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的社會保險(簡稱社保)包括基本養老保險、基本醫療保險、工傷保險、失業保險和生育保險(以上簡稱“五險”)。其中,基本養老保險費和基本醫療保險費由用人單位和職工共同繳納,無雇工的個體工商戶、未在用人單位參加以上兩項基本保險的非全日制從業人員以及其他靈活就業人員由個人繳納;工傷保險費由用人單位繳納,職工不繳納;失業保險費由用人單位和職工共同繳納;生育保險費由用人單位繳納,職工不繳納。
按照規定,用人單位應當自用工之日起30 日內為其職工向社會保險經辦機構申請辦理社會保險登記。自愿參加社會保險的無雇工的個體工商戶、未在用人單位參加社會保險的非全日制從業人員以及其他靈活就業人員,應當向社會保險經辦機構申請辦理社會保險登記。
社保不僅能緩解經濟壓力,還能提高生活質量,讓人們不再擔心老了沒錢花,病了沒錢看,失業了沒人管。但是,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2023年專項調研顯示,我國新經濟領域社保參保率僅為68%,在主動簽署棄保協議的勞動者中,25歲以下群體的占比高達79%。這些數字顯示了年輕勞動者對即時收益的執著追求與制度剛性存在劇烈碰撞的現實。年輕人總覺得退休養老是很遠的事,卻忽略了不繳納社會保險可能面臨的巨大風險,如無法領取養老金、巨額醫療支出、 生育成本陡增、失業救濟真空以及購房、購車、子女教育受限等。

王某于2020年3月1日入職某科技公司,擔任嵌入式系統開發工程師一職,月薪為12500元。入職時,王某表示其在老家參加了城鄉居民保險,希望公司將她的社保費折合為補償金并以工資形式進行發放。王某與公司雙方分別于2020年3月1日(入職當日)、2021年2月14日(勞動合同續簽日)、2022年2月24日(薪資調整日)三次簽訂《員工不繳納社會保險承諾書》。在這三份承諾書中,以下條款均以加粗、下劃線的形式進行強調:“申請人完全知悉社會保險權益價值,確認因本承諾導致未能享受養老/ 醫療/ 失業等社會保險待遇所產生的人身損害、財產損失、政策待遇缺位等全部后果,均由本人獨立承擔法律及經濟責任。承諾人自愿放棄向用人單位主張任何形式的經濟賠償或補償,承諾效力溯及勞動關系存續期間及終止之后。”
三份承諾書都標注了“本承諾自簽署之時即時發生法律約束力”,王某也在每份承諾書“本承諾系真實意思表示,無受欺詐、脅迫情形”之特別聲明條款處捺印進行確認。
2024年1月3日上午9時許,王某在操作數控機床時,因設備安全防護裝置失效致機械臂異常運轉,導致其右手掌被高速旋轉的刀具絞入。經當地醫院診斷,王某右手第三、第四掌骨粉碎性骨折伴神經血管損傷。王某住院治療期間,公司支付完首期3 萬元的醫療費之后便以“需等待工傷認定”為由拖延支付后續治療費用。王某委托律師與公司人力資源部協商工傷保險待遇及賠償事宜,公司始終拒絕出具書面事故調查報告,并單方面要求王某簽署包含“自愿放棄傷殘鑒定”條款的和解協議。2024年1月8日, 王某向公司寄送了《被迫解除勞動關系通知書》,主張公司未依法為其繳納社會保險費并提出解除勞動關系,同時索賠解除勞動合同經濟補償金及工傷賠償金等各種損失。
勞動仲裁階段,仲裁委員會支持了王某的全部仲裁申請,但公司對仲裁裁決存有異議,認為王某自愿簽署了《員工不繳納社會保險承諾書》,承諾由此導致的人身傷害和財產損失均由本人獨立承擔,于是向所在地基層人民法院提起了訴訟。
訴訟過程中,公司提交了王某的歷年工資單和三份《員工不繳納社會保險承諾書》,以證明王某已自愿放棄參加社會保險并承諾獨立承擔由此導致的法律責任和經濟責任,公司也如約每月向王某支付了800元“社保補貼”。不過,庭審證據顯示:王某與公司三次簽署承諾書時,簽署時長均未超過5分鐘,而同一時間段其他員工辦理社保登記的平均時間為22分鐘;公司的電子簽約系統未啟動強制閱讀計時功能,導致王某可能并未完全了解承諾書的全部內容;公司未進行法定告知義務,僅提供格式文本供王某簽署。更重要的是,三年來,公司既沒有核實王某在戶籍地的實際參保情況,也沒有要求王某提供城鄉居民保險繳費憑證原件;公司人力資源管理系統的參保狀態核驗模塊始終處于未激活狀態; 內部審計報告顯示,2020—2022年,公司人力資源部社保核查環節的異常操作率高達73%。
社會保險制度是我國為了保障公民在年老、疾病、工傷、失業、生育等情況下能依法從國家和社會獲得物質幫助而建立的一種制度。根據我國相關法律規定,社會保險繳納屬于國家強制性法律規范,任何形式的棄保協議均因違反法律、行政法規的強制性規定而自始無效。
上述案例中,某科技公司通過與王某簽署“自愿棄保協議”,用支付社保補貼的形式來免除公司繳納社會保險費的法定義務,其行為明顯存在過錯,侵害了國家社會保障體制和王某的合法權益。無論棄保協議的簽署是否出于王某自愿,該行為都違反了法律的強制性規定,應認定為無效。故公司在與王某解除勞動關系時,應向王某支付經濟補償。不過,作為完全民事行為能力人,王某在明知法律規定及權益后果的情況下,仍連續三年做出不利于自身權益保障的意思表示,應當認定其對未參保狀態的形成具有明顯過錯,故應依照過錯責任分擔經濟補償。

王某在工作期間因設備故障導致右手掌粉碎性骨折,經勞動能力鑒定委員會確認為工傷七級。依據《工傷保險條例》第62條規定,涉案公司因未依法繳納王某的工傷保險,所以應當全額承擔王某的工傷保險待遇項目,包括醫療費、康復費、住院伙食補助費、一次性傷殘補助金、一次性工傷醫療補助金和傷殘就業補助金等。
另外, 根據我國社會保險法的相關規定, 用人單位不辦理社會保險登記的, 由社會保險行政部門責令限期改正; 逾期不改正的, 用人單位不僅要承擔由此產生的滯納金, 還要面臨應繳數額1—3倍的行政處罰。所以,即便王某與公司簽署了所謂的棄保承諾書,公司也不能憑此免除參保義務,仍需限期補繳過去三年王某的社會保險費用。
通過這個案例可以看出, 我國社會保險制度具有強制性, 其本質是建立社會風險共濟機制, 是對社會成員生存權的兜底保障。“自愿棄保協議”在法律上是無效的, 任何形式的協議解除都是對文明社會基石的動搖。社會保險是勞動者的基本權利保障, 也是用人單位的法定義務。勞動者和用人單位都應嚴格遵守相關法律法規,共同維護社保制度的公平性和可持續性。勞動者一定要提高法律意識, 增強自我保護能力, 千萬不要為了獲得“ 即時收益” 而放棄“ 長遠保障”,這樣實在得不償失。
【責任編輯】諶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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