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文化運動時期《北京大學日刊》馬克思主義傳播研究

【摘要】現以新文化運動時期的《北京大學日刊》為研究對象，從精神文明建設視角探查該刊馬克思主義傳播的歷史實踐。研究發現，經過編輯方針革新之后的《北京大學日刊》在馬克思主義傳播過程中，明確具有思想宣傳、群眾鼓動、社會組織的傳播功能。研究表明，《北京大學日刊》是新文化運動時期馬克思主義思想在華傳播的重要媒體，能對當前精神文明建設提供鏡鑒。

【關鍵詞】《北京大學日刊》；馬克思主義傳播；精神文明建設

一、《北京大學日刊》的歷史背景

第一次鴉片戰爭拉開中國近代史的序幕。近代中國內有腐朽統治，外遭列強侵略，近代國人為了自強上下求索，無奈國運不濟，革新屢屢受挫。一些有識之士認為中國之弱不在器物與制度，中西方的思想差距才是阻礙中國崛起的關鍵因素，唯有再造國民精神，方能振興中華民族。1915年《新青年》橫空出世，全力推進高舉“民主”“科學”旗幟的新文化運動，開啟近代中國的思想革新，其中馬克思主義思想的在華傳播尤為重要。

學者黃玉順認為，新文化運動自1915年《新青年》創刊起始，至1923年“科玄論戰”爆發、《新青年》成為中共中央機關刊物截止，可以分為前后兩個階段，以1919年為分界線。在此過程中，新文化運動的思想潮流發生了顯著路徑轉向，即從初期的自由主義主導逐步轉向對馬列主義與國族主義。[1]這種深刻的社會思潮轉變，清晰反映在以《新青年》為代表的一系列進步刊物的辦刊宗旨和內容變遷之中。值得注意的是，1917年《新青年》第二卷最后一期出版后，隨著陳獨秀被任命為北京大學文科學長，該刊第三卷編輯部遷至北京。這一轉折使得北京大學教師成為撰稿主力，北京大學本身也由此躍升為新文化運動的主陣地。[2]在此背景下誕生的《北京大學日刊》（以下簡稱《日刊》），作為主陣地核心的官方校刊，其角色絕非僅限于校務通告。它敏銳捕捉并深度介入了時代思潮的轉向，尤其在傳播馬克思主義思想方面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新文化運動是中國近代史的重大事件，既有研究成果已經“達致一個很高的臺階”。［3］關于新文化運動時期馬克思主義思想在華傳播問題，當前學界主要針對《新青年》等社會刊物，較少關注《日刊》等校園媒體；《日刊》作為新文化運動主陣地的大學校刊，編輯思想深受《新青年》影響，傳播內容深受青年群體歡迎，具有較高的研究價值。本文嘗試從精神文明建設角度考察新文化運動時期《日刊》的馬克思主義傳播實踐，以此補充新文化運動時期馬克思主義的在華傳播研究，并對當前精神文明建設提供鏡鑒。

二、《北京大學日刊》的編輯方針革新

1917年蔡元培就任北京大學校長，隨之推行一系列改革，主要包括設立評議會管理學生操守以整頓學風［4］，通過提供好的娛樂來改變學生觀念［5］，創立《日刊》正是“好的娛樂”走進學生的精神文明建設的舉措。《日刊》從1917年11月16日正式出版到1932年9月10日第2885號最后一期截止，其間存在3個期號重復——1918年11月6日和11月7日均為第246號，1923年6月30日和7月7日均為1278號，1925年11月17日和11月18日均為1808號［6］，由此計算《日刊》實際共有2888期。本文研究對象是新文化運動時期的《日刊》，即出版于1917年至1923年的第1號至第1367號。

蔡元培在《日刊》創立一周年時講道：“自去年有《日刊》，而全校同人始有聯絡感情、交換意見之機關，且亦借以報告吾校現狀于全國教育界。”［7］由此可知最初的辦刊目的在于溝通校園上下、傳達校園訊息，因此早期《日刊》以校內贈閱為主，所設欄目包括“校長布告”“紀事”“命令”“法規”“公牘”等，主要用于發布通知消息，少有討論政治議題。到了1918年初，《日刊》在經營模式、編輯團隊、欄目設置等方面大幅調整，主要表現在：（1）《日刊》開始轉向校內外訂購，刊登廣告成為經營模式轉變的標志之一，比如第68號刊登的《本日刊三大廣告》提及“歡迎意見”“歡迎投稿”“歡迎廣告”三大改革措施［8］；（2）蔡元培聘請徐寶璜擔任編輯主任，陳獨秀、沈尹默、胡適、孫國璋擔任編輯；（3）這些革新派學者推動《日刊》欄目逐漸豐富，增設文藝、雜錄、講演錄等專題，增加《北大日刊附張》，主要用于發表國內外學者的著述、演講等時事內容。

隨著新文化運動不斷深入以及社會運動此起彼伏，1918年初的編輯方針革新改變了《日刊》的精神面貌，奠定了馬克思主義傳播的思想基礎——經營模式革新解決了經費問題，有利于馬克思主義走出校園、走向全國；新的編輯團隊開創新的欄目設置，刊載內容不再止于校內事務和學術討論，國內國外的社會境況、社會團體的進步思想、其他報刊的熱門文章等都在《日刊》中得到展現，其間大量涉及馬克思主義的討論。

三、《北京大學日刊》的馬克思主義傳播實踐

列寧將黨報黨刊的傳播功能定義為集體的宣傳員、鼓動員以及集體的組織者，《日刊》雖非黨報黨刊，卻在馬克思主義傳播中彰顯作為“宣傳員”“鼓動員”“組織者”的三大功能。本文借助列寧的經典論斷，逐一探討《日刊》進行馬克思主義傳播的歷史實踐。

（一）馬克思主義學說的宣傳員

列寧認為宣傳員與鼓動員的傳播功能明顯不同，前者傾向于對少數人進行理性說服。以失業問題為例，宣傳員“應當解釋清楚危機的資本主義本質，指出危機在現代社會中不可避免的原因，說明必須把現代社會改造為社會主義社會等。總之，他應當提供‘許多觀念’，多到只有少數人（相對地講）才能一下子全部領會，完全領會”。［9］《日刊》作為北京大學校刊，核心受眾仍是北大師生，相較于社會大眾，這些高級知識分子屬于“少數宣傳對象”。作為宣傳員，《日刊》在“雜錄”“講演錄”“學術研究”欄目多次登載馬克思主義學說的相關文章，這些文章部分來自社團文稿，部分來自國內外學者在北京大學的講演記錄，都是有關馬克思主義學說的理性探討。

比如第962號登載的《共產主義》為政治研究會論文稿，詳細介紹了共產主義產生的背景、定義、起源、目的、派別等問題，全面呈現作者對于共產主義道路的理性思考。［10］又如第1090號登載的《馬克思主義的根本思想特別注重其與布爾塞維克之關系》為日本學者福田德三在北京大學的講演記錄，著重批判資本主義對剩余價值的掠奪，著力澄清世人對馬克思主義的誤解，提出“世上最危險的東西，不是馬克思主義，也不是布爾塞維克主義，而是資本主義”。［11］在思潮涌動、“主義”遍地的新文化運動時期，馬克思主義學說經由《日刊》的理性推介，率先啟蒙具有思辨能力的少數國人，使之了解馬克思主義在經濟、政治、文化等方面的指引作用。

（二）馬克思主義道路的鼓動員

列寧認為鼓動員傾向于對社會大眾的情緒傳播，偏向于口語而非文字。再以失業問題為例，鼓動員“只要舉出全體聽眾最熟悉和最明顯的例子，比如失業者家里餓死人，貧困加劇等，并盡力利用大家都知道的這種事實來向‘群眾’提供富者愈富和貧者愈貧的矛盾是不合理的這樣一個觀念”。［12］革新之后的校外訂購策略促使《日刊》讀者從少數精英走向社會大眾，《日刊》馬克思主義傳播的潛在受眾迅速擴大。比如北京大學在新文化運動時期開辦平民夜校，蔡元培在夜校開學日講道：“這個地方（北大）人人都可以進去。”［13］意圖對北京大學進行祛魅，維護并宣傳平民的受教育權；由于夜校的相關通知都會登載于《日刊》，關注夜校的社會大眾勢必閱讀《日刊》。

依據社會大眾的閱讀水平，作為印刷媒介的《日刊》經常使用口語化的文字表達，通過貼近性的內容和煽情式的話語鼓動群眾。比如第1112號登載的《北京開灤礦工罷工經濟后援會宣言》大量運用“人吃人”“生不如死”等情緒化詞語，直白揭露資本主義的罪惡本質，強烈呼吁社會各界同情礦工境遇，關注開灤罷工，支持工人運動。［14］還有一些文章本身就是面向社會大眾的宣傳馬克思主義學說的演講稿，比如第265號登載的貴為經典的《庶民的勝利》，李大釗在文中講道“社會的結果，是資本主義失敗，勞工主義戰勝”，“有了母親誕孕的勞苦痛楚，才能有兒子的生命”，“凡是不做工吃干飯的人，都是強盜”［15］等。這些通俗易懂的口語化文字表達，經過《日刊》的社會傳播迅速擴大影響范圍，最終鼓動許多讀者走上馬克思主義道路。

（三）馬克思主義社團的組織者

列寧認為“組織者”的傳播功能主要表現在報刊對于分散于各地的黨小組以及黨員個人的聚合作用［16］，《日刊》的組織效果緊密關聯中國共產黨的孕育過程。隨著新文化運動的深入發展以及馬克思主義的社會傳播，一批具有馬克思主義思想傾向的北京大學學生社團開始出現，為了順利開展活動并擴大影響力，這些社團都將《日刊》作為聯系社員、發布訊息的重要平臺，其中尤以“馬克思學說研究會”最為典型。根據《日刊》第894號登載的《發起馬克思學說研究會啟事》可知，馬克思學說研究會成立于1920年3月［17］；自第894號之后，馬克思學說研究會的活動通知、規章制度等訊息均借由《日刊》傳達給研究會成員；研究會舉辦的公開講演，諸如李大釗圍繞馬克思經濟學說的講演［18］，也在《日刊》登載。

到了中國共產黨誕生之后的1923年，馬克思學說研究會已經發展到250人至300人規模，會員遍及全國各地，許多會員后來相繼加入共青團或共產黨，最終成為中國共產黨早期的中堅力量。［19］無獨有偶，北京大學“平民教育講演團”的社會活動同樣帶有濃厚的馬克思主義色彩，1919年《日刊》第326號登載《平民教育講演團征集團員》啟事，廣泛吸引北大師生加入社團活動［20］，它的發起者和社團成員有相當一部分是中國共產黨黨員。除卻招募團員，講演團經常利用《日刊》發布演講預告、演講內容，以此面向社會大眾普及科學知識、宣傳馬克思主義思想，這些都為中國共產黨的組織工作建立了群眾基礎。

四、《北京大學日刊》對當前精神文明建設的鏡鑒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中國式現代化“是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相協調的現代化”。［21］從精神文明建設的角度來看，《日刊》充分發揮校園媒體的引領作用，即時響應新文化運動的進步思想，能夠實現從大學到社會的傳播效果。由此推論，新文化運動時期《日刊》的馬克思主義傳播既是中國式現代化的早期實踐，也是當時社會精神文明建設的重要實踐。

綜觀《日刊》馬克思主義傳播活動可知：首先，《日刊》在滌蕩舊思想的新文化運動時期，敏銳察覺并高度認同馬克思主義的思想價值，順應了時代精神的發展方向；其次，《日刊》能夠有效實施分眾傳播，“宣傳員”對少數知識分子偏重說理，“鼓動員”對廣大社會民眾偏重陳情，適應了不同階層的接受偏好；最后，《日刊》在促進馬克思主義社團發展的傳播實踐中確為“組織者”，展現了凝聚共識的關鍵作用。

反觀當前中國的精神文明現狀，隨著各式各樣的社會媒體涌入輿論陣地，新媒體環境極大地豐富了人民群眾的精神生活，但也易形成“信息繭房”、飯圈文化、網絡暴力等極化現象。承擔精神文明建設任務的主流媒體高度重視新媒體傳播，為了應對新媒體時代出現的網絡巴爾干效應，可以《日刊》為鑒：第一，堅持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把握時代前沿，敢于引領，勇于發聲；第二，摒棄傳者本位的“自說自話”，針對不同的社會圈層實施不同的傳播策略；第三，充分發揮組織優勢，挖掘圈層共識，協調圈層合作，促使各個圈層并行不悖地積極生產各具特色的文化產品，最終實現媒體共建社會主義精神文明。

[本文為2024年度河南省高等教育教學改革研究與實踐項目的最終研究成果，編號：2024SJGLX0242；河南省人民政協理論研究會、習近平總書記關于加強和改進人民政協工作的重要思想河南研究中心資助項目階段性成果，編號：ZXLL004；鄭州大學教育教學改革研究與實踐項目的最終研究成果，編號：2024ZZUJGXM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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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申倩華，鄭州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2023級碩士生（鄭州 450001）；孫楠（通訊作者），鄭州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副教授（鄭州 450001）。

編校：張紅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