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的地方浪泉村,本名羅泉,以泉水出名。“民國”《襄陵縣志》記載,浪泉仍叫羅泉。村子分兩部分,南邊叫南頭,以方位命名;北邊叫堡子上,大概村子北有防御性的堡子城。“浪泉”中的“泉”字,指的是堡子上的冒水泉,泉水甘甜,終年不絕。躍進河西側第六生產隊的麥場西側也有一股泉水,不知名,已干涸。
既有泉,還有一些河水。比如,穿過浪泉小學的泉水,出小學大門向東一截兒,又形成一條河,名叫圓河。除了大小不計的一些小河,經過浪泉村共有三條大河。
挨近村子的西邊是躍進河,龍祠發源,經晉張村、北土、中土、西土、齊村、四柱、堡子上、浪泉、薛村,在西陽處拐南辛店,走無姨、司馬,掠司馬水庫,到崔村高速路口。臨近村莊澆地用水多賴此河。
再往上最西邊是七一河,方言七河或齊河,發源地洪洞某大壩,是汾河支流。七一河在龍祠水源的上游,順井頭走,過浪泉西,過薛村、景村、西陽村、黃崖村的西邊,沿著西山腳下往南,不知如何彎曲,一直到趙康鎮的雙龍湖、七一湖。此河偏西,旱地澆灌用之。
浪泉村子東邊是紅旗渠,它發源龍祠,經齊村、四柱、北太柴,又折到南柴,至北辛店停止。附近農田,取水有益。
現在看來,躍進河和浪泉村最近。我家在村子最南,又偏西,躍進河也很近,但小時候覺得很遠。躍進河,就其名字,為時代產物,其原名系何,已不可溯,按照方位,它在西岸子(西邊的方言),可能叫西岸河吧。
記得每年秋季,各生產隊都要承包一截兒河渠的清淤淘河工作,主要是清理躍進河。
淘河時,小孩兒跟著大人在河邊玩耍,在泥水中滾爬,和土地親近,田野里奔跑,眼中的顏色都是泥土的顏色,有淤泥的青黑,有黃土的金黃,伴著作物的碧綠、野花的紅黃。有一年,生產隊分配的河段在堡子上村,那里有一段很適合游泳的地方。
出家門便有一條河,這條河是從躍進河上下來的,記得父母說這條河灘上還可以種水稻。
七一河穿過村子最西邊,和西山緊挨,那里有祖輩種植的旱地,春種秋收時都要過去,一律是黃色的。因西山有靠山之風水,祖輩們大多葬于該區域,每年清明祭祖都要穿過田野和黃土小路去上墳。清明時節,天高云淡,西山逼真呈現在明麗的天空下,青山、黃土、綠草,神清氣爽。追念先祖之時,泥土氣息撲來,思念無限,閑情無邊,仿佛一年的開端,比春節更像復蘇的號角。
紅旗渠算是浪泉村和四柱村的分界,我母親的娘家是四柱,我小時候經常徒步從浪泉到四柱去姥姥家,要經過一個橋,叫批林橋。記得有個橋頭堡,很有特色,水枯的時候,紅旗渠中間的水洼里有小魚小蝦,掰開石頭,偶爾也能找到螃蟹,草叢時或可偶見一條青蛇。
還有很多河,比如從躍進渠開閘出來的一條河。這條河自西向東,穿過村子五隊六隊交界處,一直到村子東頭石板廠大概紅旗渠的位置,過了紅旗渠東邊。這里還有我家的一塊地,我曾經在收麥時看見過幾只野兔子。我也曾躺在收割后的麥田田壟上,平躺在麥稈席子上,麥稈特有的干燥味道,讓我回味無窮。曾有無數村民來到這條河邊浸泡棉花稈,泡制后的稈子可以用來捆綁麥垛。我還記得一些老婆婆們在河旁一起合作著紡花織粗布呢。這些人如今都隨歷史遠去了。
河水,有時是靜靜而默默的淑女。大河,有時是嘩嘩啦啦的小伙子。有一年,躍進河西岸邊的樹林里發了大水,我們在偶然形成的泊池里浮刮(方言,游泳),笑聲在小樹林里和水波聲輕靈激蕩。
多少年后,穿越村中的許多小河都慢慢干涸了,后來的小孩子們都不知道他們存在過,三條大河也漸漸減流,時枯時大,不復從前了。
忽然很想回到家鄉,沿著這些河走一遭,看看到底她們的起止之處是哪里?如今是什么樣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