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生于江邊,不諳水性
低淺的水塘
曾讓黑暗的水鬼潛入夢魘
假以水草的名義,纏住我們的四肢
我知道,水的裂變藏在龍川江的內(nèi)心
過去和未來,是同一條河流
里面的魚一直沒有長大
父親的魚叉也還沒有生銹
漁網(wǎng)上的鉛球被我融化成彈珠
這意味著我具有了隱秘的心思
就像支流交匯之處埋藏著青銅的秘密
祖先的腳步以銹蝕的姿態(tài)呈現(xiàn)
讓我知道了來去——
一切都會溶于水
一切都會成為水
二
告別一條江是困難的
你總是從下游的方向逃離
你知道父親再也不會進入激流的深處
所畏懼的水鬼已經(jīng)變得模糊
夢里已經(jīng)是一塊荒爛的沙丘
離開的假象讓你有過短暫的欣喜
直到再次調(diào)轉(zhuǎn)方向
身體的水分主動遺失
才能讓一條水系重新進入身體
成為另一條河流
三
每一段水的上方都會出現(xiàn)一座橋
造橋的人心里也有一股激流
把激流暫緩,橫放,就成了橋
兩岸的懸崖就有了對峙的必要
一代人從橋上走過
會記住永恒的漩渦和磐石
立碑記事,讓時間嵌入石塊
群馬的聲音隨風(fēng)搖響
在下一座橋上
有人長須凌亂,把欄桿拍遍
四
第一個乘坐竹筏漂流的人算不上勇士
他只是喜歡站在水上看水
一條水系的走向有著自己的固執(zhí)
漂流只是假象,看見水后
就會和水交織在一起,形成前進的
浪花
不渡自己,也不渡別人
五
只有魚知道河的終點
捕魚的鸕鶿每次都吞下過多的秘密
需要漁夫從嘴里擠出來
重新用水浸泡
然后放入水底,覆蓋在青銅的表面
形成晦澀的銘文,等待再一次打開
河流的魄力
六
岸上的人會主動思考一條河流的哲學(xué)
春天長出的玉米和稗草
也會思考秋天的方向
如果在土里種下一條魚
一個農(nóng)民的鋤頭高高揚起
就會掀起一片巨大的浪花
七
時間在水中取意
命運的修辭也是流動的姿態(tài)
需要以垂釣的方式解讀
江水必定多次重復(fù)
我?guī)е幻豆枢l(xiāng)的卵石
作為悲憫的理由
放下竹篙,隨水,徑自流去
責(zé)任編輯:唐楚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