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寫和打字對二語寫作質量的影響：一項對初中級CFL學習者的研究

中圖分類號：H0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6-1398（2025）03-0141-14

一引言

漢字作為表意文字，是漢語的顯著特征，也構成其二語學習中的主要難點。①漢字書寫系統由正字法（字形）、音系（發音）與語義（意義）構成，與拼音文字中音系與正字法之間的緊密聯系不同，漢字的音系與正字法之間的關聯較為松散且不系統②。因此，對母語為拼音文字的學習者而言，漢字書寫是一項重要挑戰。

隨著計算機媒介語言測試的發展，紙筆與電腦測試模式的效度比較成為研究熱點。③Purcell等指出，手寫與打字可能激活不同的認知與神經機制。④寫作是外語學習中語言綜合能力的體現，輸入方式與寫作質量密切相關，學界持續關注手寫與打字的效能差異。

已有研究探討了二者在學習效能及認知機制方面的差異。① 近年來，手寫與打字對CFL學習者寫作表現的影響日益受到關注，但結論尚未統一。例如，Zhangamp; Min^（2） 和Wangamp;Wang③等認為打字輸入能提升CFL學習者的漢語學習效果，Lu等 ④ 認為手寫輸入效果更佳，樊昭君和洪恬③則指出，手寫與打字均對來華留學生的漢語學習有積極影響。

現有研究主要聚焦于整體寫作表現，較少細致探討不同能力維度的變化，測試標準亦不夠系統，且多基于單次實驗，樣本量有限，缺乏對不同語言水平學習者的比較⑥。為填補上述空白，本研究通過兩輪實驗，考察手寫與打字輸入對初中級CFL學習者產出文本的復雜性、準確性、流利性、內容豐富性與整體質量的影響，并結合認知反饋，探討輸入方式對寫作能力的作用機制。

二 文獻回顧

（一）手寫和打字對語言學習的影響

當前研究多聚焦于英語學習者，相關結論分歧明顯。有研究認為打字生成的文本在評價中表現更優？；亦有研究發現手寫文本評分更高③，或認為二者無顯著差異②。

關于寫作方式的具體影響，Longcamp 等?和Wollscheid 等?發現手寫更有助于字母識別;Goldberg等則強調打字能提升寫作數量、質量及動機。此外，評價者主觀偏好也可能影響評分：文字處理程序生成的文本被賦予更高預期，而手寫則更易獲得寬容評價。

在認知機制層面，Alonso④發現手寫能激活大腦運動區域，增強學習效果。Mangenamp;Velay@則指出，盡管寫作本質上是一種身體體驗，但寫作與認知的聯系機制研究卻相對較少。Seki等

al. ① 和Bartolomeo et al. ② 則發現手寫動作有助于閱讀障礙患者字母識別。

相比之下，Longcamp等③發現，打字需較少體力和認知負擔，有助于學習者集中于高階認知任務。Goldberg等 ④ 指出打字提高動機與寫作表現，Wollscheid等③發現手寫能提高書寫流暢性與識字能力，打字能改善學生寫作態度。

總體來看，關于兩種輸入方式的認知和學習效應尚未達成一致結論，仍需通過進一步來驗證其對語言學習的具體影響。

（二）手寫和打字對漢語寫作能力的影響

在CFL寫作研究中，學界觀點分歧較大。Allen和Zhangamp; 強調在數字時代打字更具實用性；Zhu et al. ⑧ 發現打字文本更易獲得較高評價，Zhangamp; Min^（9） 則發現打字有助于聚焦思維。不過，拼音輸人法的打字過程并不簡單，涉及從英語翻譯到拼音再到漢字輸人的復雜步驟，@漢語的語音、語義和正字法之間的聯系比英語更為緊密，而拼音輸入漢字涉及額外的音位一字形轉換?。

支持手寫優勢的研究指出，傳統手寫可強化正字法表征，促進音形聯結；Zhang＆Min指出手寫整合視覺、運動記憶與空間認知，有助于漢字識別；Lu等發現經手寫訓練后，學習者在識字與聽寫任務中表現更佳。樊昭君和洪恬認為手寫與打字皆對漢語學習有效，應結合使用。

在進一步考察CFL學習者使用不同輸人方式的效果時，Kang發現中級學習者在手寫中展現更佳的結構清晰度。Wangamp; Wang^（15） 發現，在計算機模式（CB）下，中國二語學習者修改頻率更高、停頓時間與次數更少，且文本質量與修改行為密切相關；相比之下，在紙筆模式（PB）下，停頓時長更能預測寫作質量。

盡管現有研究對手寫和打字在語言學習中的作用進行了廣泛探討，但關于手寫和打字對不同語言水平CFL學習者寫作能力的影響，學界并無統一意見。此外，現有研究的樣本量較小，諸如 Zhang＆Min和Wang＆Wang等研究的樣本均未超過30人，且僅進行了單次實驗，缺乏長期跟蹤和混合方法的研究。現有研究在評估寫作質量時，更多關注學習者的整體寫作能力，而忽視了文本的復雜性、流利性和內容豐富性等多維度因素，未能全面評估這些維度可能會限制對寫作能力更深入的理解。

為幫助CFL學習者制定更具針對性的寫作策略，本研究聚焦手寫與打字輸入對初中級學習者寫作能力的影響，具體目標為：

比較手寫和打字輸入對初中級學習者寫作產出文本復雜性、準確性、流利性、內容豐富性和整體質量的影響;

比較手寫和打字輸入對初中級被試認知的影響。

三方法

（一）參與者

本研究共納人148名自愿參與的東南亞一年級與二年級CFL學習者，均來自同一所中國高校，漢語水平為HSK1＼～4級。在華學習前主要依賴學校和家庭教師指導，抵達中國后通過沉浸式課堂環境習得漢語。所有參與者均接受了漢語拼音打字培訓，熟練掌握電子設備操作。

參與者被分為初級組（HSK1＼～2級）和中級組（ HSK3～4 級），并控制性別比例以排除性別變量干擾。研究前收集了參與者的期末寫作成績以評估初始寫作水平（見表1）。

（二）研究設計

研究采用雙因素混合設計：輸入方式為被試內變量，語言水平為被試間變量。實驗分為兩次：第一次使用手寫輸入，第二次使用打字輸入。寫作后學習者填寫問卷，研究收集了寫作文本和問卷數據。

寫作題目分別為“寫一個你熟悉的人”和“寫你的一次旅行”。選擇記敘文體裁是因為其適合初中級學習者，且與課程內容相關，確保學習者已掌握寫作所需詞匯和語法，避免理解歧義。

中文打字主要有兩種輸入法：部件輸入法和拼音輸入法①。部件輸入法允許用戶輸入漢字的基本結構，計算機提供相似字符列表供選擇；而拼音輸入法要求用戶輸入漢字的拼音，從字符列表中選擇正確的漢字②。這兩種輸入法都使用模糊匹配技術，即使拼音輸入不完全正確，系統仍能匹配最接近的發音③。鑒于拼音輸入法易于掌握，本研究選擇了拼音輸入法，并要求參與者減少對自動聯想功能的依賴，通過簡單訓練確保其依賴手動輸入，以最小化干擾。

為調查認知反饋，本研究設計了兩份問卷，分別包含六個封閉式問題和一個開放式問題，封閉式問題采用李克特量表，評估學習者對不同輸人方式在各維度上的認知反饋。開放式問題收集參與者對手寫和打字輸人的看法、體驗及偏好原因。五位專家（包括三位大學對外漢語教師和兩位語言學博士）對問卷進行評審，所有專家具有至少五年的相關經驗。結果表明，問卷信效度良好，ICC與CVI均超0.80（見表2），能有效測量CFL學習者對不同輸人方式的認知反饋。

（三）數據分析

研究從六個維度評估學習者寫作表現：詞匯復雜性、句法復雜性、準確性、流利性、內容豐富性及整體質量①。每項滿分100分，由多名評分者交叉評分，確保一致性。

詞匯復雜性參考Hao等②，以詞匯復雜性（LS）與多樣性（ST）衡量，見表3。研究通過篩選低頻詞匯③來確定復雜詞匯的數量，通過NLTK庫計算詞匯頻率，篩選出所有出現頻率低于5次的詞匯，將其視為復雜詞匯；詞匯多樣性通過文本中復雜詞匯的類型來衡量。

句法復雜性兼顧結構復雜度與多樣性④，并考慮漢語話題優先、句界靈活等特征③。傳統長度指標（如T單位）在漢語中不完全適用，因此參考Hao等、 、 Υ_u^G ： Hu 等，采用10

準確性衡量詞匯與語法錯誤密度，標準化為每100詞的錯誤數，參考Bardovi-Harlingamp;Bofma- 與Plakans等②的方法進行分類與評估。

流利性為學習者沒有過多停頓或猶豫就順暢且迅速產出語言的能力③。流利性反映了語言輸出規劃的有效性④。本研究中，流利性以學習者在限定時間內產出的單詞數量衡量。

本研究采用Gaoamp; Min^⑤ 通過測定被試在寫作中涉及關鍵點數量的方法來評估內容豐富性。為確定關鍵點，研究對寫作提示進行了詳細分析，閱讀了40篇隨機選擇的作文，最終確定了寫作任務的關鍵點，見表6。

整體質量的評定將依據HSK寫作測試標準進行。評估工作將由三位具有HSK評分經驗的大學教師進行，參與者的最終整體質量評分將取三位教師評分的中位數。

綜上，通過嚴謹設計與多維評估方法，研究可全面衡量手寫與打字輸人對不同語言水平CFI學習者寫作能力與認知反饋的影響。

四 研究結果

（一）文本分析結果

多變量分析結果顯示，漢語水平、輸人方式及其交互作用對學習者的寫作表現具有顯著影響（ _plt;0.001 ）。在認知反饋方面，僅準確性維度顯著（ Π_p= 0.038 ），其余維度無顯著效應，見表7。

研究做了進一步的主體間效應分析，準確性認知反饋和漢語水平對多個寫作維度產生了顯著影響（ _{，plt;0.05）} ，而輸入方式及其與漢語水平的交互作用未表現出顯著效應（見表8）。

結果顯示，準確性的認知反饋在詞匯復雜性、句法復雜性、準確性、流利性、內容豐富性及整體質量六個維度上均產生顯著影響（ _plt;0.05） ，其他認知反饋無顯著作用。同時，漢語水平對各維度均有顯著影響（ plt;0.05 ），然而輸人方式及其與漢語水平的交互效應未顯著影響輸出文本，這與多變量檢驗結果不一致。

為進一步探究輸人方式對初級CFL學習者寫作的影響，本研究對其手寫與打字文本進行配對樣本 χ_t 檢驗，見表9。結果顯示，打字顯著提升了詞匯復雜性、流利性和內容豐富性（ plt;0.001 ），手寫則在句法復雜性和整體質量方面表現更優（ plt;0.001 ）。兩種輸入方式在準確性上無顯著差異0 ζ_p=0.278） 。

研究提取了初級學習者產出的文本，請見表10。初級學習者在手寫輸人時展現了更高的句法復雜性，動詞短語密度和介詞短語密度高于打字輸入時，通常使用較長的復合句，句子結構較復雜。例如：“雖然在西安只待了三天，但我覺得這次旅行很有意思”。手寫文本的整體質量較高，邏輯性強，表達清晰。然而，部分詞匯因不熟悉而用拼音代替，如“兵馬俑”和“旅”。在打字輸入時，學習者的詞匯復雜性顯著提高，使用了如“有趣”和“文化和歷史意義”等多樣化的詞匯，流利性和內容豐富性也有所提升。句子簡潔流暢，細節補充更多，如“喜歡讀書、看電影和做飯”以及“嘗了很多好吃的西安美食”。

在準確性方面，手寫和打字文本間差異不顯著，均存在語序錯誤和缺失數量詞等語法錯誤。例如，手寫中“會也教我做作業”應為“也會教我做作業”;打字文本中，“她是很有意思的人”應為“她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人”。

進一步地，研究對中級學習者手寫、打字產出的文本進行了配對樣本 χ_t 檢驗，見表11。

結果顯示，對于中級學習者而言，手寫顯著提升了詞匯復雜性、內容豐富性和整體質量（ p lt;0.01 ），打字則在準確性（ p=0.004 ）和流利性（ plt;0.01 ）方面更具優勢，句法復雜性在兩種輸入方式下差異不顯著。

研究提取了實驗中中級學習者產出文本，見表12。

中級學習者在手寫輸入時使用了較高階的詞匯，如“歷史文化氣息”和“震撼”等，內容更為詳細，表述更為復雜，句子結構較為精細。雖然整體質量較高，但部分難寫的漢字依然采用拼音代替，并且在準確性和句法上存在一些問題（如“我學到了很多從她身上”）。

相比之下，打字文本的準確性較高，錯誤較少，但仍有一些語法問題，“他很熱情和可愛”應為“他又熱情又可愛”。打字文本表現出較高的流利性，句子簡潔、語言流暢。

兩種輸入方式在句法復雜性上無顯著差異，均使用常規的復合句，且在動詞短語密度、介詞短語密度、句子平均詞數、主句中主謂動詞前的平均詞數、名詞短語修飾語數量以及名詞短語密度等方面表現相似。

（二）參與者評分與反饋結果

參與者對兩種輸入方式的主觀評分如表13所示，反映了參與者對不同寫作維度的認知評價。

為檢驗評分差異的統計顯著性，研究分別對初級組和中級組進行了多變量方差分析，結果顯示兩組均在輸入方式上存在顯著差異（ plt;0.001） ，見表14。

為研究初級組和中級組對不同輸入方式下寫作詞匯和句法復雜性、準確性、流利性、內容豐富性和整體質量的評分，本研究進行了主體間效應檢驗，見表15。

參與者評分結果顯示：初級組認為打字在流利性（ plt;0.001 ）和內容豐富性（ p=0.001 ）上更具優勢，手寫在整體質量上（ plt;0.001 ）更優，其他維度無顯著差異。中級組認為手寫提升詞匯復雜性（ plt;0.001 ）和整體質量（ p=0.021 ），打字更有利于句法復雜性（ p=0.016 ）、流利性（ plt;0.001 ）和內容豐富性（ plt;0.001 ），準確性未見顯著差異。

值得注意的是，參與者的主觀反饋與實際寫作表現存在一定反差：初級組的認知反饋與實際產出整體一致，均認為打字效果更佳，但在具體維度上仍存在差異。相比之下，中級組的主觀反饋認為打字更優，然而實際寫作產出中，手寫在多個維度上表現更佳。這表明，學習者對輸入方式的認知偏好與其實際寫作表現并不完全一致。

為探討不同維度的認知反饋對寫作輸出的影響，研究首先進行了多變量方差分析，見表16。

結果顯示，僅準確性反饋在總體上對寫作表現具有顯著影響（ p=0.038 ），其余維度未達顯著性水平。

進一步的主體間效應分析表明，準確性反饋顯著影響所有寫作維度，包括詞匯復雜性（ p= 0.010）、句法復雜性（ p=0.005 ）、準確性（ p=0.015 ）、流利性（ p=0.005 ）、內容豐富性（ p=0，023 ）和整體質量（ p=0.009 ）（見表17）。其余反饋維度在各輸出變量上均未達到統計顯著。

可見，準確性反饋顯著提升學習者在多個寫作維度上的表現，尤其在語言復雜性與流利性方面作用明顯。這表明，在寫作教學中，聚焦于準確性的反饋具有重要價值。其他反饋維度（如詞匯或句法復雜性）的效果可能較為間接，或受外部變量干擾，難以在當前模型中體現其顯著影響。

參與者對不同輸人方式存在顯著的主觀感知差異，見表18。

總體而言，參與者對輸入方式的主觀評價顯示出一致傾向：無論初級組還是中級組，被試整體上均認為打字更具優勢。他們普遍認為打字速度更快、操作便捷，能夠在有限時間內產出更多內容，并且便于修改、減少書寫負擔。

盡管如此，部分參與者，尤其是在手寫組中，仍強調手寫在幫助記憶漢字、集中注意力和促進深度思考方面的積極作用。兩組均指出，書寫漢字過程煩瑣、易出錯，且影響寫作效率；而打字雖然效率更高，卻也可能帶來注意力分散、內容遺漏和對字形的記憶弱化等問題。

五討論

（一）研究問題1：手寫和打字輸入對初中級學習者寫作產出文本復雜性、準確性、流利性、內容豐富性和整體質量的影響

研究發現，初級學習者使用打字輸入顯著提高了詞匯復雜性、流利性和內容豐富性，而手寫輸入則增強了句法復雜性和整體寫作質量。兩者對寫作準確性未產生顯著影響。

初級學習者的語言水平較低，書寫漢字困難且耗時，因此，手寫時可能更多關注詞匯和句法結構，提升了句法復雜性和整體質量。然而，手寫的耗時限制了流暢性和內容豐富性①。相比之下，打字輸入幫助初級學習者通過拼音快速選擇字詞，提升了詞匯復雜性、流利性和內容豐富性，減少了認知和體力消耗，使其更專注于內容生成。然而，由于詞匯和語法掌握不深，準確性未見顯著提升。

中級學習者在手寫輸入時展現出更好的詞匯復雜性、內容豐富性和整體質量，而打字輸入則提高了準確性和流利性。手寫輸入激活了大腦的感覺運動皮層，增強了對漢字形、音、義的記憶②，有助于寫作的深度思考和語言結構的整合，使學習者能在寫作中呈現更復雜的詞匯和內容③。然而，由于手寫輸入的速度較慢，中級學習者在流利性上的表現不如打字輸入。

在打字輸入條件下，中級學習者能快速選擇高級詞匯，并以更高效率完成寫作任務，從而提高準確性和流利性，這與已有研究一致，即打字輸入促進了語言生成的速度和精度④。然而，二語習得中，學生的寫作能力往往滯后于聽說能力③。此外，漢語語法復雜，名詞與動詞同等重要，語序靈活且能夠表達復雜語法意義，因此，手寫和打字輸入并未對句法復雜性產生顯著影響。

主體間效應檢驗顯示，漢語水平對寫作結果的多個維度有顯著影響，而輸入方式及其交互作用未顯著影響寫作表現。這說明語言水平是決定學習者寫作能力的關鍵因素，從而對寫作的復雜性、準確性和整體質量產生顯著影響。

然而，主體間效應檢驗顯示，漢語水平、輸入方式及其交互效應對輸出結果具有顯著影響。這是因為多變量檢驗分析了多個因變量的聯合效應，能夠更敏感地捕捉輸入方式和交互效應對整體輸出的綜合影響③。此外，多變量檢驗能夠更好地處理樣本內部的異質性，揭示變量之間的復雜關聯？。

本研究的發現呼應了朱朝霞等①的研究，即打字輸入通過降低書寫難度和提升拼音選擇的效率，對初級學習者的寫作能力具有顯著促進作用。而對于中級學習者，手寫輸入的深人加工機制能夠增強詞匯和句法的使用能力②。這些結果表明，在CFL寫作教學中，輸人方式的選擇應根據學習者的語言水平加以優化。

（二）研究問題2：手寫和打字輸入對初中級被試認知的影響

研究發現，初中級學習者普遍認為打字輸人更有效，然而，在具體維度上，認知反饋與實際產出存在差異。

初級學習者主觀認為打字在流利性、內容豐富性等方面表現更好（如33/37認為打字更快，27/37認為打字節省思考時間，25/37認為打字更方便），而手寫更有助于思考與漢字記憶（30/37認為手寫有助于構字記憶，19/37表示手寫幫助思考）。這一反饋反映出他們將打字視為更高效的寫作方式。然而，由于初級學習者的語言能力尚未完全發展，在寫作過程中仍然面臨字形記憶的挑戰③，因此手寫在詞匯復雜性和準確性上并沒有顯著優勢。此外，盡管手寫提升了學習者在寫作中的深度思考，但打字輸入在流利性、內容豐富性和寫作速度上具有明顯優勢，因此初級學習者對打字輸入的反饋通常偏向于高效、便捷。

中級學習者認為手寫顯著提高詞匯復雜性和整體質量，而打字在句法復雜性、流利性和內容豐富性方面表現更好。具體來說，手寫被認為有助于語言知識的整合和高階思維的激活（32/37表示手寫有助于漢語學習，28/37表示手寫能夠促進深度思考），進而提高詞匯的復雜性和整體寫作質量④。然而，打字輸入則在提升流利性和內容豐富性方面表現更佳（31/37表示打字節省時間，27/37表示打字便于修改，22/37表示打字能寫出更多內容），打字的高效性和便捷性有助于中級學習者在寫作中更好地展開思路和內容擴展。然而，中級學習者也提到，打字容易分心（34/37表示打字影響深度思考，28/37表示打字過程中容易忘記已構思的內容）。這些反饋說明，盡管打字在效率和便捷性方面具有優勢，但可能干擾學習者的思考深度，影響寫作的組織和邏輯性。

盡管初中級學習者在認知反饋中認為手寫或打字輸入能帶來較好的效果，實際輸出文本分析卻顯示反差。這反映了認知反饋與實際表現之間的差異，尤其在寫作中的認知負荷和即時寫作需求方面。初級學習者依賴打字的高效性，而中級學習者則能通過手寫進行更深層次的思考，表現出更強的寫作能力。理論上，這一反差可能源于不同語言水平的學習者對輸人方式的適應性差異。初級學習者依賴打字來提高流暢性，而中級學習者則通過手寫促進思考和語言結構整合。

此外，研究還發現，準確性反饋顯著影響寫作的六個維度，而其他維度的反饋影響不顯著。準確性反饋幫助學習者識別錯誤并進行修正，從而提升寫作質量③。對于初中級學習者來說，準確性反饋尤為重要，因為他們的語言知識尚不牢固，對語言形式的正確性有較強需求⑥。相比之下，流利性和內容豐富性等反饋較為抽象，學習者難以在短期內內化并有效應用③。這些反饋通常需要較高的語言組織能力和自我調節能力，而初中級學習者尚未完全發展這些能力①。此外，這些維度的反饋通常需要較長時間的積累才能顯著改善寫作質量，而準確性反饋則能帶來更即時的效果。②

六結論

本研究探討了手寫與打字輸人對初中級CFL學習者寫作能力及認知反饋的影響。結果表明，輸入方式顯著影響學習者的寫作產出，且與語言水平和認知需求相關。初級學習者在打字輸入下效果更佳，提升了詞匯復雜性、流利性和內容豐富性，而中級學習者在手寫輸人下表現更佳，提升了詞匯復雜性、內容豐富性和整體質量。學習者的主觀評價與實際表現不一致，揭示了感知偏差與語言輸出的復雜互動。

研究為二語寫作教學提供了重要啟示：初級學習者在打字輸入下進步顯著，中級學習者在手寫輸入中表現更好。未來研究應擴展至高級學習者，探索不同語言水平下輸入方式的影響機制，并為不同層次學習者制定更有效的教學策略。

此外，多位被試提到，手寫有助于深度思考和寫作分析。Alonso③指出，手寫能激活大腦的網狀激活系統（RAS），提供更多反思時間，增強記憶存儲。然而，CFL學習者在手寫模式下的深度思考機制，以及打字是否能促進深度思考，仍需進一步研究。

最后，針對初中級學習者在準確性方面的不足，教師應加強準確性練習，幫助學習者克服挑戰。研究局限于樣本量較小，未考慮混合輸人方式，未來研究可擴展樣本并引入更多輸入方式，如語音或混合模式輸入，以驗證不同輸入方式對寫作能力的長期影響。

The Impact of Handwriting and Typing on Second Language Writing Quality ： A Study of Primary and Intermediate CFL Learners

WANG Qian

Abstract：Thisstudy investigates theimpactofhandwriting and typing input modes onthe writingqualityof primaryand intermediatelearnersofChineseasaForeign Language（CFL），andanalyzestheircognitive feedback.Atwo-factormixed design was adopted，involving 148 CFLlearnersandatotal of296 writing samples.Theresults showed that primarylearnerssignificantlyimproved lexicalcomplexity，fluency，andcontent richness when using typing input，while handwiting input was more effctiveinenhancingsyntacticcomplexityandoverall writingquality，with nosignificant differencein writing accuracy between thetwo.For intermediate learners，typing input led togreater improvements in writingaccuracyand fluency，whereashandwriting inputsignificantlyenhancedlexicalcomplexity，contentrichness，andoverallwritingquality， with no notableimpactonsyntacticcomplexity.Interms ofcognitivefeedback，both primaryand intermediatelearners generall perceivedtyping as more beneficial forwriting performance，butthere is acertain diference between fedback and actual writing performance，reflecting the incomplete consistency between learner’perceptionand writing output.

Keywords：second language writing；handwriting input；typing input；cognitive feedback

【責任編輯：陳雷 汪邦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