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裝徒步甘南扎尕那風雨中邂逅人間伊甸園

某一天，四個朋友同時提起了“扎尕那”——那個曾被我們擱置的徒步地點。于是我立即著手前往扎尕那徒步的攻略，空閑時間就招募隊友。沒想到最終成行的10個人里面，有一半都是初來乍到的徒步新人。臨行前，隊伍微信群里充斥著在“老鳥”們看來都很簡單的問題，比如“充電寶要買多大容量？”“防潮墊有沒有推薦？”“預防高反的藥要提前吃嗎？”等等。“老鳥”們在群里一一耐心回復，問題也就解決了一大半。

隨著出發時間臨近，大家越來越激動，這份期待，甚至比真正踏上旅途更令人著迷。

啟程走向隱世的扎尕那

埡口正前方，峰林叢立，壁立千仞，仿佛一排排刀鋸排列在巨大的山體后面，那氣勢似乎要劃破天地。隨著太陽慢慢落山，陽光逐漸有了暖色調。晚霞灑在冷峻的山谷里，給這片廣袤的山川加上了一層明暗相間的濾鏡，冷暖相襯，很是驚艷。

扎尕那，位于甘肅省甘南藏族自治州迭部縣西北28公里處，地處益哇鄉的最上部，海拔在3000米～4000米之間。藏語中，“扎尕那”意為石匣子，正如其名，扎尕那的地形像一座由天然巖壁構筑的完整古城，因此這里也常常被稱作“石頭城”。

在找當地向導打聽完路況后，我們最終定下的是一條常規穿越線路，并給體弱的隊友預定了牦牛馱運隊。一切按部就班進行的時候，卻從天氣預報得知，近段時間甘肅地區會迎來大范圍雨雪天氣。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此時的我們，除了多準備幾件保暖衣物，只能再加點無力的祈禱，希望天氣會有所轉變。就這樣，在不安與滿懷期待中，扎尕那重裝徒步之旅正式開始。

甘南的高鐵通車以后，只需兩個小時，就可以從蘭州黃河谷地駛入甘南深山。從車廂內望向窗外，群山漸漸高聳，陰云越來越多，時而堆積在遠山邊緣，時而遮住頭頂的日頭。走出岷縣火車站，不知從哪朵烏云里飄落了幾點雨滴，我突然感覺到一絲涼意。當晚，大家采購了一些進山物資，反復確認了進山后的注意事項。

正式進山的那天，陽光灑下和煦的光線，有著西伯利亞冷空氣降臨前難得的平靜。我們將車子停靠在卓尼縣木耳鄉大峪溝景區一個名為“一線天”的地方，和馱運隊交接行李之后，一行人頂著正午耀眼的陽光出發了。

隊伍先是沿著河谷右側的山坡向上攀爬。陽光被高大的松林切割成一絲一縷，輕撫著泥土上的青苔。隨著海拔上升，我們慢慢爬過林線，在低矮的灌木叢中穿行，越往前走，視野越開闊，陽光也越來越充足。繞過幾個山脊后，腳下的河谷變得平坦，身邊的灌木叢卻逐漸稀疏，高大的松樹更是被我們遠遠地甩在了身后。

行至一片寬闊平坦的草甸，滿目開始有了屬于初秋限定的黃綠色。我們不約而同地放慢腳步，沐浴在午后明媚的陽光里，欣賞著眼前旖旎的風光。

這一帶被稱為觀音石埡口，埡口一側聳立著一叢石峰，形態神似一座睥睨眾生的觀音像，因此得名“觀音石”。這里的地貌特征十分獨特：山腳流淌著一條潺潺的溪水，溪畔密布著凍脹丘（凍土區因地下水凍結膨脹導致地表隆起的圓形或橢圓形地貌）的高山草甸。不遠處，靜靜矗立著一座殘破的木屋，屋前擺放著一張原木長凳。在戶外徒步，我經常會偶遇一些隱世美景，這些風景讓我有逃離城市的念頭，而這種念頭又讓我一次又一次奔赴山川湖海。我不禁想，倘若可以吃飽穿暖，能在此地常住也不錯。

大家一邊驚嘆美景，一邊拍攝，停留許久后才繼續前行。

這之后，我們登上觀音石埡口。那一刻，甘南的壯麗景色再次升華，就好像有一塊幕布從一個叫做“扎尕那”的大舞臺上被揭開。埡口正前方，峰林叢立，壁立千仞，仿佛一排排刀鋸排列在巨大的山體后面，那氣勢似乎要劃破天地。隨著太陽慢慢落山，陽光逐漸有了暖色調。晚霞灑在冷峻的山谷里，給這片廣袤的山川加上了一層明暗相間的濾鏡，冷暖相襯，很是驚艷。前方的山谷里秋色盡染，茂盛的彩林正在爭奇斗艷，這邊一片黃色，那邊一片紅色，好像在“比拼”著，看誰會成為最能代表秋天的顏色。

緊接著，我們順著河谷來到當晚的營地，可天氣驟變，幾聲悶雷過后，豆大的冰雹從天而降，很快就在帳篷四周堆積起雪白的冰球。然而這場冰雹來得快，去得也快，沒過一會兒，天空中的烏云散去，抬頭只見一條銀河橫亙天際。橫跨山谷的群星仿佛在霧氣中架起了一座閃爍的星橋，夜空里熠熠生輝。

營地里，大家笨拙地辨認星座，贊嘆著純凈的星空。

狀況百出挑戰生理極限的旅程

一邊是高大的石山，高山流水在山腰上侵蝕出一條條溝壑，另一邊時而是平緩的草甸，時而變成深幽的山谷。山路上全是松散濕滑的碎石，再加上山勢起伏，大家走得并不輕松。

重裝徒步最艱難的往往是第二天。畢竟第一天體力充足，第二天身心俱疲，處于體能低谷的時刻。

徒步扎尕那的第二天，山林里的迷霧始終不散，秋色也若隱若現。起伏的山路讓人倍感漫長，隊員們開始陸續出現狀況。走在隊伍后方的小灰灰，盡管早上出發前已經把份量最重的帳篷給了馱運隊，但在崎嶇山路和高原反應的雙重夾擊下，逐漸體力不支。行到海拔最高的臥佛埡口前，他居然將中午吃的東西全都吐了出來，呼吸也越來越困難，腳步也越來越慢，最后終于堅持不住，只好倚靠在一塊巨石上休息。但休整片刻后，小灰灰拒絕了我分擔負重的建議，爬的山多了，他自然知道：只要不停下腳步，早晚都能走到終點。

就在我和小灰灰在隊伍末尾掙扎前進的時候，走在前方的隊員山巍也出現狀況。他午餐時因為貪嘴吃壞肚子，走到半山腰就再也堅持不住了，只好跑到草叢里解決問題。

我先一步登頂臥佛埡口，埡口因為旁邊一塊形如臥佛的巨石得名。通過臥佛埡口，走出山谷林道，抵達一片連綿起伏的高山草甸。此時，海拔達到3800米，氣溫明顯變低，再加上彌漫不散的濃霧隨風流動，只要稍稍停留，便覺得寒氣逼人。

我們走在山間，排成彎彎折折的一字形，沿著山腰向前行進，扎尕那也慢慢露出了它本來的面目。一邊是高大的石山，高山流水在山腰上侵蝕出一條條溝壑，另一邊時而是平緩的草甸，時而變成深幽的山谷。山路上全是松散濕滑的碎石，再加上山勢起伏，大家走得并不輕松。但午后的氣溫還在不停下降，空中的霧氣開始凝結，滴落成雨，徒步變得更加艱難。

落在隊伍最后的山巍和小灰灰已經體力透支，只能三步一歇，兩步一停，但他們尚且還有堅持的信念。后來，我擔憂走在隊伍前面的新人不識營地，便告別他倆，小跑著向前追趕。當我追上前方的隊員，他們正在營地周圍徘徊。空氣濕冷難耐，我們抓緊布置好營地，迎接后面的同伴陸續歸巢。

在經歷過一系列狀況后，大家的身體雖然并無大礙，但在今天這長達10余公里，爬升1000米的徒步后，所有人都被折磨得異常疲憊，天還沒黑就早早鉆進帳篷休息。

危險失溫在迷霧盡頭見眾生

臨近營地的路是一段連續的下坡路，由于不必太用力，身體很快冷卻下來，隊員晶晶甚至開始瑟瑟發抖，更加不妙的是，她的貼身衣物已經被汗水沁透，任她怎么裹緊外套，寒風還是順著領口和袖口灌進身體，迅速帶走身體的熱量。

徒步第三天是天氣最差的一天。

前一晚電閃雷鳴，風雨交加，豆大的雨點兒像是打鼓一樣拍打著帳篷，狂風把帳篷吹得獵獵作響，雷聲在營地的四面八方炸開，狂風暴雨整整持續了一個小時才漸漸平息。到天亮出發的時候，小雨仍然淅淅瀝瀝下個不停，營地的氣氛也有些壓抑。但今天的路程長，大家不敢耽擱，心一橫，在雨中收好帳篷，穿上雨衣就出發了。

上午經過此行海拔最高的喀拉克埡口后，雨曾暫停過，霧氣散開時，我們還看到了如同異世界一般的荒涼景象：遠處排列著高低錯落的石山，尖刀一般直插云霄；大大小小、棱角分明的石塊散落在山谷，鋪成一張以暗沉棕黃色為基調的沙畫。

過了正午，隨著氣溫逐漸下降，霧氣重新聚集，雨滴飄落下來。山路越發泥濘濕滑，大家走得踉踉蹌蹌又小心翼翼，鞋子不一會兒就沾滿了泥，但自始至終沒有人停下腳步。

然而，當翻過另一個埡口之后，大家的體能和意志很快就到達極限。臨近營地的路是一段連續的下坡路，由于不必太用力，身體很快冷卻下來，隊員晶晶甚至開始瑟瑟發抖，更加不妙的是，她的貼身衣物已經被汗水沁透，任她怎么裹緊外套，寒風還是順著領口和袖口灌進身體，迅速帶走身體的熱量。開始失溫的晶晶只好把手縮進衣袖，將頭埋進衣領，蹲在地上把身體蜷縮成球，可眼淚還是不爭氣地從眼眶里滑落下來。

狂風貫穿整個山谷，不停地怒吼。此刻，我們直面狂風的臉頰感受到的不僅僅是寒冷，甚至開始有了痛覺。搭帳篷已經迫在眉睫，于是一行人找馱運隊師傅拿到帳篷后，便迅速動手搭建。當晚的營地完全暴露在寒冷的風雨里，因此搭建難度高了不少。等到帳篷搭好，晶晶終于換了衣服，喝上熱水，避免了失溫帶來的嚴重后果。

山谷的狂風吹不散濃郁的愁霧，燃燒的爐火帶不來更多的暖意。雖然已經抵達營地許久，但稀薄的空氣仍然難以安撫大家急促的心跳，疲憊的身體更是始終無法得到恢復……

這之后，當我們從狹長的山谷里終于走出來，視野驟然開闊，持續多日的濃霧奇跡般消散，天上的烏云也緩緩移開。走到觀景臺上，整個扎尕那盡收眼底：四個藏族村落安靜地臥在一眾石山之中，峰林高聳入云，五彩經幡在峭壁間獵獵飛舞，氣勢恢宏的石頭城堡將古樸的村落襯托得愈發靜謐。

隊伍里沒有人歡呼，大家只是平靜地看著，各自的五味雜陳一時難以名狀。或許是因為這片被譽為“人間伊甸園”的景色太過夢幻，又或許是過去幾天里經歷的風雪、疲憊讓人恍如隔世，我們就像一群剛從漫長冒險中醒來的旅人，來不及分辨眼前的景象是真實還是幻影。

我微微仰起頭，瞇著眼，大口呼吸著被日光凈化過的空氣。有那么一瞬間，甚至覺得眼前這溫暖的光線有些奢侈。晶晶低頭看著沾滿泥土的登山鞋，輕聲問我：“重裝徒步……都是這個樣子的嗎？”我回答：“你們已經走過了最艱難的路，從今往后的每一步路，只會遇見更美好的景色。”

迷霧里的艱辛跋涉、暴雨中的緩步前行、高反時的相互扶持……回想旅程中的點點滴滴，我忽然覺得，徒步最動人的或許并不是終點的那片風景，至少不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