“小強”、患者心目中“保爾·柯察金”的贊譽。我深切感念三角梅讓我涅槃重生,成為生命中的強者。
2015年元旦,我回長春住院,玉華同學從北京乘高鐵急切趕來,將她親手培育的一盆盛開的三角梅放在我的新病房,讓它繼續承載著同學們的情誼陪伴我、治愈我。2019年新年,我出院時,唯一帶回家的就是玉華同學從北京捧來的那盆三角梅。如今,這盆花依舊在我家客廳盛開,鮮艷奪目、生機盎然,它以那熱情洋溢的姿態彰顯著三角梅積極向上的精神,激勵著我在康復訓練的道路上永不懈怠。這盆花,見證了我17年來與病魔頑強抗爭的歷程,是我不屈不撓精神的永恒激勵。三角梅與我甘苦與共,早已成為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有人說三角梅象征著“沒有真愛是一種悲傷”,而我擁有玉華和同學們飽含真愛的情誼,又何來悲傷?從此,每一個花前月下,那綻放的三角梅都似在與我低語,分享著溫暖與力量。猶記得玉華同學曾緊握住我的雙手說:“繼平,傷痛雖只你一人承受,但戰斗我們與你同行。三角梅花朵那三個緊緊相依的花瓣,象征著全體同學與你團結一心、奮勇向前,凝聚著我們因熱愛而滾燙的心。加油!繼平。”
此時,無聲勝有聲。三角梅蓬勃生長,我為它換了兩次花盆。三角梅那無聲的花語,讓我在飽嘗真愛之余,對未來美好生活充滿了深深的向往。望梅止渴,此梅非彼梅,昨夜那三角梅,又怎是闖進我的窗欞,分明已直抵我的心靈深處!
當紅彤彤的太陽從南海觀音的腳下一躍出海平面,一縷明媚的陽光就迫不及待地循著闖進窗欞的三角梅花的縫隙,射進了我的床頭,太陽姑娘以熱情似火般的光彩叫我起床來了。我準備齊整,約上快捷的網約車,由崖州大道一路向南,再左拐進南山花園與天涯海角景區,再右拐進入大小洞天與西島景區。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三角梅花伴我一路同行,菩提樹下是大小洞天。美麗的三亞,讓我玩得酣暢淋漓,余興未盡。
抬眼望,望不盡崖州鋪天蓋地、隨處可見、顏色各異的三角梅花吆!我已眼花繚亂,目不暇接。大小洞天崖壁上藕荷色的三角梅花迷住了我的雙眼,小區涼亭粉色的三角梅花看酸了我的脖頸,南山寺菩提樹下白色的三角梅花揩凈了我內心的風塵,一路跟隨到天涯海角的紅色三角梅花映襯我一臉的燦爛笑容。原來這山水明秀的崖州城,竟披掛一身色彩斑斕的三角梅花裝扮成少女的裙,抖擻一身富有熱情開放、海納百川的三角梅精神,釀造一身三角梅樹熱心善良、勇敢堅強的魂魄,用四季不知疲倦的嫵媚笑容,擁抱每一位走進海南的世界賓朋。我徜徉在三角梅花的世界里,無法自拔。
我知道,今生注定無法像三角梅那樣把美若天仙的笑容與芳姿留給人間,但我可以學習三角梅的奉獻精神,把美麗帶給身邊的人。我居住的小區,90%都是遷徙而來的東北候鳥,候鳥以60~93歲的老人和3~12歲的孩子居多。交流中發現,這些老人中,當過兵的占很大比例。小區有個池塘,池塘長滿了蓮花,蝶來蜂飛,鶯歌燕舞,非常熱鬧,池塘邊上是個小廣場,是老少歡騰歌聲縹緲的舞臺,廣場上每天都聚集著晨練、曬太陽、跳廣場舞的人和嬉戲打鬧的孩子們,廣場中間的榕樹下,安放的是一圈石凳和一個大石圓桌,是人們乘涼閑聊的好地方。我和老兵們共同商量,辦個沙龍,給孩子們講雷鋒、黃繼光、董存瑞的故事;給老人們講抗聯抗日、抗美援朝、珍寶島之戰、中越自衛反擊戰的故事;孩子們聽得津津有味,老人們不斷插話問詢,讓人聚精會神、慷慨激昂的場面時常淹沒了瘋狂音響的回聲,聚攏來很多停止唱歌跳舞的人們。緊接著,“60后模特(乒乓球、象棋、演奏)隊”“70后舞蹈隊”“80后老兵紅色宣講隊”等小團體相繼誕生,業余生活蓬蓬勃勃活躍起來,今年春節期間,模特隊與舞蹈隊走進了崖州的社區、街道、劇場,用自身的美麗與三角梅花一同輝映著三亞的美麗與文明,成為三角梅花園里的一朵耀眼奇葩。不知不覺中,海南成了候鳥們的家鄉,而曾經的家鄉成了候鳥們的故鄉。我把每天看到的三亞崖州自然景觀、人文風貌等具象凝結成《椰林樹下我的家》《豐碑》《喜從天降!椰林情懷》《千朵睡蓮勝荷香》等文章發到親朋好友的手機和報刊上,讓更多的家鄉人來看海南風光,感受“東方夏威夷”的盛景,品享未來“自由貿易港”的便利與優惠。我因為熱愛三角梅而更加地熱愛三角梅腳下這片良久浸潤深情、飽含三角梅精神的土地。
三亞,與其說是坐落在花的世界里,不如說是生活在三角梅花的海洋中。為了追求三角梅活潑俊俏、扮靚生活、與人共享的開闊胸襟;為了追尋三角梅熱愛自然、堅韌不拔、奉獻自己的精神足跡,我終于下定決心:在海南的三亞長期住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