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我國鄉村振興戰略已進入提質增效的重要躍遷期,提升鄉村治理水平依舊是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建設框架中的重點內容。隨著“全時在線”與“萬物互聯”深度媒介化趨勢的加深,“互聯網+”的人機交互模式逐步滲透到鄉村各場域,不僅影響著治理機構的運行機理和邏輯表征,某種程度上也在改變著鄉村群體的認知習慣和處事傳統。為此,提升媒介化治理水平,不僅符合數字鄉村引領區建設的客觀要求,更是完善基層黨建引領數字化治理機制、推動“141”基層治理體系迭代升級的必然選擇。然而進行鄉村媒介化治理的學理研究,就不得不關注黨建在農村地區的媒介形塑力問題。
新形勢下提升村黨組織媒介化治理能力遭遇的“三失”困局
在堅持和深化“千萬工程”背景下,媒介組織不僅成為數字鄉村建設的重要組織角色,也成為新興社會形態塑造的重要建構者。“互聯網+”式的治理概念層出不窮,以深度媒介化為主要特征的網絡圈層化社交模式正在形成,信息用戶與技術媒介之間的黏性關系愈加強烈,有關村級事務的注意力資源也愈發碎片化。網絡媒介平臺上資本擴張過度、虛假信息管理失序等現象,也亟須相關部門進一步規范與整治。筆者將重點從傳播功能失靈、主體互動失語、技術脫域失嵌三重維度重點闡述。
傳播功能失靈:媒介空間再造功能弱化
一是鄉村微粒化形態漸顯,媒介空間的公共性不突出。在新媒體“去中心化”趨勢愈發明顯的情況下,新媒介符號將鄉村原本依托于“差序格局”的人際關系網系逐漸打破重組,生命個體的私有化特質凸顯,媒介空間的公共性有所削弱,鄉村微粒化形態漸顯。這也導致鄉村媒介在輔助村社干部進行“轉譯”“喊話”層面遭遇傳播失靈困局。二是鄉村原子化表征凸顯,行政性開放空間的服務功能弱化。隨著鄉村信息圈層化結構的形成與發展,由行政力量主導建構的開放空間趨于萎縮,最為直觀的表現便是行政性開放空間的功能弱化。雖然村民主體與外部世界的物理性連接得到前所未有的強化,但是他們對村級公共事務的注意力資源卻并沒有得到較好的聚斂與規制。尤其是在“弱關系一強連接”網絡關系加持下,村黨組織在借助媒介平臺凝聚村民主體注意力資源方面往往略顯乏力,并沒有展現出本應具備的媒介信息控制能力。因此,媒介與民眾生活深度融合背景下,農村地區的治理功能、傳播場景發生變遷,廣大民眾的認知寬度與行為習慣也經歷了解構與重組。人機連接行為的發生,某種程度上不僅加劇了行為個體的原子化表征,也使得媒介賦能下鄉村開放空間的服務屬性并沒有得到應有的發揮。
主體互動失語:情緒價值供給服務虛化
隨著算法媒介的深度推廣,媒介自身的賦權屬性得以增強,這讓傳播受眾本身獲得更多的話語傳輸空間,社會角色也逐漸從信息接收者向信息“復合者”身份過渡。于是,在媒介權力資源與民眾公共認知的角力下,不同行為主體間的“認知觸達”在信息交織的網絡賦權影響下出現分層化傾向,甚至拉開較大認知差距。行為個體的認知個性雖然得以彰顯,不過有關組織主體的公共話語建構能力卻有所減弱。作為基層政權組織代表,村黨組織在進行“公共性要求”表達的時候,往往顯得比較吃力,特別是在與村民群體的關系互動與意義建構方面。吉登斯認為“與他者的對話”只有通過意義才能形成。而這個意義得以建構與起效的前提是要有相應的互動情境與回應主體存在。著名學者吉登斯認為,行為“意圖只有在行動的反思性監控過程中才能形成,后者只有與行為未被認識到的條件和行動的后果結合在一起才能運轉起來”。從這個角度來講,共享情緒的生成是需要群體認同的。他指出,情緒個體需要“在群體內部的情緒系統中生成與群體成員身份及意見表達一致性的情緒規范”。過量信息若未經專門識別、把關和篩選便通過媒介大量傳播,極易擾亂虛擬空間秩序,甚至成為負面情緒的溫床。在“復媒體”環境下村黨組織在進行媒介化治理實踐過程中遭遇的主體互動失語問題,從表面上看,是由于媒介信息傳輸與主體認知需求之間發生錯位導致的。實質上,這不僅是主流話語機制在鄉村社會運行不暢的具象表現,更是基層民眾公共意愿形塑與自發交往互動之間存在關系不對稱的外化表達。
技術脫域失嵌:平臺監管秩序不夠規范
其一,對虛擬平臺的監管存在盲區。由于技術關系的遮蔽性與過濾性,新興視頻媒介所展演出來的鄉村動態或農人形象是否能夠客觀反映出當前農村場景的真實狀態?因此,有必要對這些內容進行甄別與篩選。實際上,“人機關系虛擬化”問題,表面上是技術治理脫域失嵌的具體顯現,其實也是治理主體對媒介關系構建存在認知偏差的客觀反映。其二,對技術媒介的使用存在盲點。在媒介工業日趨發達的當下,依托智能載體的算法媒介在農村地區逐步延伸,加快了生命個體、資源要素等關系網絡系統的重組進程。在此期間,養成于熟人社會的“情感治理”傳統趨于式微,公序良俗的德行約束力日漸松弛,并且鄉村集體經濟呈現出低迷狀態,某種程度上消解了基層黨組織在農村地區的組織權威與經濟基礎。不管是對網絡媒介的平臺應用還是對村民群體網絡行為的規范約束,大多數村社干部在治理過程中常面臨一定程度的治理盲點。這也反映出村社干部隊伍的能力供給與數字鄉村治理需求之間依然存在實際偏差。
聚合與增能:“千萬工程”背景下提升村黨組織媒介化治理能力的優化理路
在當前鄉村社會流動性、異質性及階層分化日趨明顯的語境下,基于鄉村治權關系的結構性變遷與延展性變革,村黨組織如何通過媒介賦能方式組織社會,強化黨組織與黨員、群眾之間的有機聯系現已成為擺在廣大村社干部群體面前的現實課題。為此,通過能力建設加強黨對鄉村社會的政治引領理應成為新時代“千萬工程”經驗指導下基層黨建治理范式創新的重點內容。
空間聚合與要素增能:耦合文化觸媒元素,
優化鄉村智治軟法治理
其一,增強微小空間的觸媒效應,提升對村落文化的資源同構力。在行為主體的社會化活動中,鄉村空間承載了村落群體的行為實踐,村落群體又在自治行為中建構了適用于自身階層利益話術的信息流轉場。于是,祠堂、文化禮堂或其他物理場所形成的開放空間,被賦予了更深層次的社會屬性。村落群體、行為活動與場所空間之間形成了一體同構。在此基礎上,我們也要注意到村落文化與空間價值之間的同構關系。為此,增強微小空間的觸媒效應,勢必要發揮好村落文化的非制度性規范作用。其二,增強治權場域的聚斂效應,提升對媒介擬態環境的生態營造力。村黨組織要充分發揮現有媒介的中介作用,讓“治理精英”空間在不同的社會場域間生成聚斂效應,進而推動鄉村公共信仰矩陣的形成與發展。在媒介擬態治理環境建構的治理話語下,傳播場域對治理場域的影響得到進一步傳導,并對政治場域的組織威權凝聚產生正向的促進作用。通過嵌入媒介系統,能夠在低成本運行的基礎上,借助新興媒介系統自身覆蓋面廣、傳播力強、滲透性高等特點,將有用信息傳輸到目標受眾那里,以達到利益調配與矛盾疏散的目的,進而促進良法善治格局的健康發展。就行動與權力的關系維度,吉登斯認為權力是行動者用來表達其目的的能力,體現為轉換能力。從這個維度來講,村級黨建主體在參與鄉村日常交往過程中,特別要注重“事務性影響”在村民群體間的價值延伸與主體邏輯。從行為邏輯的關系層面來看,人本身就是架構信息網絡系統與生成傳播媒介的核心所在。堅持以人為本的行為起點,勢必要關注人本身的主體性活動。賀雪峰就曾指出,“村組干部會通過主動擴大人情往來的方式實現擬親化,能夠將更多村民納入自己人的范圍,由此獲得更強有力的治理能力”。村社干部在開展媒介化治理實踐時,不應僅僅局限于媒介工具的運用,而是要尊重社群交往的一般規律,運用交往理性或擬親化方式進行媒介賦能實踐,力求從價值認同或情感共振層面提升自身的權力轉換能力。
價值聚合與機制增能:完善價值重塑機制,強化網絡監管治理韌性
其一,強化大數據“云”驅動,健全情緒價值疏導機制,突出媒介柔性濡化力。在大數據、云計算等智能媒介賦能驅動下,我國“媒介一體化社會”形態正在形成,縣域層面的媒體傳播體系基礎架構也已形成。一方面,我們要持續優化基層政務傳播生態,著力凸顯禮俗傳統的軟法規范作用,以此增進政府與民眾間的緊密聯系與黏性。另一方面,我們還要以縣級融媒體為中心載體,逐步完善“市縣—鎮街一村社”三級信息傳播與服務體系,努力打通數據傳播壁壘,不斷強化基層政務互聯對接能力。也就是說建構鄉村媒介化治理的情緒價值邏輯起點,不僅要從非制度性規范層面強化治理主體間的軟法認同,更要從制度剛性層面強化軟法善治的法理效力。為此,我們有必要借助大數據驅動構建層級化的網絡信息監督反饋機制,并將村規民約、民俗成規等非制度性規范納入反饋與考核范圍,著力凸顯媒介治理的柔性評價指標。同時,還要在優化基層云端空間輿論生態的基礎上,著力凸顯“由民作主”的人本主義治理情懷。其二,強化協同治理共生關系,完善鎮街組織權責設置,凸顯媒介高度適配力。優化基層政府權力運行結構的重點,便是權責關系的科學設置與合理調配。細化職責分工,突出服務導向,還要盡可能減少科室間的職能交叉,避免權責懸浮或科層制慣性行為的發生。對于基層黨組織而言,要注重對村莊內部自治規則的引導和確保村民群體間“自諧秩序”的良性運行。也就是說村民群體間的信息接觸與滿足體驗能夠表現出一種“自適應”的穩定狀態。這種傳播關系的穩定性不僅能從主體層面強化村民群體間的認知協調與認同構建,還能從關系層面促進鄉村社群結構內部的性能穩定。同時,村社干部還要堅持規則治理與靈活治理并重,注意發揮好元傳播的工具效能。貝特森認為元傳播是一種工具性概念。從這個意義上來講,元傳播能夠為鄉村傳播秩序的重構提供工具范本。
平臺聚合與技術增能:拓寬多效聯動平臺,深化媒體融合規范系統
一是加強網絡輿情預警監測,提升媒介治理約束力。在新媒體“去中心化”“去權威化”趨勢導向下,很多村民群體在面對網絡空間中的各類信息時,往往很難做到有效判斷與鑒別。并且,在非理性媒體新聞誘導下,很容易形成“沉默螺旋效應”,甚至還會過度放大一些社會事件的與情,造成不良影響。為此,完善網絡輿情預警監測體系機制,尤為必要。針對新興媒介平臺可能產生的負面效應,國家層面需加快相關新媒體的立法步代,通過制度剛性對網絡用戶的信息傳播行為、政治參與行為等進行必要的規范管理。相關部門要積極發展“上下通透”的信息傳播交互模式,盡可能杜絕信息不對稱現象,努力營造正向的良性網絡互動平臺,充分保障村民個體參與民主決策的權利。廣大村社干部更要充分發揮柔性治理的情感效應,從關系熟絡等維度有效強化村民群體對網絡秩序的認同與接受,進一步規范新媒體空間的活動范式。二是規范鄉村資源管理秩序,提升媒介助農創富力。在媒介賦能鄉村適應性治理的現實語境中,媒介治理邏輯嵌入鄉村內部場域,進一步形塑了鄉村媒介化治理與鄉村全面振興深度耦合的發展新樣態。“數商興農”等宏觀政策設計與鄉村媒介化治理的振興建設任務之間形成同頻模式,各類新興媒介載體正逐步成為推動數字鄉村產業發展的得力助手。據中國互聯網信息中心發布的第53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數據顯示,截至2023年12月,我國短視頻用戶規模已達10.53億,占網民整體的 96.4% ;網絡直播用戶規模達8.16億,其中電商直播用戶規模為5.97億人。以浙江省臨海市涌泉蜜橘產業為例,該鎮設有蜜橘網點500余家,電商從業人員就有5000余人。據了解,在銷售旺季,涌泉蜜橘的線上銷售占比達到 60% 以上。該鎮主要立足涌泉蜜橘產業優勢,形成“產業+電商協會 + 農戶”的新型共富發展模式,很大程度上創新了媒介賦能鄉村產業發展的新業態。大量事實表明,“數商興農”和鄉村振興雙輪戰略政策驅動下,鄉村媒介化治理體系架構迭代升級亟須多形態媒介的賦能支撐。數字技術的嵌入,不僅能夠作用鄉村治理系統運作的方方面面,還在更大范圍內創新了媒介與鄉村社會大系統之間的邏輯關聯方式。為此,村級黨建主體不僅要增強自身的媒介素養與運用能力,還要加大與村民群體之間的媒介對接力度,穩步提升基層黨組織引領鄉村媒介化治理的綜合能力韌性。
隨著數字技術變革的迅猛發展和國家治理體系建設的深度推進,媒介化治理已成為新聞傳播與社會治理領域的一大顯性命題,諸多學者圍繞媒介化與社會治理的關系議題,著重從內涵釋義、關系互構或邏輯建設等方面進行了不同程度的研究論證。實際上,在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建設語義下,現代治理技術體系需要進一步凸顯規制治理和靈活治理之間的結構張力。這種結構張力要求村級黨建主體在嵌入新興治理工具或現代治理理念過程中要重點關注媒介載體介入鄉村社會的價值適配性與功能匹配度,盡可能避免機械化的植入與運行。治理脫節或運行不當,不僅會弱化鄉村治理績效的提升動力,還可能會加劇鄉村內部場域的“內卷化”現象。基于當前我國治權結構從重點管控到全域服務、從“單中心治理”到“多中心治理并存”的實踐轉向,農村地區的治權關系也應實現從單一分治到協同共治的路向轉變。為此,強化數字鄉村媒介化治理效能,勢必要提升媒介工具與和美鄉村治理現代化之間的高度適配力。
2024年度浙江省臺州市哲社規劃“研究基地”專項課題“媒介賦能視域下村黨組織媒介化治理能力提升研究:培育機理與優化面向——以L市為例”(24GHYJO4)。
(作者單位:中共臨海市委黨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