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鴿

2025-07-03 00:00:00傅鈺棋
花城 2025年2期

哥又來了,提著繼父做好的酸湯魚,說,沒味覺吃點酸。他昨天也來,下廚做了三菜一湯,還給我泡了一杯手沖,放下咖啡說有事便離開。今天沒走,長這么大,頭一回這么相處,他不停地找事做,甚至清洗狗籠子。飯桌上,擺放著火鍋,魚是江團。哥哥說,已經切成塊狀,沒放木姜子,兩碗蘸碟,把沒有折耳根的遞給我。看著熱騰騰的酸湯魚,我倆都無從下手,離家太早,鄉音未改但口味不再。

能聊的太少,只能講閑話,而閑話中又要考慮分寸。我想敲碎凝結的空氣,把吃剩的魚骨拋給狗。哥哥立即俯身拾起,他說狗不能吃魚骨,太細容易劃傷內臟。說完,補了一句,不會養要學。哥哥在國外大學讀的專業是動物學,他是真的懂。繼父和媽媽再婚后的幾年間,哥哥只在周末回來。他曾經的臥室,我在用。第一次見到哥哥,繼父讓他表演了一曲鋼琴,而媽媽讓我伴舞。

你現在還彈琴嗎?這個問題,我覺得能問。

很少,上個月換了新琴。哥哥給我挑了一塊很大的魚肉。

我倆第一次見面你彈的那個曲子,是肖邦的《離別曲》?

嗯。哥哥回我。

舞校第六年基訓中間練習,《離別曲》響起,突然感懷,那是我第一次想起這個大我七歲的哥哥。哥哥高中畢業繼父就把他送到國外,登機前他和繼父擁抱了一下,沒有看我和媽媽亦沒有回頭。媽媽卻讓我笑著揮手直到哥哥背著雙肩包的背影消失。我問媽媽為什么不送哥哥到上海,繼父卻答,他是男子漢。哥哥出國的第二年,我被選入北京的舞蹈專門院校學習,繼父和媽媽執意要送我到學校,他們說是補蜜月。

起初,我和哥哥會在春節的那個長假相聚,通常是在初五。初五屬于我們一家四口,繼父說出這句話時,看著我,媽媽看著哥哥。我注意到哥哥會微笑,嘴角輕輕地上揚,弧度不多不少,像是舞蹈生對鏡練習表情的標準模式。我說,臺下十年功,臺上一分鐘。說完起身離開飯桌。

你一直比我做得好,我脫口而出。

我也還在學。他很自然地接了下來。

我們之間有一些默契,比方說涉及家庭關系話題時,重建一個次元空間,無須黑洞蟲洞,來去自如。

哥哥在國外成家立業,我幾乎以為他會一直留在那里。我記得他結婚時,有張大房子、妻子和一條大狗的合影,媽媽叫我去社交軟件上點贊。我不了解這位嫂子的情況,她是華裔,還是混血兒?繼父似乎很滿意這位異域面相的女人,他說基因可以得到彌補,我不自覺地看著他塌陷的鼻梁。其實哥哥的鼻梁還算不錯,至少從側面看,微微隆起,應該是像他的生母。他的生母是個“識趣的女人”,這是我的生母對她的評語。之后,我極少在這個家里聽到關于“生父生母”的話題。我們就是一家人,真真的一家子,繼父總有意無意把這話擺出來。

哥哥回國的那次航班選擇在北京轉機,他在電話里說見一面。我給舞團請假趕到機場,哥哥站在門口吸煙處彈煙灰,婚戒沒了。他離婚消息傳來的當天,我們要參加一個大型演出,為一位著名的明星伴舞,在這之前的排練中,明星都沒有出現,是老師代替走位,舞隊要佯裝與他互動。那天明星來了,戴著粉色的棒球帽,個頭比鏡頭前矮一些。他與我們沒有交流,坐在排練室靠鏡子的座位上,身邊蹲著他的助理和經紀人。看完我們的隊形,他起身與經紀人耳語,之后經紀人和老師交流,因為幾個動作,或許會擋著他的鏡頭,他要求重新編排一下。交流完他要走,我的舞伴用不大不小的聲音對我說,自己矮嫌我們擋鏡頭。他回身盯著我倆,有幾秒我不確定,整個空間都沒了聲。我感覺我的舞伴身體有些輕微顫抖,卻又比往日高出一截,我懷疑他刻意拉直了胸腰。回到宿舍,接到媽媽的電話,她說,他離婚了。我聽不出媽媽的情緒,也無興致,隨口問,為什么?媽媽說,別人家的事,他不多說,我們別多問。臨了,媽媽問我,今天怎么那么晚,我說,日常練功。掛了電話,我和同宿舍的同學說,我們以后就只能是個背景,那些唱歌的才是舞臺的中心。有一位同學反駁,那就成為中心。這位同學是我們這屆芭蕾科的翹楚、第一梯隊的中心位。她淡淡地說完,我們集體噤聲。

我和哥哥在機場咖啡店里坐下,他問我排練請假是不是不方便。我回,沒事,有A角在,哥哥沒懂。排練總有A 角B 角,輪換上場也是為了以防萬一。我害怕哥哥多問那一句,我不知道怎么表述因為舞伴的沖動,我和他被調到了B 角,沒有緣由。好在哥哥問,有沒有喝過手沖,我說不講究。有機會給你弄一杯,哥哥喝一口濃縮舔了舔嘴唇。我順著他的嘴唇,一直往上看,頭發修剪過。他注意到我的眼神停留,笑著說,總要體面一點回來。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咖啡店里走進一個少年,推著行李箱,行李箱拉桿上掛著一個粉色長耳兔兔形狀的小背包。后面跟著一個小女孩,主動走過去拉住少年的手,少年反手握緊那只小手。我說,離婚不是什么大事。哥哥下意識用指尖敲擊咖啡杯的邊緣,他的指尖依舊保持圓弧形,沒有繭子,指緣還是那么干凈。

昨天哥哥磨的咖啡豆子是深烘的哥倫比亞,沖好放在我面前。穿鞋的時候,我喊,哥。他說,明天也這個點來,生病了得吃好,我要去店里不陪你吃。哥哥回國后和幾位音樂圈的朋友開創了一家live house,樂隊在夜幕降臨時唱起冷門的歌謠,生意不錯,城市無處可去的人,總想在那里找尋撫慰。我去過一次,昏暗的室內,零散地坐著幾桌客人,他們在喝酒。精釀啤酒配上一些家鄉的涼菜,興許是涼菜不錯,客人們都在專注品味,小舞臺上的樂隊沒有得到關注。我找了靠近廁所的位置坐下,也點了一瓶啤酒。樂隊開始表演,中間位置的女孩在唱一首未知的歌曲。我以前聽朋友說,想做樂隊主唱,不光能唱,還要能創作。主唱創作的風格吸引樂隊其他成員的加入,是支柱。哥哥想組樂隊嗎?我當時好奇,他搖搖頭說,沒這個能力。

繼父總說哥哥沒出息,媽媽從不接話。

在我的生父看來,我和媽媽一樣,沒出息。習武和習舞那能是一回事兒?我以前認為這樣的鄙夷只存在于某一個特定的家庭,他們挑選淘汰,組建符合自己預期的家庭成分,像編排一套芭蕾舞的跳躍練習,從小跳到大跳,從音樂到展示的方位,都是精心設計,有一個環節不適合,就顯得格格不入,傷害整套動作。媽媽就是那個不和諧的銜接,她被替換了。然而,她將這一切的抵觸掩埋在深厚的重建生活里,將每一次亮相做到完美無瑕。她有了一套自己的規則,偶爾會不自覺地傳授給我。比如,她說,他和哥哥的決定,沒有對錯,我們笑一笑就好了。

于是,我也能會意繼母那笑一笑的意思,很多時候,媽媽的規則能套用在繼母的身上。每當繼母笑一笑的時候,我就選擇閉嘴,讓我的生父繼續他的闡述,他說,找個有硬本事的男人,你那些男性朋友,都是花拳繡腿。這時候繼母就會笑一笑,讓弟弟回房間寫作業。他還說,同樣是七年,你學的是什么?你看阿姨學的是什么?軍醫,拿刀救人。繼母也只是笑一笑。年初回到家鄉,我拿出多年的存款,想要付一套房子的首付。媽媽給我了一張儲蓄卡,里面的錢,正好是貸款的半數。媽媽的意圖很明顯,剩下的一半要我去找生父,可我想到繼母那詭異的笑,選擇放棄。我把儲蓄卡還給媽媽,媽媽問,每個月怎么辦?也沒有保障。我不知道。

這套房子有七十多平,足夠一人居住。我參與裝修,將其中一間改成了練功房。專門定制的國外地膠,灰色有彈性,腳跟落地那一瞬間能緩沖。把桿是移動的,現在只晾衣服。整個墻面都是鏡子。哥哥送給我一套好的音響設備,但我更習慣鋼琴伴奏。臨搬家前,想著不安全,到動物收容所領養了一只小狗。黑色的雜交犬,胸前有一撮白毛,看得出志愿者們用心打理過,讓這些家伙能得體一點,但依然能感受到它們微弱的防備。和那些一直待在主人身邊的狗不一樣,它們會搖尾,不會靠近。你喚它,它也很遲疑。志愿者對我說,熟悉就好了。我說,信任才最要緊。被遺棄的,只需要信任。

和哥哥在機場的那一面,結束于一通電話,舞伴讓我趕緊回去。哥哥把我送到門口,我想說點什么,他說,不用擔心,專心排練。回到學校,舞伴對我說,我們的位置被裁掉了,因為多余。我點點頭,這是常有的事,和能力無關。

哥哥今天到來,是有話要說的。我能感覺到,他有一些擔憂,一些本不應該有的操心。所以我試著闡述。

我想休息一段時間,這不算沒出息吧。我表明態度,同時希望他能傳達到別人那里。

哥哥卻說,轉行本就是巨大的疼痛。

我知道他們對我的未來有些許的焦灼,但都不方便提及。因為有兩位并不是血親,而血親的那位又和我疏離。我曾說,你在我成長時不付出,那我長成時,就不要過問,這是代價。說這話的那天,我在香港舞團的合約即將到期,我心里隱隱不安:年紀大了,技術也不是最拔尖的,舞團總有新鮮優質的年輕人才,我也努力過,但條件在這兒,再努力也成不了首席。舞校畢業時,考國內的舞團,我身高一米六五也只能勉強跳上《四小天鵝》。這幾年年輕的舞者技術條件越來越好,優勝劣汰從來都是舞蹈行業的法則。從國內舞團出來,我報了幾個國外的舞團和香港地區的團,想著有多年積攢的舞臺經驗,有勝算。最終我去了香港的舞團,各種膚色的舞者混在一起,壓力更大。腰傷讓我錯失幾次重要的演出,回到宿舍發呆,媽媽打來電話,一直責備我,說我不懂變通,有沒有送禮?和領導有沒有搞好關系?她還在用一套過時的方式來對待當下的現實。我賭氣放狠話,媽媽立即掛掉了電話。

疼嗎?我在心里反問自己,沒辦法及時反饋哥哥的關心。

我大抵算幸運的,多少有過舞團的經歷。雖然我飾演的角色從來沒有名字,在演員名單里,我是《天鵝湖》里的群鵝,是《吉賽爾》里的群鬼少女,但也算是有過舞臺經歷。像我們這樣的舞蹈生,臺下苦修十余年,很有可能根本沒有登臺一分鐘的機會。比如那位第一梯隊的中心少女,早早就被國家級的舞團團長相中,可她卻想出去看看。終于等到美國一個國際大團招募一位亞洲籍的女演員,她在宿舍急紅了眼睛。選劇目,選服飾,編排把桿和中間舞姿展示,架上攝影機開錄,一點不滿意就從頭來過。汗水逐漸滲透她的連體服,她從背包里拿出再換一件。到劇目錄制時,畫上全妝,換上角色服裝,那是請老師傅一針一線量身定制,花了大價錢的演出服。一段小跳組合,接上一個平轉,再來一個大跳,落地,啪一聲,沒再起來。送去醫院,醫生說,跟腱斷了,別想跳了。那時她才二十歲。班主任抱著她泣不成聲。可惜了,是我們不敢說出來的惋惜。即便是萬里挑一的我們當中,也多年難遇一個國際型天才舞者。

每每想到她,我總會倍加珍惜我的舞臺。所以,即便知道腰傷必須休養,我也不愿意錯過圣誕節的那兩場演出。過了圣誕我未必能拿到下一年的合約,群鵝群鬼對我來說都沒有關系,我只想跳完這場舞。悄悄打了封閉,連跳兩場,我心里清楚,我該告別了。傷病對于我這類舞者,就是告別。那會兒我常在舞團門口狹長的街道抬頭找天空,很奇怪,被高樓遮蔽的天空縫隙間,能看見飛鳥。就在那天,路邊有只飛鳥在掙扎,我上前發現那是鴿子,信鴿。折翼的它最終死在我的懷里,我以為鴿子不會迷途。

回到家鄉的這一段時光,我學唱歌,遛狗;去健身房跳爵士舞,遛狗。一個人唱歌不過癮,就下載一個唱歌的軟件,和陌生人在虛擬的歌房里歌唱。有時候會忘記自己是個舞者,恍惚間以為‘我’是那只死在自己懷里的鴿子,它最終沒有達到目的地,可它的目的地在哪兒?媽媽總教訓我,多大點事?誰沒換過幾個職業。媽媽總覺得她對此有絕對的發言權。

媽媽的轉業是無法逆轉的,取消文工團的命令下達,她選擇離開大院,我曾聽見她在臥室低聲地哭泣,斷斷續續和繼父說著她的前半生、部隊對她的重要性。那一晚,她只字未提過我的親生父親,也沒有說我,她在哭泣也在撒嬌。這是在我戀愛以后才明白的:哭泣有功能性。少小離家學藝,繼父和媽媽送我到宿舍,臨走時,媽媽哭得兇猛,我忽地想起哥哥走時她的笑容,我也沒有回首。不管什么情緒,幕布開,燈光亮,音樂起,都要套著一張笑臉優雅地上臺。我很少哭,沒用。在香港時我這樣對舞伴說。我們總和舞伴成為戀人,相愛倒也未必,或許只是因為熟悉和省事。大多數舞者,知道自己的年限,要盡量把時間花在有用的事情上。愛情沒有用,所以我知道媽媽在想什么。她的兩次選擇,是有用的選擇。可我不能戳穿她,我沒有媽媽拎得清。她的轉身美麗而神秘,絲毫不顯落寞和遺憾。

我第一次見到繼父時,他直直站在門口,圍著一條塑料格子小熊圖案的圍裙,臉頰紅撲撲地抬很高,肚子在圍裙里抖動起來。媽媽走過去,輕輕拍了一下繼父的肚子。繼父吸口氣,肚子小了;呼口氣,肚子回來了。我突然咯咯地笑起來,走上去,想伸手去觸碰會變化的肚子,起手時看見了站在客廳的男孩子,立即收回手。繼父側開身,我聽見他說,這是哥哥。我被領進客廳,繼父的家在當時算是寬大,當然比不上曾經的那個大院的小獨棟,那種隔絕和威嚴讓人不敢靠近。這個家溫和而有序,已經有了媽媽的印記。我一眼看見的那架鋼琴,蕾絲邊的遮蓋布就是媽媽宣告占領的標記。還有沙發,那種大花布藝大靠枕的洋氣家什,曾多次在媽媽口中被提及,都被生父果斷拒絕。他說,那透露出一種小布爾喬亞的窮酸。

媽媽拉住轉身準備進臥室的哥哥,說,妹妹會跳舞;繼父馬上接話,哥哥來伴奏。

我正式搬進繼父家中時,客廳多了一張簡易的沙發床。那是哥哥周末回來時睡覺的地方,放在原本放置鋼琴的位置,而鋼琴被移到陽臺,不占用有用的空間。媽媽大概覺得影響整體布局和美觀,在沙發上擺了一些抱枕,似乎這樣就看不出這張沙發床的極度不和諧。臥室的床是媽媽帶我去挑選的,我當時并不知道它會取代另一張床。有一年我回家,趁著哥哥在國外沒回來,我說,不如換個大房子,三室就方便。繼父說,那也可以,媽媽說,多出來的那間房,改成舞蹈室。繼父連忙點頭,對對對,家里有兩個舞蹈家。我知道,當時繼父的事業發展得很好,他擴大了經營的范圍,連開了幾家店面,客源穩定。他說,我和媽媽就是他的兩個福星。而哥哥在那一年畢業,他想回來開一家寵物診所。繼父說,回來做什么,給畜生看病?

于是我懷疑關于轉行的疼痛,哥哥是在說自己。

我記得他雙手落在鋼琴鍵盤上的一瞬,十指有了光彩和生命。那個剎那總在我練習跳躍時跳入我的腦海中,與哥哥的十指呼應,我的身體成為音符,起起伏伏。只是生活大抵亦如此,誰都沒有想到哥哥口中的醫學院學生,是獸醫。他沒有解釋,一如既往地平靜,需要解釋的只有繼父。媽媽曾說,他簡直抬不起頭來。我不理解,說動物的命也是命。媽媽質疑,能一樣嗎?在國際舞臺和在商場演出?我不語。有段時間我被說服,覺得哥哥這樣的選擇和不知道是故意還是無意的隱瞞帶有些許不懂事的成分。像我們這樣家庭的孩子,總要懂事一點,這是我曾給舞伴的解釋。他為我總是小心翼翼不越界而感到困惑,他說,你別把自己沒有創造力歸結到家庭。我不過是拿家庭當一個幌子,以此面對他與我之間的“不搭配”。

直到那只鴿子安靜地死在我懷里,我給哥哥發去了一條信息。第二天他回復我,沒有目的地,死在哪里就是終結,動物們總看得開。

哥哥將鍋里剩下的魚肉仔細地挑選出來,去掉魚刺,然后用潔凈的水浸泡。水遇見被煮透的酸湯魚肉立即融合,一點點分離出油脂和紅色的湯汁。他說,盡量不要讓貓狗沾染人類的食物,它們的身體機能并不適合這樣的高鹽負荷。

哥哥搖了搖碗,把魚肉從碗里撈出來,遞給一直蹲守在自己腳邊的狗。我沒有給狗取名字,它從來沒有固定的名字,所以我只叫它,狗兒。哥哥俯下身,投喂狗兒,接著說:我是醫生,總對動物的家長或者飼養員說類似的話。可假如我是寵物的主人,我是希望它能感受一切生活的樂趣,不然沒意思。一輩子吃著無味的干糧會不開心,得換一換口味。

你開心嗎?我沒忍住。

哥哥抬起身來,笑著反問,你呢?

不知道,我從來沒有想過開不開心的問題,自小被培養成為一名專業的舞者,我只是一個容器,被裝進各種角色。我本人的感知毫無價值,觀眾無須知道,同行無須知道,久而久之,身邊親近的人也不必知道,不知道就不再詢問。

音響會用嗎?哥哥很巧妙地打探。

最早在家里的那架鋼琴呢?我想起它被嫌棄在陽臺的寂寥,和我房間里的把桿受到相同的待遇。

哥哥說,忘了。他起身把狗兒召喚進籠子里,開始收拾飯桌。手不停,嘴上也沒打算停,你看狗兒多乖。

我看著狗兒,沒看出什么異樣。哥哥和我的不自在絲毫沒有影響狗兒的歡實。它一生要足夠幸運才能和一位人類家人相伴而終,但大多數并無此優質命數。領養它時,志愿者極其煽情地描述它曾經的經歷,我猜測那是大多數流浪動物的共同經歷。和人類無異,悲傷和挫折如此相似,反倒是幸運和幸福各自不同。哥哥說,在國外這樣的機構也是有的,因為名額有限,每一只動物只給半年入住時間,半年后會在網上公然告知大眾它們即將被剝奪生的權利。不幸中的萬幸是在生命倒計時期間,遇見一個人類決心將它領回家,延續它的生命周期。于是它們奮力活著及時綻放不管不顧,明白命運也知曉命數。

我能意會哥哥此番的來意了,這種私人性質的救贖,只能自我完成。就像哥哥,他在我們的不知情里悄悄地吞下許多難以言喻,僅僅展現一種姿態。

哥哥在廚房問我,那只鴿子你后來怎么處理的?

我把它抱在懷里,它依舊嘗試飛翔。翅膀已經折去一角,露出骨肉,是在天空與兇猛的飛禽展開過決斗還是失誤下墜時的折翼不得而知。輕微顫動的雙翼,是它的使命也是它最后的姿態。

然后,它停止揮動。

無公害處理了。我回應。

廚房里傳來哥哥洗碗的動靜,水流嘩啦啦的。哥哥問我,今天的咖啡味道如何?我說都差不多,我嘗不出細微的差別,對我來說不是偏酸就是偏苦。

不管是偏酸還是偏苦,最后都會回甘,他給我普及。

哥哥給我買的音響我拆開過,音質音色都屬上等。作為家庭練功房,沒那么講究非要鋼琴伴奏。我只是不想動。腰傷盡管讓我不再那么輕盈,可是不見得完全不能伸展。哥哥當年考過了鋼琴業余十級,為了參加音樂學院的嚴苛考試,他去醫院做了指間擴展手術。不知道哥哥是不是清楚知道自己的短板會妨礙他的前進,所以中途換了行業。媽媽曾私下對我說,就是天賦不足,搞藝術最后沖頂就靠天賦。媽媽說得很輕巧,說得像我和她一樣天賦異稟。媽媽卻對我說,你只是運氣沒到而已。

舞院的每個晨曦,綠色的地膠承載著一雙雙靈巧的雙足,偶有汗滴落下,與地膠融為一體。音樂在四季更迭的景色里變換,而就是那個晨間,我們從把桿練習轉到中間練習。老師講解完動作,點頭向鋼伴老師示意,音符“ 嗒嗒, 嗒嗒, 嗒嗒嗒” 躍出, 老師喊:起。手從二位打開到七位,從七位延伸切回一位,腳下平穩站住一位換五位。我的眼神偷偷瞄向那位鋼伴老師,想象著那時的我和哥哥。我當時會的動作并不多且肢體僵硬,哥哥指尖靈巧優雅全神投入,像要把我遠遠地甩開。

我把狗兒領回家的那天,哥哥已經為我準備好一整套裝備,有籠子墊子糧食盆子,當面教授我牽引繩前期怎么系后期怎么拉,怎么給狗子做一些簡單的訓練。他說,狗只能聽懂簡單的指令,所以你不能說,坐下,你要說,坐。我笑了,說我們舞校老師也這么說話,走、起、落、切、笑。哥哥從不接話,他對當下總是保持沉默。但是在你不經意間,他就給你展示某一個領域里的全新技能,比如咖啡的品鑒制作烘焙,比如酒吧的經營概念、如何選擇有潛質的新樂隊,比如如何和一個毫無血緣的妹妹交流。

他一直在飛,雖然不高。

哥哥從廚房出來,和狗兒道別,他說,我倒是沒想過你會養一只流浪狗。然后走到玄關去穿鞋,臨走時再次囑咐,狗兒每晚還是要出去玩一下,關籠子里太久不行。

哥哥走了。

回家有些時日,愛生病,味覺逐漸寡淡。繼父變換花樣給我弄些家鄉的美食,酸湯魚、蝦酸牛肉,甚至味道奇異的牛癟和羊癟也讓哥哥送來。對著那一鍋鍋的鮮艷食物,腦子里不停地計算每一種食材的熱量值,這些日子我在發胖。哥哥從不陪我吃上一頓,他放下食物就離開,每次都會交代一句,吃不下吃不慣就不吃,不用勉強。

細想著從什么時候開始我如此虛弱。是那個下午,我按照約定的時間來到人事辦公室。索菲亞是一個老練的主管,你永遠無法在她的表情里看出任何事情后續的端倪,假如和她博弈,提出一些異議或者開出某些條件,她的慣常表情是先挑高右邊的眉毛,緊接著露出專業的職場微笑——那個弧度和哥哥、媽媽、繼母的“笑一笑”相似。走出辦公室,零星的舞者還在告示墻上看自己的排練劇目、時間以及教室。路過的房間里,有舞者在練習在討論在微弱地喘息。我看見我的舞伴有了新的伴侶,他們配合流暢。沒有人在意我的離去,各色的人種都會面對相同的遭遇,我體會了職業生涯死亡的氣息。來到街口,抬起頭看著被密麻的高樓占據的天空時,我和那只鴿子相遇。然后,我體驗到胸懷中那股倔強不得不泯滅的過程。翻出包里的棉T 恤,那是母校的校服,胸前印著校徽,背后印著學校的名字。我為鴿子梳理了毛發,其實依舊健康潤滑,將骨肉相連的部分用紙巾纏住,再將校服包裹住它的肉身,打電話詢問當地有沒有動物的殯葬服務。

車水馬龍的小街道,有坡度,和家鄉的小徑相似,你不能斷言誰在走上坡誰在走下坡。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走就行了。一輛小車停在我面前,他們看著我懷里的遺體,說沒有處理過鴿子。

我在車廂里對他們說著信鴿的故事,沒人應答我。

安檢時,我給工作人員再次講述這個小罐子的來歷:

“它是信鴿。你看,腳踝上有記號牌,記錄著它一生的飛行里程和獲得的榮譽,直到它因傷痛停飛。有的豢養者會給它一個隔間,讓它在家中離世;有的豢養者會將它放生,讓它回到本該屬于的天空,一直飛一直飛,直到最后。”

機艙內有些許喧嘩,前排的一家人照看著幼兒,而我的旁邊是一個尚且年幼的女童,她看著我,我回避著她的眼神。飛機平穩得像從沒有起飛過,耳機里肖邦的《離別曲》就這樣響起,窗外的空域,只會有雄鷹,鴿子不再有。把它帶上了天空,上萬英尺之上的高空,俯瞰或仰視,都是那片天。

責任編輯 李嘉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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