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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朵少年

2025-07-04 00:00:00張香琳
延安文學 2025年4期

張香琳,女,甘肅慶陽人。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作品散見于《飛天》《山東文學》《湘江文藝》等。出版短篇小說集《千萬別出聲》、長篇小說《鳳城傳奇》。

1

袁周率被人圍觀那天正是中午放學時間,太陽渾圓,光芒暴烈。

“我兒子你隨便考!”桂枝扯過袁周率,扭正他的腦袋。

“隨便?”校長面前的男孩可比只刺猬大不了多少,塌鼻梁,嘴巴抿成一道縫。

頂多只有四歲,校長暗自揣度。

“那試試?”

“試試,校長!七位數以內的都行!”

我們看校長挽起褲管蹲在操場上從衣服口袋里摸出樣東西,粉筆“吱叭”作響,橫、折、豎、彎、勾。校長挪動屁股的同時,一大片豎式從他手下嘩嘩溢出。

“快回答!”桂枝推兒子。

袁周率抬頭望了眼母親,身體開始繞著校長轉圈走。緩緩地,塑料涼鞋發出“啪噠啪噠”的聲響。“293,1475,99169,358917……”他優雅地吐出答案,一個,又一個,水泡般在我們頭頂炸裂。校長額頭滲出細汗,又十分用力地刻下分數乘法。偏不信了,這小不點!

袁周率仰起腦袋,瞇眼看向天空。他額頭高,下巴翹,鼻頭如同睡在搖籃里的嬰兒,自來卷松散地搭在額頭上。我們全都屏住呼吸,眼睛緊盯袁周率,感到不可思議。

“方程式?”他用腳踢一塊小石子,再抬頭時,口中答案已射向高年級學生手中的電子詞典。

“完全一致!”

“正確!”

感嘆聲從人群中撲棱棱飛出,落在桂枝的肩膀上。她的臉上露出一絲怪異,似冰面開裂。顯然,她是個被苦難摔打得不怎么會笑的人——石油小鎮殘疾人的妻子,曾推著坐輪椅的丈夫來校園做過報告。事實證明她有快樂的源泉。你看,大家公認最聰明的男孩就是她兒子。可以說,她所有的驕傲都來自他。在這以前,她曾不斷告誡自己,絕不能因為帶個遺腹子嫁個傷殘丈夫而忘記此生該干什么。在其他孩子還在努力辨別顏色和數字時,桂枝給兒子出的考題是:用“飛快”造句。

“我像貓一樣飛快地鉆到桌下吃飯。”袁周率回答。

這之前,他曾被命令用“雞犬升天”造句,因為錯誤而被媽媽罰站一下午。桂枝還抱著他去動物園。大猴、小猴騎著自行車滿場子轉,特別歡快。回家后她指著畫冊上的它們給他看。

“兩岸猿聲啼不住——”她拖長聲音,等著他接下句。

“輕舟已過萬重山。”袁周率童音清脆。

袁周率,不,從現在起我們絕對應該稱他為“π”。神奇的、小小的、金光閃閃的“π”。

袁周率和我同校。有關他的逸聞開始滿校園流傳,每堂課只聽講五分鐘,其余時間總在尋機和這個那個說話。要不就熱衷于拽女生辮子,給她們后背畫螃蟹,或者捉只蛤蟆揣在褲兜用力捏,橡皮塊大小的蛤蟆在課堂上發出“咕呱咕呱”的叫聲。

“為什么不專心聽講?”孩子們哄笑過后,校長忍無可忍,用教鞭指著他鼻尖。

袁周率貼墻站立,如壁虎遇到天敵。

“說!”教鞭向前遞進一寸。

袁周率屏住呼吸,黑眼珠咕嚕轉,發出迷茫的光。

“校長,您講的內容我都會!”

“會?”

“會!”

“你已跳過三級了!”

“那……還可以再跳嗎?”

校長拿出兩套中考試卷,袁周率用歪扭字體填滿有限空白……

袁周率十歲那年,我倆成為同班同學。高一學生軍訓,教官要求他坐在單杠上看我們訓練。他不安穩,伸開雙臂,嘗試和單杠的形狀組合成一個藝術字,有時嘴里吹著口哨,眼神盯著鴿子從樹林飛起的方向。我和米拉經常送他回家。袁周率喜歡蹦跳著走在米拉的前面,這樣即使鞋帶散了米拉也會第一眼看到,并幫他系。我們邊吃棒棒糖邊講假期干的那些窘事。米拉個子高挑,愛笑,馬尾辮在她腦后左右晃,臉上的雀斑像地圖。有時她還會拖著袁周率的手走,待他如小弟。

2

“嗨,到這邊來,孩子!”有個聲音從臥室里傳出。

那人歪在床頭,身體如同深陷沼澤地。眼前這個被袁周率一直稱之為父親的人從他記事起就這樣——從沒站立過。有次,袁周率在雨后的操場角落看見一條蟲:紅甲殼大腦袋,身體綠螺紋樣漂亮,足有拇指粗。它在掙扎,嘴里吐出泡沫。它的背被尖銳東西啄破了,泛著黏液。他看著它掙扎,用兩塊瓦片圍住它,如同現在給父親掖被角一樣。他盼望那條蟲子自愈,他幻想它已自愈。下課后他去找它。但蟲子和那兩塊瓦片都消失了,了無蹤影。他至今都沒弄明白,這些記憶到底是他上課打盹時做的夢,還是真發生過那樣的事。他再也沒有見到與它相似的蟲子,直到父親下葬那天,他愕然看到有只白烏鴉在墳頭跳躍,嘴里叼著它,正甩來甩去……

父親聲音沙啞,讓袁周率忍不住也想咳。他當然知道父親想說什么,暮色幽藍,從淺到深,漸漸填滿房間,父親的臉在越來越暗的光線中有種幽靈般的意味。

“好。”袁周率說。

“一定。”他再次捏緊父親的手。

父親的手一點都不粗糙,相比母親綿軟許多。袁周率放下蚊帳,感受黑暗帶來的氣息。這讓他單薄的身體有些發抖。他答應父親的請求。沒有什么不能答應的,左右是些要聽媽媽話的老生常談,如果這樣能挽留父親生命的話他倒甘愿。

可惜沒有。

桂枝塞給兒子遺落在桌上的一支筆。她明確拒絕袁周率和我們結伴上學。丈夫過世后,她早晚接送兒子,中午帶飯盒趕去學校。這樣可以邊吃飯邊做題!她用調羹盛飯探進兒子嘴巴里。袁周率用餐結束,她趕回礦區護理室繼續她的工作這份工作得益于她是勞模的遺屬。周末她陪袁周率去圖書館。多數時候,她就坐在兒子對面,也拿本書看。

高二那年,寒假結束,老師挨個詢問每個學生課外閱讀完成情況,袁周率眼神游離,一直沉默。現在,凡是他不愿意回答的問題,誰都休想從他嘴里撬出一個字。這和過去不一樣。唯有對我,他例外。回家路上,袁周率邊走邊踢石子,有一腳,沒一腳。他突然停下來,抬頭看樹,那里有兩只云雀在打架。

“你完全可以說你讀過了,”我安慰他,“老師只是問問而已。”

“如果謊言對一個人有利,那為什么我們還要說真話?”袁周率別過頭去,眼睛里有層霧蒙蒙的東西。

“死腦筋!”我罵他。

他沒有反駁,突然躬身抓起把石子扔向鳥雀,也撒向我。

“這傻孩子!”我又氣又笑,佯裝追著踢他一腳。他袋鼠般跳著,躲了老遠。

袁周率和我同時考入海河大學。我屬正常發揮,不過按照他的年齡,有點平地起雷的意思。

“有時,我還產生過他是外星人的想法。他看的那些書,別人根本就看不懂。他隨便翻本書,兩小時后再去問他書里內容,他對答如流……”桂枝以天才母親的身份亮相當地電視臺。她的口才相當好,場面并不因為她旁邊雙手交疊十三歲少年的羞澀讓觀眾失望。相反,她講的故事足以把觀眾的注意力都吸引到她身上,就像當年她陪身殘志堅的丈夫做報告一樣。

半夜,礦區家屬院突然傳來一聲響,似重物倒地又像玻璃被砸碎,震得我家天花板嗡嗡響。我從床上跳起,尋找聲音發出的地方。但很快,周圍又陷入一片死寂。

“怎么回事?”第二天我問袁周率,“昨晚你家地震了?”

“是冰箱。它……它倒了。”他說話聲音很小,嘟著厚嘴唇,嘴唇皮皸裂,“它老是嗡嗡響,嗡嗡響,我真想拿把斧頭劈了它!”他說得頗艱難,但手勢果斷。

海河大學安排桂枝母子住進教職工宿舍。理由是袁周率年齡尚小,需要家長照顧。

我和袁周率同校不同系。他基本上不參加學校組織的活動,所以我倆見面機會并不多。有次我換了手機號還沒來得及告訴他,他卻打來電話約我見面。

“你是怎么知道我新號碼的?”我很詫異。

“小意思,”袁周率的聲音里帶著興奮,“趕緊過來,我給你看樣東西!”

果然,我在逸夫教學樓后面看到一個蹲在草地上的少年,彎曲卷發,后腦勺碩大。

“嗨,又搞什么鬼!”

“噓!”袁周率聽到我的腳步聲,回頭沖我豎起一根手指頭。

“怎么了?”我輕步上前。丁香樹下的他,眼珠盯在地面。那里有大片的金黃樹葉,其中有片樹葉上爬了只比米粒還小幾倍的昆蟲,晶亮鮮紅。

“你說,‘判斷力’這個詞到底可以被壓縮到多小的空間里?”

“判斷力?”我不明白。

“現在,它就在這只蟲子的腦袋里。你看,蟲子正在做決定,向東向西或向北向南。”袁周率眼里有種令人驚悚的明亮。

“你到底想說什么?”

“你,我,它。”袁周率用手指指我腦門,又拍拍他腦門,然后站起身做個腳掌用力向下揉、捻的動作,臉上一副嘲弄的表情。

他并未踩下去,卻突然轉身走了,留下犯蒙的我愣在那里。

“嗨,死π,瘋子,說清楚嘛!”我沖他喊。

他不回頭,右手做了個勝利手勢向我亂晃。

看來,我又遭到了他的戲弄。

大二下學期,校方通知袁周率回宿舍住,家長陪讀停止。

“他才十四歲……”桂枝極力爭取。

“袁周率同學逃避考試。他住校還是退學,作為監護人您可以二選一!”

“扼殺天才呀……”桂枝的手猛拍教務處辦公桌,高亢聲音似鐵鏟拖在樓道,刺耳尖銳。

袁周率住校后起床很晚。牙膏、牙刷找不到,就用室友的,襪子臟了塞枕頭下。他不穿運動鞋,嫌系鞋帶麻煩。即使大冬天去食堂吃飯也穿拖鞋。有次我在校園遇見他。他腋窩下夾本書,紫色運動服內穿件大紅毛衫,合線縫翻在外邊。

他用力擤鼻涕,卷發長得蓋過耳朵輪廓。

“襪子呢?頭發也不理?”我拉住他上下打量,這大冬天的。

他見我有訓斥他的苗頭,沖我指指校醫室。

“感冒了?”我問。他點點頭,掙脫我就跑。

“如果我不照顧他,他生病耽誤了學業,誰負責?”桂枝再次找到學校教務處。和上次一樣,她的聲音依舊高亢尖銳,不依不饒。直到來了兩個高大的保安站在她兩側,她的情緒才稍微平和些。

“為什么你不教育他獨立生活呢?”

“他還小。”

“總得教他些基本生活技能吧?現在沒人愿意和他住同一個宿舍。”

“等他長大,離開我時自然就會了。”

“你覺得他什么時候能離開你?”

“再過幾年吧!”

3

我約袁周率一起考研。很幸運,我倆再次夢想成真。

暑假結束離開我們生活的石油小鎮那天,據我所知,是袁周率第三次與桂枝發生沖突。之前他曾將“把媽媽趕回家”這樣的字寫在筆記本上,被桂枝發現,挨了一頓打。他揭開衣服給我看,高聳的肩胛骨上有塑料衣架抽打后留下的青痕。還有一次,米拉給他寄了本《烏合之眾》被桂枝發現后撕爛。于是袁周率買來精神病研究及治療方面的書籍扔給桂枝,說:“快看看吧,這里面寫的就是你!”那天,桂枝竹竿樣瘦削的身體突然就被這些書點燃了,她舉把黑粗火鉗抽打兒子,整整趕了他一條街。不過,這次在火車站她顯然已占不了上風,如果不是我攔著,袁周率簡直都能把她推倒在月臺。

“媽,以后別跟著我。”袁周率拖著哭腔,可以嗎?

“白眼狼!”桂枝從地上爬起,一把抹掉涌出的眼淚說,“沒門!除非我死了,咽了這口氣!”

火車從遠處轟隆而來,袁周率突然跳起,甩開膀子跑。在火車停下的瞬間他登上火車,率先消失在綠皮車廂里,扔下跌坐在地上的桂枝和她的行李。

我們在京南大學會合后,袁周率除去上課,多數時候都泡在圖書館里。天文、音樂、古文、化學、地理,所有的書他全看。過了幾天,他來找我,說桂枝不給他生活費,讓我分點伙食費給他。拖延的研究生資料費我是幫不了他的,我陪他去導師那里講明情況。導師推薦我倆周末去學校印刷廠搞校對和裝訂,能賺點錢。

兩個月后,桂枝依舊神一樣降落在我們面前。她在京南大學附近租了間七平方米的小屋,置辦了鍋碗瓢盆安頓下來。

“為什么,所有人中,我最恨的不是別人,反而是給予我最多幫助的人?”那天傍晚,一場暴雨剛過,袁周率突然就沖進我宿舍。他幾乎是在大喊大叫,厚嘴唇松弛濕潤,眼睛里浸著一層水汽。自然卷的頭發淋濕了,褲管角淌著水,地板被他拖出兩道長水漬。為了避免室友驚詫的眼光讓他難堪,我找了條干毛巾扔給他,讓他去露臺。

我遞給他暖手的水杯。他握緊它,手在抖。

“好冷!”他壓低聲音,喃喃自語,“我不能這樣,但我就是這樣想了,我真的不明白這是為什么?”

他認為桂枝最應該和他親近。無論是血緣關系還是別的,這毋庸置疑。然而事實并非如此。他說,自從她來到京南后,這段時間他必須并且只能做的事——從早到晚戴耳機聽課,刷題,吃飯,回家睡覺。而實質上,這次他在聽德語歌,他不得不欺騙她,以此來換取周末的一點點放松。然而她生氣了,發怒了,扯下他的耳機踩了個粉碎。

袁周率鼓著腮幫子,牙痛似地吸氣。當然,我也根據他的描述想象頭發凌亂的桂枝是如何對著兒子狂轟濫炸的。

真是令人同情。

然而,桂枝告訴我的卻是袁周率的另一面:導師的批評他充耳不聞。而比邋遢的生活習慣更令導師失望的是,除卻課本知識,袁周率從不打算動手做任何實驗選題……

“滅頂之災呀!”桂枝邊抽噎邊對我說,“學校讓他改正,他卻要休學。放著大好前程不要,你說他到底想怎樣?”

“他還小,以后還有機會。”我極力敷衍桂枝,對為兒子前途無比操心的單身母親充滿同情。同時,也對她渾身爆發出來的執拗氣息感到吃驚。

我勸不了他,他越長越高。桂枝說,他可比我有力氣多了!

那就尊重他的選擇吧,休學。我勸慰她,事緩則圓嘛!

4

袁周率休學回到石油小鎮后,偶爾和我也有電話溝通。

“她最怕和我一起出門。”袁周率的聲音聽起來已有了成熟男人的磁性。他說,即便她在下雨天出門,也一定會將傘壓得很低很低,生怕被鄰居認出。

“你還有臉出門?別人問你,你怎么回答?”袁周率模仿桂枝尖細的聲音。

“你把我送到姨媽家算了,別人問我,你就說我打工去了。”

“你還幻想打工,有點榮辱心嗎?你出門怎么不被車撞死!”

“怎么能這樣講話?”我說,“太過分了。”

“是,是的。真是不可思議啊,現在我居然也如此希望……希望厄運能降臨到她頭上,”袁周率哽咽起來,像在咽下一塊難吃的東西,“真卑劣呀,可我真的產生了這樣的念頭,不可抑制的。你說,為什么我會如此卑鄙……惡毒?”

“她嫁給你繼父可全是為了保全你,”我告誡他,“你決不能這樣想。”

”是啊是啊,道理我都懂。理應如此。確實如此。她憎恨自己,可我,真的……做不到啊!”

“你調整一段,趕緊回學校。”我說,腦海里泛出袁周率揪著自己頭發扭曲的臉。

“嗯。”他在抽噎中掛了電話。

研究生畢業前,社會調查、論文答辯,許多事都需要我去完成。有段時間我沒聯系袁周率。當然,他主動給我打電話這種事原本就少。這天中午,在學校飯廳就餐時我接到一個電話。

“袁周率在京南大學嗎?”從桂枝的語氣中我能想象出她驚慌的表情。

“怎么了?”

“他……離家出走了,我找遍了石油小鎮所有能找的地方。”

“沒有。在京南我沒見到他。我不知道他的行蹤。肯定沒有。我依次回答她的問題,如果有,一定告訴您!”我說。不知為什么,我的腦海中不斷閃現出一個少年在綠水青山間蹦跳行走的畫面。

“如果有消息你一定要告訴我。”桂枝說。

“是,桂姨。是。是。”

掛了電話,我突然就想哼兩句和袁周率在一起上學時唱過的歌。歌詞是這樣的:“小鳥在前面帶路,風吹向我們。我們像春天一樣,來到花園里,來到草地上……”

奇怪的感覺真是說不明白。抬頭看窗外,仲夏的天空碧藍無云,太陽高懸窗外,飯廳灑滿金光。

打那以后,桂枝每隔兩天就給我打幾次電話。我不敢不接,尤其是她凌晨打來的電話。她語速很快,一直在那頭說個不停。我真擔心她出什么問題。我放下手頭的事,一遍又一遍誠實而又耐心地回答她:“袁周率沒聯系過我。這周沒有。這個月也沒有。從來都沒有。”

“這不可能!你是他唯一的朋友。”

“不,充其量是鄰居。”我這樣回答,心里對她當年不讓袁周率和我們一起上學仍有不滿。

我沒有告訴她的是,這幾個月,我收到好幾張帶有全國各地郵戳的明信片,盡管上面什么內容也沒有,但我預感它們可能出自袁周率的手。他是在以這種方式向我報平安。

“您不要太擔心,他都大學畢業了,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我說。

“不,你絕對應該知道他的去向,”桂枝姨的推理如同一架轟炸機盤旋在我腦殼,“你沒理由不知道。”

“他也曾說過,我一點都不了解他。”我把電話放到免提,繼續手頭工作,并建議她趕快報警。

“早報了!”桂枝聽起來怒氣沖沖,“你說,他怎么敢扔下我?并且,身無分文!”

5

我重新換了一個手機號,對袁周率的擔憂也在找工作的忙碌中漸漸被沖淡。雖然我不知道他的去向,但我確信他平安。并且我相信只要他愿意,他一定能夠找到我。或者,讓我找到他。就像現在,無論黎明前向他奔赴的路有多遙遠、黑暗,我都會在瞬間決定,毫無猶疑。

事情是這樣的。就在剛才對著電腦屏幕敲下最后一個字的間歇,我接到一個陌生電話。對方自稱是青海冷湖賽什騰山派出所的人。

“疑似間諜?冷湖?天文觀測臺?”我驚訝到發愣。

“體型偏瘦。卷發,身上滿是灰土、草屑,不肯提供家人信息……”

“把位置發過來!”我抓起車鑰匙飛奔下樓。直到汽車上了高速,我的腦子里還在不斷蹦出與“π”相關的許多情景:袁周率比我小十歲,那天正是春季入學時,我們的胖校長被一個身材竹竿樣高挑的瘦女人擋住出校門的路。

袁周率一戰成名,“π”的綽號響徹校園。

我真沒想到我會以先寫保證書保證自己品行無污,再寫證明書證明袁周率身份的方式從賽什騰山派出所里領出他。這個頭發結成團,污手垢面的臟小伙已和真正的流浪漢沒什么區別。不,他就是個流浪漢,再沒有比這三個字更妥帖的詞來形容他了。他居然還有心情對我咧嘴笑。

“真是沒面子,居然交到你這樣落魄的家伙,去賽什騰山找鬼成親啊?”

“鬼沒看上我,火星營地的山妖倒是有點意思。”

“沒個正經,你媽差點都要急瘋了!”我咬著牙說話,恨不得捶他兩老拳。

一提起桂枝,袁周率立馬像挨了皮鞭抽的路邊闊葉草,再也不吭聲了。

我上了火星一號公路,先驅車百里去玉門商場買了套衣服,然后徑直帶他去洗浴中心。事后我才知道,前段時間他從中山機場出發到敦煌,落地后停留幾日坐班車過酒泉到達了冷湖的賽什騰山。在那里他鉆山月余,荒野求生。并且在包里的筆記本上密密麻麻列出了一大堆算法。直到冷湖天文觀測基地的工作人員接到群眾舉報電話,以為發現了一名在逃犯或異域間諜。警民午夜聯合行動,一舉抓獲了在巖洞中居住的他。幸好,這個叫“π”的家伙還記得我這個亦鄰亦友的人。他給派出所的人寫字條說我能證明他是個從小到大都遵紀守法的人。至于為什么不和陌生人好好說話而只用紙筆,我問他原因,他拒絕回答。當然,他是怎樣知道我聯系方式的,這也是個謎。

實質上,為期三百天穿越二十座城市的計劃袁周率在家已經做好。舟山、寧波、鄭州、蘭州、銀川、嘉峪關、敦煌、酒泉……去賽什騰山只不過是他所有計劃完成后的臨時起意。現在,他不僅毫發無損,背包里還有三百塊錢。

“長本事了啊,孤身爬賽什騰山,去冷湖天文觀測基地看漩渦星系?”我說,“活該野獸撕了你才對。”

“別凈想那些可怕的,”袁周率說,黑眼珠閃閃亮,“想想看,群星璀璨的全天畫卷,彩虹一樣絢爛的氣體云,這是人類探索宇宙奧秘的重要窗口。還有冷湖俄博梁雅丹,那個地球上最像火星的地方,它是柴達木盆地最為奇特的雅丹長廊……俄博梁的巨型壟脊長七十千米,最寬處有五千米,形態變幻多端,難分真幻。在一層塔狀土林的表面,存在一些白色分層,尤為神秘奇特……”

“哈,讀萬卷書,行萬里路。”他用手勢比畫,臉上蕩漾著喜悅。

“最重要的,那個一直困擾我的問題,也有了答案!”他揚起淡眉說。

“那個深刻的人性問題?”

“是啊!”他換上新襯衫和長褲,又恢復成一個纖細青年,說,“如果這世上有比依靠他人更讓人羞惱的事不包括未成年人,那就是還有人在旁邊不斷地提醒你,你在依靠她,依靠她,依靠她……”

“但你也從來沒有告訴過她或者說是你沒法告訴她,你其實并不想這樣。”

“和我的依靠相比,她更喜歡這種被依靠和被需要。”

“所以,你就出走?”

“是斷臍帶!”他做了個剪刀的手勢。

“她很擔心你,”我說,“要不,你給她打個電話?”

“哦,不,不!”袁周率嘴巴微張,又露出一副比牙疼還難看的表情。

我忍不住沖他發起火來——我當然要生氣:“放著研究生班不上,不找份正經事干就算啦,還玩失蹤玩成了流浪漢、啞巴。真是無藥可救!”我把這些話一股腦兒全摔在他臉上。

他低下頭。片刻后,他用拘謹而又為難的表情搓著手說:“只要你不告訴她我在你這里,這些我都改。”

看到他小心翼翼的樣子,我的心拉鋸似的抽搐一下。我想起我倆年齡的差別。

“算啦,算啦!”我搖搖頭,告訴他是我失態了,“我先發的火,錯在我。”不過,我還是囑咐他,以后絕不要一個人進山。

“熊孩子,全體專業科考隊進山都會出事呢!”我轉移話題,給他講最近發生的新聞,開車載他回我住處。

6

我有一只虎斑貓,非常可愛。最近它在寵物醫院花光我僅有的四千塊錢死了。好像我前世欠了它,等我還清債務它就拍拍屁股走人了。袁周率來后,我不再那么悲傷。不過,我還是經常能從沙發上找到它掉在這里那里的幾小撮毛。

“我舍不得扔掉那些貓毛。”

袁周率托著腮幫子歪在沙發上看我,他一邊把手伸進爆米花桶一邊說:“如果你能把藏在房子角落里它所有的毛都找到,你的貓就回來了!”

“嗯?”我瞪他。覺得他的話中有種能咀嚼的東西。

“干嗎做物業?”這天晚飯后,袁周率難得關心我一次。

“畢業時簽了國企單位,上班躺平一大片,感覺很沒勁。剛好有人介紹這事,我就來了,權當練攤。”

“收入好像不怎么樣?”

“是。這個小區建于三十多年前,物業費每平方米撐死收五毛,另一個小區九毛。物業費都太低,也沒法漲上去。π,你盤算一下,這物業公司還能開嗎?我真不想耗了!”

我沒說出口的是,如果袁周率再不走,我就要走了。這幾個月,除了吃和睡,他天天都在看電視玩電腦。我真替他擔憂,莫不是我要養他一輩子,像那只貓那樣?不過,說真的,雖然我不情愿給它花錢,但它走了,我還是會很想念它。

“濤,你可以賺錢。還可以把公司做大,就是慢點兒。”過了一會兒,他說。

“怎樣?”

“不要請那么多清潔工。”

“不請你來干?我想象了一下他掃地時笨拙的樣子。”

“這小區里有撿瓶子的人吧?”

“當然,都是些有點歲數的業主,為撿廢品常鬧矛盾。子女又嫌老人不享清福給他們丟面兒,整天鬧得雞飛狗跳。”

“一,把他們組織起來分地盤,這幾棟樓的紙殼子、礦泉水瓶歸你撿,那幾棟樓的歸他收,但前提是各人把樓區的衛生全包了。二,再給他們每人發件印有‘社區清潔志愿者’字樣的工作服,這樣,撿廢品就成了正經事,子女們再沒理由反對吧!三,給他們搭間活動房,讓回收的物品有地兒放,同時讓他們指導居民垃圾分類。物業公司再給他們每人每月發幾百塊津貼。如此,會不會有人愿意干?”袁周率好像又回到了當年,臉上、身上、眼睛,渾身都散發著金燦燦的光。

“這點子好。”我笑。

“其實,解決問題的途徑通常在于你如何解決別人的事。”他說完,從褲兜里掏出幾疊鈔票放到茶幾上。

“哪來的?”我驚訝。

“翻譯兩本書對我不算難!”他去了洗手間,里面傳出“嘩嘩”水聲。

說實話,我不太相信他會做這個。不過,前段時間他確實在學習德語、法語。我曾見他蜷在客廳沙發上看電影。先看帶中文字幕的,看懂后,做一個紙條擋住字幕再看。一部電影他看好多遍,直到完全聽懂,吵得我完全睡不著。

“相信我!”返回后,他的黑眼珠定定地看著我說,“這錢絕對來路正當。”

“好吧,一直就是你最牛!”我放棄對他的盤問。說實話,我太需要錢了。打開冰箱門,我扔給他兩罐啤酒。

“下一步打算怎么辦?”我暗示他應該像我一樣,找份工作,談場戀愛或者回歸家庭什么的。

“我在研究快樂。”

“快樂還需要研究?追求就是了!”

“思特里克蘭德追求的是快樂嗎?”

我一時愣住,他說的是《月亮與六便士》里的主人公。

“你如果說他不是,但他卻很快樂。”臥室燈光打在袁周率的大額頭上,他的黑眼珠又一次射出鉆石般旋轉的光芒,“苦中作樂跟樂中作樂是一回事嗎?快樂的概念到底怎樣確定才算正確?”他用手叩擊著沙發扶手繼續說:“許多哲學家都熱衷于研究人是怎樣看待快樂的,卻很少研究快樂是怎么產生的,這合適嗎?”

天哪,我瞪著袁周率,難道以前他對數理邏輯和外語、天文的興趣都是假的?怎么突然急剎車、大拐彎又奔哲學去了?我說:“你在思考它的來源?”

“是。如果快樂跟道德相沖突的話,是要堅守道德呢,還是要追求快樂?”

“嗯,是個問題。”我點頭。

袁周率繼續他的表達:“前天我在公園翻《西方哲學史》,書名給旁邊一位上班族模樣的人看到了,你猜他說什么?他說,哈,哲學?都什么時代了,還有人讀哲學!我想,這件事至少可以說明:一是這位中年人周圍確實長期沒有人對純粹屬于人文領域的事物有興趣;二是他非常肯定地認為所有人追求的價值都一樣;三是他無法理解別人追求不同的價值是合理、自然的。還有,這是他人生態度的一種本能反應。”

“π,你……”我聳聳肩,攤開手,“你到底想說什么?”

“你看,我們周圍的人是不是每天都在談論類似的問題?房子、股票、物價、刑案或者育兒、美容、養生等等?”

“不談這些談什么?”我說,“我們剛剛不也正談如何賺錢嗎?難道生存不是第一位的?”

“這之外的呢?先說你,高學歷,為什么缺乏超越性的價值追求呢?”

“一個落水者被救起,這個被救者通常會不自覺地把船上的水與食品全部都藏到懷里去,就因為他在海上漂流過幾天,渴怕了。而我,現在還在這船上呢!既然我們皆為地球過客,且說當下,誰還論百年后?”

“NO,NO!”袁周率大腦門上的頭發曲卷著,小圓臉因為啤酒下肚而泛起紅暈,眼睛濕潤。我再遞給他一聽。他從沙發上盤腿坐起,塌鼻梁左右的兩只黑眼珠更明亮了,他沖我晃動酒罐,高聲說:“火神普羅米修斯,‘無止境追求’的浮士德精神,愛因斯坦推崇的熱情與好奇心,約翰·克利斯朵夫式的英雄主義,海鷗喬納森·利文斯頓‘飛得盡善盡美就是天堂’……這許多的人生理解都是超物質主義的審美與浪漫,我們誰有?”他快速地說著,英語、德語夾雜:“……朝聞道,夕死可矣。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

我從來沒見過他這樣。此時,他積壓數年的話正滔滔不絕浪花一樣拍打到我那巖石般僵硬的臉上,其中分明有閃光的東西刮得我臉生疼。

“在中國儒家先賢那里,對形而上的天道信仰與追求是執著而強烈的。三月不知肉味,嘿嘿,真痛快。”

他的語言邏輯漸漸陷入混亂。醉了。

小區物業管理改革經過一段時間磨合,袁周率的想法得以實現,并且還有推廣的可能。這天,我買了酒和牛肉,準備回家和他好好慶祝一下。

很晚了,袁周率還沒回來。我試著撥他手機,卻發現我送他的手機扔在冰箱頂上。我搜遍全屋,在窗臺上找到一張便條,上面潦草寫著:智慧總是注視著整體,而欲望卻不停地在局部上掃描。

莫名其妙,這家伙真把我這里當旅館啊。

他的房間很齊整,一切都恢復到從前,就好像他從未到過這里一樣。我確信他的離開是下了決心的。兩天前他曾說:“一個人只有與自己相處的時候才是單純的、真實的。如果一個人和其他人相處,無論怎樣都會失去大部分的自我,他必須壓抑自己的真實感覺去迎合別人。所以,社交往往是人虛偽的開端,甚至以親情為名的綁架也是……”

前天晚飯時我們曾就以上話題展開過討論。我贏了。但可能也從那天起,袁周率察覺出我和桂枝通了電話。

能怎么辦呢?還堅持去欺騙一個傷心欲絕的老婦人嗎?雖然我告訴她,袁周率生活得很好,她不必出現,但我不能確保她絕對聽話。

而這,正是袁周率不愿面對的。

或許,他已經嗅到了桂枝步步靠近的氣息。

袁周率再次和我失聯。

7

時間過得飛快。一個夏夜,我躺在沙發上刷視頻,突然就想起虎斑貓,想起袁周率。當然,還有他議論貓的那句話。這時你猜我從手機短視頻里刷到了誰?同學米拉!起先,我還不能確定。因為,當年那個極其苗條,扎著馬尾巴的雀斑姑娘現在已蛻變到即使她走到我面前我也認不出來她的程度。她足足胖了三大圈,但她活潑快樂的眼神我卻永世難忘。引起我注意的是她旁邊的人:沒錯啊,大額頭,塌鼻梁,自然卷的頭發,黑眼珠凹陷在深眼眶里,星星一樣明亮。

他還和過去接受采訪時一樣,雙手疊放,想要所有人忽略他存在的那種表情——安靜,默然。

千真萬確,是袁周率,消失了足足兩年的“π”。

米拉在社交媒體上的訴說是:她和前夫的孩子出生了,一家人都挺高興。但兒子半歲時查出來一種因為基因缺陷導致的罕見病——身體沒辦法吸收硒離子。醫生說,得這種病的孩子五歲前的死亡率接近百分之九十九,他的身體會像面條一樣軟。遭遇如此不幸,傾家蕩產四處求醫是正常的。然而米拉說,他們遇到的情況更難,這種病不僅沒有能根治的藥物,就連緩解癥狀的藥市場上也沒有。她的前夫選擇了放棄,但她不。然后,她的同學袁周率放下所有工作來幫他了。米拉聲音哽咽:“我最最了不起的同學決定自己來研制藥物。”

她在直播間給粉絲展示了她家的客廳和雜物間,那里已改造成實驗室:量杯、化學制劑、白色黃色粉末、瓶瓶罐罐,還有土法上馬的研發設備。米拉抱著病床上只有眼珠會轉的小男孩說,她知道他讀完了全世界所有關于此病的藥書和資料。她被他的無償幫助感動。或者也可以說,是她的母愛感動了他。她現在開抖音,每天直播袁周率的研究進展。可喜的是,他每前進一小步都會吸引很多人,包括專業機構都來幫他。目前孩子的病情有所緩解,但這場與疾病的搏斗漫長而復雜——孩子需要基因治療。這是一個難度上了好幾個量級的任務,絕不是“π”一個人在簡陋實驗室里就能完成。

不過,“π”從沒打算放棄。米拉呼吁:“如果您剛好有相關方面的知識和資源,懇請聯系我們,幫助我們!”

我在社交軟件后臺留了我的電話號碼。現在,我的公司效益還不錯。當然,我更相信袁周率,因為歷史上很多藥物和治療方法的開發,都是這樣由患者家屬推動、專業機構接力、熱心人士捐款資助共同完成的。

兩個月后,我接到袁周率打來的電話。他告訴我新進展,說可以從生物界中所有發光的活體中提取某種特殊物質,理論上給人體注射這種物質可以加強患者對硒元素的吸收。我鼓勵他講下去。他說,金納米簇是化學性質最穩定的金屬納米團簇之一,具有良好的生物相容性、獨特的光學和電化學性質,可以應用于小分子、生物大分子、離子等的生物檢測。比如,可以檢測多巴胺、過氧化氫、酚類、蛋白酶等物質。不過目前,人體注射它后的生物毒性,穩定性尚需大膽實驗。

“你別想著當只大白鼠,這太冒險了!”

“設想而已,”袁周率含糊其詞,“我想我得出趟遠門,或許會有收獲。”

8

袁周率在地球上的最后幾天去了馬來西亞的馬六甲市。他到達時,那座城市氣溫零上三十四度,隨后天空陰沉,即將下暴雨。他選擇在一間房費三十四林吉特的家庭旅館住下。這房內的設施和他身上的衣服一樣陳舊。他給米拉打電話,告訴她,馬來西亞一位化學家在活體發光物提取及應用范圍方面有研究,他打算去拜訪。

七天后,袁周率離開馬六甲市輾轉從吉隆坡機場登機返回。天空無云無風,一片玻璃藍,波音747客機呼嘯躥入高空。

兩小時后,飛機失去雷達信號,消失在宇宙,它沒有發出任何求救訊號。官方動用了一切能動用的力量尋找客機。陸地、海洋、島嶼,都沒有波音747一星半點的零件、碎片。

事件極其迷惑,國際事故調查組排除一切可能性,進而調查了每一位乘客的朋友圈。除過表達哀痛和袁周率提到的發光體研究只字片言,我無法再給他們提供更多的信息。但他們卻令人驚訝地告訴我,袁周率自稱要拜訪的那位馬來西亞化學專家其實根本不存在。誰也不知道袁周率此行的目的。緊接著就有媒體猜測,波音747的消失可能與一位綽號叫“π”的乘客高度關聯:天才的過去,成長經歷,愛情,流浪生活;劫持飛機后可能去的地方,特殊使命;“π”與米拉之關系,與病孩之關系;私生子實錘證據……后來又有專家模樣的人顯身侃侃而談,拋出驚人論斷:“π”身上特殊的能量分子結構將會使飛機永久在宇宙深處游弋,除非研究米拉兒子的DNA進行破解……自然,這些重磅文章閱讀量統統“10萬+”。

看來,集體的智慧真是不可小覷。不過,他們怎么可能會比我更了解袁周率呢?或許米拉知道真相更多?我給米拉打電話,要到她住址。

開門人是米拉的前夫,一個體形魁梧、頭發自然卷的中年男子。一切如米拉所說,她家客廳里有儀器設備、量杯、白色黃色粉末、“吱吱”叫的小白鼠,還有幾大本厚厚的筆記——是“π”的筆跡,那些密密麻麻的符號我熟悉。

米拉伏在實驗桌前正用碳素筆記錄什么。見我來,她側轉身,嘴里發出“莫怕莫怕”的唔噥呵護聲,起身把肩上布兜里的孩子解下來放在輪椅上。

“看到π的研究成果了吧?”米拉指著孩子說。

小家伙正朝著米拉笑,手腳歡快晃動,脖頸已能有力地支撐腦袋,黑眼珠咕嚕直轉,嘴里發出“嗯呀”“姆媽”的聲音。

我沒有回答,也不知道該怎樣回答。我俯身抱起小男孩,他小小的,柔軟的身體使我再次想起個陽光燦爛的中午,想起那個——消失在云朵里的人。

責任編輯:吳怡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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