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回故鄉一趟了。遠離出生地和父母的我,心頭總有一種對故鄉、對親人的思念,這種思念之情無比沉重。
固然,我是一個卑微之人,沒有顯赫的身世,那種所謂的親情在物欲橫流的年代里顯然淡化,和親人在時光中、在歲月里自然而然地疏遠了,與許多親人都失去了聯系。而父母就不一樣了,即使你沒惦念他們,他們也時時牽掛,經常打聽、聯系,過問一些事情。那種擔心與焦慮、祝愿與關懷無不表露出來,在一條信息里,在一個電話里,在一聲來自遠方的深情的呼喚里。
一個血肉之軀、靈魂之軀,哪兒敢忘記耄耋的父母。尤其在那遙遠的山村住著的兩位老人,沒有鄰居,沒有能相互幫襯的村民,沒有購物的商店,他們孤獨地圍繞著油鹽柴米醬醋生活,是多么不易啊。我常想把他們接到身邊,又有很多原因,讓他們成了空巢老人。為此,我常深感愧疚。
在外面,每逢遇上崇山峻嶺,我就想起故鄉的人和事,想起故鄉的山和水,想起故鄉的父親和母親。我記得走出那個山村時,我還年輕,正值改革之初的打工大潮,誰知遠走了沒有高飛,卻成了背井離鄉,丟下了那個遙遠的山村,那個生我養我的地方。人已老,還久久回不去,成了我的一個心病。
小時候很少出過遠門的我,在當時竟然卷起鋪蓋,帶著孩子,說走就走,沒有依依惜別之情,也無牽牽掛掛之事。我以為我還會回去的,我在那里土生土長,所以我對自己終將落葉歸根而深信不疑。誰知后來那里成了我鄉愁的寄托,成了我今生念念不忘、無法放下的一方天地。每每回到這個遠離了幾十年的地方,都有不一樣的感覺。山多情,水多情,可如今我與這里的人們漸漸疏遠,彼此的面容也變得陌生。但只要望見村口那塊貓兒石,我的心頭便滿是對故土的欣喜與熱切。“我回來了”的感覺,是萬千游子共有的心聲。眼前的山似乎比記憶中更高了,路也變窄了,這讓我感到陌生與疏離,可它們又勾起了我往昔的回憶。
行至孟公嶺時,山重水復,幾乎隱匿了回家的路。巍巍群山,起伏綿延;植被豐富,竹林成海。在群山環繞之中,有一個民居分布錯落有致的村落,還有一個水庫,它展現出這里山青水綠、風光雋美的景象。水庫上,船只動時如詩,靜時如畫,裝點這片水域的風情。這里雖沒有桂林山水那般奇崛壯麗的自然景觀,也缺少像劉三姐山歌對唱那樣獨特的文化活動,卻有幾分西湖般的婉約之美。擺渡的船只劃過水面,留下一道清凌凌的水線。來往的人們離不開這一汪滋潤著整個山鄉的水庫。
我乘船從水庫渡到對岸,只見對岸無數山沖蜿蜒起伏,仿佛巨龍在飲水,山沖被森林覆蓋著。那條叫金行的溝谷,原本的田地已經荒蕪,溝谷里長滿了植被,遠看如同山丘,紅蓼花繁茂,野草成蓬,野草漸漸侵占了竹木的生長空間。順著曾經是水圳的水溝,有一條像雞腸一樣的小路,小路左繞右繞,我來到了大山深處,我的老家就在這里,我的父母也生活在這里。
依山而居,開門見山,山連山,老家就像山旮旯里一個小小的看山屋。四時鳥語臨窗,林蔭滿目,老家保留著老式板屋的模樣,呈現出所謂的自然村原生態。這是我父輩終老的地方,也是我呱呱墜地的地方。父親已經駝背,從他彎成九十度的背影就能看出他經歷的滄桑歲月、吃過的辛苦。他已經耳聾眼花了,本就是一個不善言辭的人,見了我只望一眼便再不說話,轉身忙他的活兒去了,燒柴火、剁豬草,一刻也閑不了。母親在地里勞作,種菜、種紅薯,喂雞、養狗。我真佩服他們,這把年紀了還堅持做農活兒,能夠自食其力。當然,我也為他們的健康而感到高興,祝福他們健康長壽。
我雖然遠離了父母,但我永遠不會忘記,那個遙遠的村莊里居住著他們。只要他們健在,我的心就在那里,我的鄉愁就在那里。如果有一天,他們走了,我的根依然在那里,我的鄉愁還會存在,我的故鄉永遠藏在我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