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引言
農為邦本,本固邦寧,“三農”問題始終是關系國計民生的根本問題。推動農業全面升級、農村全面進步、農民全面發展是當前階段全方位處理和解決“三農”問題的重要遵循。做好“三農”工作,就應該深刻把握\"產業興旺、生態宜居、鄉風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的二十字總要求,提高農民收入水平,改善農民生活質量,在高質量發展中促進共同富裕。就現階段而言,增加農民收人是“三農”工作的中心任務,其中,家庭經營性收人是農民收入的重要來源,提高農業綜合效益成為拓寬農民增收致富渠道的重要路徑之一①。在數字經濟蓬勃發展的背景下,中國已將農業數字化轉型發展作為提升農業綜合效益的重要抓手。從頂層設計的角度來看,農業農村部、中央網絡安全和信息化委員會辦公室發布的《數字農業農村發展規劃(2019一2025年)》,中央網絡安全和信息化委員會辦公室、農業農村部等部門聯合編寫的《數字鄉村建設指南1.0》,《農業農村部關于大力發展智慧農業的指導意見》(農市發[2024]3號)均支持農業全方位、全鏈條實現數字化改造,為提高農業綜合效益注人新活力。從農業數字化轉型對農村居民收人的影響機制來看,其主要通過提升農業生產效率、助推農村勞動力自由流動、降低農村居民生活成本等方面來實現農村居民增收[2-4。由此可見,加速農業數字化轉型不僅是對農村長遠發展的前瞻布局,還是中短期內穩定持續提升農村居民收入、實現鄉村振興工作目標的可行途徑。
然而,從現有研究來看,制約農業發展的主要瓶頸是資本投入不足,若要進一步支持傳統農業的數字化轉型,亟須發揮金融行業的資金融通功能,加大對農村地區的資本導入力度5。但傳統金融體系對農業產業的幫扶存在融資環境不完善、融資能力受限制、融資結構不協調以及融資技術難度高等問題,導致其支農效果難以被充分釋放。普惠金融則憑借其門檻低、服務對象廣、便捷程度高等特點,在解決“三農”問題中不斷彰顯優勢[6-。此外,從政策導向上看,自2021年中央“一號文件”首次正式提出“發展農村數字普惠金融”以來,助力農業產業轉型發展、推進農業農村現代化也已成為普惠金融支農的重要落腳點。不難發現,普惠金融與農業數字化轉型之間存在天然適配的資本供需關系與相輔相成的協同發展效應。
由此可見,農業數字化轉型不僅是現階段促進農村居民增收的重要抓手,還是金融資源通過技術滲透轉化為生產力提升的主要支農路徑8。可以認為,農業數字化轉型是普惠金融作用于農村居民增收的有效途徑,有益于強化普惠金融支農的長期穩定效果,而非單純的短期“輸血”作用。基于上述研究背景,本文選取農業數字化轉型為主要切人點,探討普惠金融發展水平、農業數字化轉型與農村居民增收三者的內在影響機制,進一步考察普惠金融是否切實通過支持農業數字化轉型,從而穩定提升農村居民收人,為政府制定針對鄉村振興的金融帶扶政策提供埋論依據。
與本文研究內容相關的文獻主要集中在以下三個方面:一是對普惠金融發展水平和農業數字化水平的測度分析。對于普惠金融發展水平的測度體系已較為成熟,Sarma(2008)從金融滲透性、金融可得性、使用效用性三個角度構建指標體系,測度了普惠金融發展水平[9]。Arora(2010)從金融交易層面進一步歸納了三個維度,并對普惠金融進行了測量評估[。其余相關研究均在此基礎上通過增補合適指標或擴展測度維度對普惠金融發展水平進行定量評估[11-13]。然而,對于農業數字化水平的測度相對模糊和缺失。樊勝岳等(2021)從數字化基礎設施水平與數字化應用水平兩個角度對整體農業數字化水平進行了測度[4。范瑾等(2023)基于鄉村振興視域,選取20項三級指標,通過使用熵權TOPSIS法對農業數字化水平進行了定量評估[1。高一銘(2023)則使用省級時間序列投入產出表對農業數字化水平進行了分解測度[。二是普惠金融發展水平對社會經濟影響效應的研究。大多數研究認為,普惠金融的發展對不同地區、不同行業、不同群體均有顯著的正向促進效應[17-19]。從普惠金融發展水平對宏觀經濟影響的角度看,普惠金融的發展可以提高GDP增長率、推動農村地區經濟發展、助力實體經濟發展,并通過加強金融集聚效應促進經濟高質量發展[20-211。從普惠金融發展水平對個體經濟影響的角度看,現有研究大多認為普惠金融發展水平對城鄉居民的收入存在一定的改善效應,改善效果可能存在異質性與門檻效應,但有學者認為部分農村金融模式的發展對農村居民收人沒有顯著的改善效應[22-23]。三是對農村居民收入影響因素的研究。現有研究認為產業結構、對外開放水平、農業機械總動力、農村居民受教育水平等因素與農村居民收入可能存在相關關系[24-25]。隨著農村配套設施的日漸完善,互聯網使用情況、農村金融、數字農業對農村居民收人也會產生重要影響[26-27]。
綜上所述,現有相關研究多集中于對普惠金融發展水平的測度以及普惠金融發展水平對農村居民收入的直接影響,但是缺乏從農業數字化轉型的視角對普惠金融發展改善農村居民收入內在機制的研究,從而難以區分普惠金融發展水平對農村居民增收的促進效應是否來源于對農業轉型發展的“精準滴灌”,進而無法識別增收效應的穩定性及可持續性。基于此,本文選擇農業數字化水平作為中介變量,考察普惠金融發展水平對農村居民收入的影響機制,旨在為全面梳理普惠金融的支農作用與實現機制提供新視角。
本文可能的邊際貢獻主要包括:第一,進一步補充普惠金融發展水平與提升農村居民收人之間的理論與實證研究,論證了普惠金融可通過提升農業數字化水平使農村居民收人得到穩定持續的增長;第二,由于數據的可得性,現有研究對于普惠金融機構的衡量往往使用銀行業網點數量進行替代,而根據普惠金融的定義,本文進一步使用銀行業、保險業、證券業等6個不同類別的普惠金融機構數量來全面衡量普惠金融的覆蓋廣度,使測度結果更符合實際。
二、理論分析和研究假設
普惠金融能夠發揮杠桿撬動作用,為農村居民提供更多便捷正規的金融服務,加速資金在農村地區的流轉。此外,普惠金融對農業產業的扶持可以加速當地農業數字化轉型,進而提升農村居民收入。基于此,本文認為普惠金融的發展可以直接或間接地幫助農村居民改善其收人狀況
一方面,普惠金融通過其覆蓋廣度、區域深度、產品質量的發展,逐漸輻射到農村地區,從而打破以往農村居民對金融活動獲得性的限制,大大降低了農村地區的金融交易成本,因此可從多角度直接改善農村居民的收人狀況[28]。從普惠金融提供的金融產品與服務來看,儲蓄類業務可幫助農村居民積累資金、儲備應急資金,從而增強其抵御收入波動風險的能力,防止其因為收入波動或緊急需求再次返貧;貸款類業務可幫助農村居民籌措資金、參加學習或技能培訓、提升生產水平,為農村居民提升生活質量提供資金支持;其他業務幫助農村居民理財、購置保險等,為農村居民的資金流動提供正規平臺,從而幫助農村居民合理規劃資產結構并提升其收入水平。但由于地域經濟差距及普惠金融的普及情況不一,普惠金融緩解金融信息不對稱的效果也不盡相同,上述改善情況可能存在一定的區域異質性[29-30]。基于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假設1:普惠金融發展水平對農村居民收入具有直接改善效應,即該地區普惠金融發展水平越高,農村居民收入會隨之顯著提升,但這一影響效應可能存在區域異質性。
另一方面,普惠金融雖然有較強的包容性,但往往受限于低水平農村居民金融素養與傳統制度變遷的路徑依賴,其對農村居民收人的直接影響仍較為有限,且若僅依靠普惠金融為農村居民提供的服務,難以從源頭為農村居民收人提供連續不斷的“清泉活水”。根據上文闡述,農業是農村居民收入的主要來源之一,通過加快農業數字化轉型來提升農業產業生產效率,可以間接改善農村居民收入水平,進而為縮小城鄉收入差距奠定產業基礎。與此同時,融資難是農業數字化轉型面臨的難題之一[31]。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發展新型農業經營主體,需要發揮好金融的支持作用”,但傳統農村金融服務存在信貸供給不足、覆蓋廣度與深度不足等問題,這些都阻礙了農業數字化水平的提升。隨著普惠金融在農村地區的普及,越來越多的政策聚焦農業關鍵核心技術攻關、高標準農田和水利基礎設施建設等重點領域,使金融活水“精準滴灌”至實體農業產業的轉型升級[3。因此,通過提升農業數字化水平從而改善農村居民收人水平成為普惠金融改善農村居民收人水平的另一重要路徑。基于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假設2:普惠金融發展水平對農村居民收入的改善存在中介效應,即普惠金融會通過農業數字化轉型進而提升農村居民收人,但各省份農業數字化水平的差異可能會導致普惠金融對農村居民收入的改善效果不同。
三、研究設計
(一)變量的選取與測度
1.被解釋變量:農村居民收人。本文選取各省份農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人作為被解釋變量,數據來源于《中國統計年鑒》,覆蓋年份為2010一2023年,覆蓋范圍為31個省、自治區、直轄市(不包括港、澳、臺)①,本文對農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作對數變換處理。
2.核心解釋變量:普惠金融發展水平。根據現有研究以及前文闡釋,本文選取銀行業普惠機構營業網點數量、保險業普惠機構營業網點數量、證券業普惠機構營業網點數量、期貨業普惠機構營業網點數量、基金業普惠機構營業網點數量、其他普惠金融機構營業網點數量、金融機構存款余額與GDP比值、金融機構貸款余額與GDP比值、金融機構不良貸款率9項指標[9,],使用Stata16對9項指標標準化后進行時序全局主成分分析,根據分析結果將主成分一、二、三分別命名為“普惠廣度”“普惠深度”“普惠質量”。根據分類結果,本文使用各主成分對應的方差貢獻率作為權重,計算得出該省份普惠金融發展水平的得分。數據來源于TFID數據庫、《中國金融年鑒》《中國統計年鑒》,其余指標信息如表1所示。

3.中介變量:農業數字化水平。根據前文所述,本文選取數字化基礎、數字化能力、數字化生態、數字化支持四個維度作為一級指標[34-35,數據來源于《中國統計年鑒》TFID數據庫,指標其余信息見表2。本文參考現有研究使用的分析方法,選擇熵權法與TOPSIS法對各省份農業數字化水平進行客觀賦分。

4.控制變量。參考現有研究,本文選取農業經濟發展水平、教育水平、對外開放程度、鄉村常住人口、鄉村就業人員數作為控制變量。
(二)研究方法與計量模型
為驗證假設1,本文構建如下基準回歸模型:
Yii=α1+β1IFii+θ1Xii+εit
式(1)中,
表示農村居民收人,
表示普惠金融發展水平,
表示控制變量, εi 為隨機擾動項。
在此基礎上,本文為檢驗該模型的穩健性,使用子樣本對式(1)中的參數進行估計。此外,還使用GMM動態面板模型進行回歸分析。為檢驗假設1、假設2中的異質性,本文采用分組回歸法對式(1)進行參數估計。
為驗證假設2,本文參考江艇(2022)的研究[3構建如下中介效應模型:
Yii=α2+β2Mii+θ2Xii+μii
Mii=α3+β3IFii+θ3Xii+νii
其中, Mit 為中介變量,表示農業數字化水平,其余變量含義與上文相同。正如上文所述,從理論機制與現實背景來著,農業數字化發展水平可以提升農業生產效率,進而增加農村居民收入。因此,可以認為式(2)中的 β2 應大于 0 為進一步檢驗農業數字化發展水平與農村居民收人之間的定量關系,本文在機制檢驗中對式(2)也進行了實證分析。
四、結果與分析
(一)基準回歸
基準回歸模型擬合結果如表3所示,列(1)至(3)分別表示僅控制個體效應、僅控制時間效應、同時控制個體效應與時間效應時,普惠金融發展水平對農村居民收入的影響情況。由列(2)列(3)可知,當其他條件不變時,普惠金融發展對農村居民收入有直接促進效應,這與部分學者認為普惠金融難以輻射到農村地區且無法改善農村居民生活的觀點恰好相反。此外,這一實證結果也初步證明了普惠金融能有效打破以往農村居民對金融活動獲得性的限制,大大降低農村地區的金融交易成本,進而直接改善農村居民的收入狀況。

(二)內生性檢驗
考慮到普惠金融發展水平和農村居民收入間存在互為因果的可能性,本文對模型的內生性進行檢驗。參考相關研究成果,選用普惠金融發展水平的一階滯后作為工具變量進行回歸,回歸結果如表4所示。根據工具變量回歸結果可知,在修正內生性帶來的影響后,回歸結果仍然顯示兩者間存在顯著正向關系,因此可以認為普惠金融發展水平對農村居民收人存在顯著的直接促進效應。
(三)穩健性檢驗
為進一步檢驗基準模型結果的穩健性,本文首先替換樣本,使用子樣本①對模型(1)進行回歸,其次使用GMM動態面板模型對系數重新進行估計,結果如表5所示。可以發現,不論是樣本替換或是更換估計方法,普惠金融發展水平的系數均顯著為正,假設1中“普惠金融發展水平對農村居民收入具有直接改善效應”的結論成立。


(四)中介效應檢驗
根據上文的理論闡釋,本文中介效應模型擬合結果如表6所示。根據實證結果,可以得出以下結論:一方面,普惠金融發展水平與農業數字化轉型之間存在顯著的正向關聯,即相同條件下,普惠金融發展水平的提升可以使當地農業數字化轉型得到發展;另一方面,農業數字化發展水平對農村居民收人同樣有顯著的正向影響,即相同條件下,農業數字化水平的提升可以顯著促進農村居民增收。上述結論表明,普惠金融作為“輸血”工具,將通過農業數字化轉型這一“造血”機制,協同推動農村居民增收從“政策驅動”轉向“內生可持續”。由此,本文提出的假設2得到驗證。

(五)異質性檢驗
1.區域異質性檢驗
為進一步檢驗假設1中提出的“普惠金融發展水平對農村居民收入的改善效應可能存在區域異質性”這一觀點,本文將我國31個省份按照地理區域劃分為東部地區、中部地區與西部地區,這一劃分原則也可體現我國區域經濟的整體狀況。具體地理區域劃分情況見表7。

在此基礎上,本文對分類后的面板數據進行分組回歸,具體擬合結果見表8。根據區域異質性檢驗結果,中、西部地區普惠金融發展水平對農村居民收人均存在正向影響,但東部地區的效果不顯著。該結果表明,普惠金融的介人對于經濟欠發達地區(中、西部)具有更高的邊際效用,如有效填補“金融真空”、快速激活閑置生產要素等,使經濟相對落后省份的農村地區可以更好地享受平等的金融服務。而對于東部地區來說,普惠金融發展水平對農村居民收人的促進效應可能因邊際效用遞減而不明顯。上述結果反映了普惠金融介入的短期效應可能存在“低水平高效果”的現象,但長期來看,其作用效果可能受限。總體來看,普惠金融發展水平對農村居民收入的改善效應存在顯著的區域異質性,其可以幫助較為落后的中西部地區農村居民快速提升收人,縮小區域間農村居民收入不平等現狀,本文假設1中提到的相關觀點通過檢驗。

2.農業數字化水平異質性檢驗
為進一步檢驗假設2中提出的“各省份農業數字化水平的差異可能會導致普惠金融對農村居民收入的改善效果不同”這一觀點,本文使用上文各省份農業數字化水平的平均得分將31個省份分為農業數字化水平發展第一梯隊與第二梯隊,具體分類情況見表9。

在此基礎上,本文對完成分類后的面板數據進行分組回歸,具體擬合結果見表 10 根據農業數字化水平異質性檢驗結果,第二梯隊省份的普惠金融發展水平對農村居民增收的助力作用強于第一梯隊。這一實證結果與區域異質性檢驗結果相似,對于農業數字化水平中等及偏下地區,普惠金融會通過突破資源初始積累瓶頸發揮助力作用,使流動性約束得到緩解、農業數字化技術擴散實現加速,這一點與普惠金融的推廣初衷不謀而合。而對于農業數字化水平較高地區,普惠金融對農村居民增收的邊際貢獻減弱,反映了農業數字化率達到一定閾值后,進一步通過金融投入提升農業全要素生產率的空間收窄。此時,高農業數字化水平地區面臨第一產業向第二、三產業延伸的發展需求,依靠普惠金融支農幫扶的成效會有所減弱。

(六)進一步討論:門檻效應檢驗
本文通過異質性檢驗發現,普惠金融對農村居民增收的影響效果存在一定差異,短期來看,普惠金融對經濟發展水平較低地區的農村居民收人有更為顯著的提升效果,但長期效果可能受限。基于此,本文進一步探討普惠金融對農村居民收人的促進作用是否只存在短期效應,還是可能受地區經濟發展水平的非線性影響而展現出階段性影響效果。本文參考張賀等(2018)的做法[37,構建如下門檻效應模型檢驗普惠金融對農村居民收人的影響情況。其中,選取該省份人均GDP作為門檻變量,數據來源于《中國統計年鑒》。
Yi=α4+β4IFiiI(Tii?γ)+β5IFiiI(Tiigt;γ)+θ4Xii+ηii
其中, I(?) 為示性方程, T? 為門檻變量,表示人均GDP,其余變量的釋義同上文。根據檢驗,本文使用單一門檻回歸對式(4)中的系數進行估計,門檻效應檢驗結果見表11。
表11結果顯示,普惠金融發展水平對農村居民收人的影響存在門檻效應。其他條件不變時,當該省份人均GDP低于門檻值時,普惠金融發展水平每提升1個單位,該地農村居民收入將提升約0.75個單位;當該省份人均GDP高于門檻值時,普惠金融發展水平每提升1個單位,該地農村居民收人將提升約1.07個單位,兩者相差約 32% 。與現有研究結論的不同之處在于,本文通過異質性與門檻效應的雙重檢驗發現,普惠金融發展水平對農村居民增收的影響效應確實存在非線性關系,即當地區經濟發展水平較低時,普惠金融會發揮出短期促進效應,但該效應呈邊際遞減趨勢,直至該地區經濟發展水平超過一定閾值后,普惠金融對農村居民增收的作用效果會再次被強化。上述實證結果也從一定程度上解釋了普惠金融政策的發展變遷路徑,發展初期主要強調可達性,即通過填補“金融真空\"幫助經濟發展水平較低的農村地區快速提升農村居民收入水平;而在普惠金融發展逐漸趨于成熟后,其支農重心開始向普惠深度傾斜并強調其地區適配性,即為地區經濟發展水平跨過閥值后進一步與高階要素發揮協同作用奠定基礎。此外,這一結果同樣完善了上文關于區域異質性的結論,即經濟發達地區若仍想通過普惠金融大力提升農村居民收人,不可再利用普惠金融的短期“輸血”功能,而應從提升經濟發展水平、完善金融配套政策等長期視角助力普惠金融更好地發揮“造血”功能。

五、研究結論與政策啟示
本文拓寬了普惠金融對農村居民收人改善路徑的研究思路,以農業數字化轉型作為研究視角,探究數字農業的發展是否為普惠金融改善農村居民收人水平提供中介效應,從而達到產業興旺、生活富裕的鄉村振興目標。本文使用2010一2023年省級面板數據,分別測算省級普惠金融發展水平指數與省級農業數字化水平指數,并構建基準回歸模型和中介效應模型以檢驗普惠金融對農村居民收入水平的影響,在此基礎上,進一步討論普惠金融發展水平對農村居民增收效應的異質性與門檻效應,主要研究結果包括:(1)普惠金融發展水平對農村居民收人具有顯著的改善效應,而且普惠金融會通過農業數字化轉型進而穩定提升農村居民收入。(2)普惠金融發展水平對農村居民收入的促進作用存在區域異質性,即普惠金融對中西部地區農村居民的增收效果顯著優于東部地區。(3)地區農業數字化水平的差異會導致普惠金融對農村居民收入的改善效果不同,對于農業數字化水平較高地區,普惠金融對農村居民增收的邊際貢獻有所減弱。(4)普惠金融發展水平對農村居民增收的影響效應存在非線性關系,即當地區經濟發展水平較低時,普惠金融會產生短期促進效應,但該效應呈邊際遞減趨勢,直至該地區經濟發展水平超過一定閾值后,普惠金融對農村居民增收的作用效果會再次被強化。
基于上述研究結論,本文提出以下政策建議:
1.鼓勵銀行業金融機構加強金融服務下沉,深化普惠金融與農業數字化轉型的有效銜接。一是建議設立“農業數字化普惠信貸專項”,開發與農業周期相適應的中長期信貸業務,從供給側保障農業數字化轉型的資金需求。二是農村地區應加大政策宣傳力度,進一步提升涉農數字化轉型企業對普惠信貸的認同感,從需求側減少金融資源在農村地區的錯配問題。從供需兩端促進農村普惠金融發展水平的穩步提升,使其發揮應有的助農作用。
2.通過分區域“精準施策”,強化“區域協同”的頂層設計,降低金融資源的區域間錯配。一是建議通過對不同地區的精準施策推動農村普惠金融與鄉村振興的深度融合,如針對中西部經濟發展水平較低地區,以“數字基建 + 基礎覆蓋”為核心抓手,充分釋放普惠金融在該階段促進農村居民增收的高邊際效用。二是建議設立跨區域金融協作平臺,激勵東部地區金融機構加大對中西部涉農業務的資源傾斜,減少區域間金融資源的錯配問題。
3.因地制宜發展普惠金融,推動創新賦能,根據地區農業數字化水平建立梯度支持體系。一是對農業數字化轉型尚處于初級階段的地區,應充分利用普惠金融突破資源初始積累瓶頸的助力作用,筑牢農業數字化轉型的基礎。二是對于農業數字化轉型已趨于成熟的地區,應鼓勵普惠金融機構因地制宜進行產品創新,如加快落實普惠金融服務站的建設,探索開發基于當地資源和需求的普惠金融產品,以迎合當地農村第一產業發展的現實需求。
4.由于普惠金融與農村居民增收之間存在非線性影響關系,在地區經濟水平提升的過程中,應預防普惠金融發展水平與地區經濟發展水平相適配,而農村居民金融素養卻普遍較低的結構性矛盾出現。建議在經濟發展的過程中重視農村居民金融素養的提升,加強在農村地區的金融教育投入,通過開展多樣化的金融服務增強農村居民的金融意識,為閾值突破后的增收作用奠定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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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w to Improve the Income of Rural Residents with the Development Level of Inclusive Finance: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Digital Transformation of Agriculture
YaoJin,ZhangBochao,WangTutu(Institute of Economics,Shanghai Academy of Social Sciences,Shanghai 2Ooo2o,China)
Abstract:The issuesrelating toagriculture,rural areasand farmersare the fundamental issues that haveabearing onthenational economy and people's livelihood.Atthis stage,increasing farmers’income is thecentral task of the“three rural”work,among which thedigital transformationof agriculture is not only animportant starting point to promote farmers’income,butalso the main way to support agriculture through thetransformation of financial resources into productivity improvement through technology penetration. Therefore,studying the internal influencing mechanism ofthe development level of inclusive finance,the digital transformation of agriculture and the increaseof rural residents’incomeis conducive to a more comprehensiveunderstandingofthereal efectof inclusivefinance inruralrevitalization,andthenprovidesatheo一 reticaland empirical basis for thegovernment to formulateeffective financial assistancepolicies for rural revitalization.Thispaper usesprovincial paneldata from 2olO to 2O23 toempirically test whether inclusive financecan increase farmers’income by promoting thedigital transformation of agriculture.Themain conclusionsshowthatinclusivefinancecansteadilyimprovetheincomeofruralresidentsthrough thedigital transformationofagriculture,and thereisregional heterogeneityandthreshold efectonthepromotionofrural residents'income by thedevelopment level of inclusive finance,thatis,when theregional economic level is low,inclusive finance will exertashort-term promotioneffect,buttheeffct willshowamarginaldecreasingtrend,untiltheeconomicleveloftheregionexceedsacertain threshold,theeffectof inclusivefinanceon the income of rural residents will be strengthened again.
Key words:financial inclusion;digital agriculture;rural residents’income
(責任編輯:李丹;校對:龍會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