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步在法國盧浮宮,無數(shù)藝術瑰寶聚集于此。歲月的塵土漸漸漫上畫框,蒙娜麗莎仍在略顯斑駁的歷史中神秘微笑。富麗堂皇的盧浮宮閃耀著無數(shù)文明的光點,可此刻我的心卻寂寂而荒涼。
在暖黃色燈光的一隅,靜默著與歐洲不甚相配的清幽淡雅,我目光閃爍,想透過它們把上下五千多年文明古國的歷史看透。它們不屬于這里,它們鐫刻著強盜用火與血交織而成的記憶,但它們未曾屈服,昂揚著頭顱,遺世而獨立,永不屈服。它們似乎感受到我的目光,輕聲低語呼喚著我,傾訴著它們對神州大地的殷殷思念,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無力無奈的蒼涼之感泛上心頭,隱忍,暴怒,我再也聽不得它們的呢喃,飛也似的逃走了。
“啊—”附近的一聲叫喊,打斷了我的思緒,我轉頭,歷史的氣息卻先一步向我襲來,青藍水墨暈染的衣袖飛舞,在我眼前綻放暈開。我呆愣了幾秒才開口問:“你沒事吧?”她卻忽地向我跑來,眼神里滿是喜悅的光芒,她拽住我的手,問:“你可以帶我回家嗎?”我有些茫然,問道:“你是來這里旅行的嗎?沒事先找地方住吧?還是說護照丟了?”她卻搖搖頭,我不明白她的意思,又說道:“如果你遇到了困難,我可以找到這邊大使館的負責人幫助你。”她仍是搖搖頭,說:“我已在這里住了很長時間,它們在我面前說的話,我都聽不懂,可是你說的話,只有你的話,是我能聽懂的。”她垂下頭,松開了我的衣袖,我看不見她的表情,但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悲傷緩緩流淌,籠罩了她,也籠住了我,窗外的天空布滿陰霾,沒有一絲風。
“很久了,太久太久了。”她輕輕地嘆息,不知為何,我也被她的情緒感染,低落下來。“我永遠記得我曾住的地方,記得他們都講著我能聽懂的語言。”她的頭垂得更低了,“我記得,中秋會有很多花燈,漫溯綿延了整條街道,年年如此。記得萬家燈火下,很多母親系著圍裙,從廚房進進出出……”她微微仰起頭,目光卻望向遙遠的遠方,飛過了大洋,飛向了彼岸,“可是啊,有一天,我在火光中離開,當我睜開眼,周邊只剩下陌生和冰冷。”她抬起頭看向我,神色有些隱忍,有些憤怒。
過了很久,好像看完了一個時代的變遷。“我想念,想念中秋的月餅,想念圓月在桂樹枝頭搖曳的影子。”“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她低低地吟道。“我想念,正月的大紅燈籠掛了滿街,家家歡聚‘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她笑了,卻很酸澀。“會回家的,家永遠在那兒,你在,所以家永遠是家,因為你是記憶,是傳承。即便歷史的車輪揚起了太多塵土,你也永遠不用擔心會被人遺忘,因為你,你們,始終在中華兒女的血脈中流淌,生生不息。”我回應道。她有些哽咽,喃喃著故鄉(xiāng)的過往。
往事隨風,而風過跡存,樹欲靜,而風卻不止,“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不知為何,我的眼前迷蒙了,如夢似幻,霧繚云繞,如駕云穿行。待到迷霧散盡,我身處古代盛世之中,身邊游人如織。我抬頭,煙花在我頭頂綻放。我轉身,市井民眾嬉笑玩鬧,花燈十里綿延。但是,她呢?她去哪兒了?我不能把她弄丟,我要帶著她一起回到中國!我漫無目的地尋找著,尋找著,一陣迷霧阻斷了我的去路,我的眼前又迷蒙了。待到迷霧再次散開,我仍站在盧浮宮的大廳,她卻不在我身邊,我知道她去了哪里,我奔跑著向前,但,不見了。
我有些焦急,四處尋找著,沒有!還是沒有!我垂頭喪氣,想要放棄,突然一束光落下,我循著光再度奔跑。終于,透過玻璃罩,我看見了她,一幅中國節(jié)慶畫,仍掛在那金碧輝煌的盧浮宮。
“閑云潭影日悠悠,物換星移幾度秋。”她住在金碧輝煌的盧浮宮,卻一直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