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魏司馬金龍墓葬文物賞析

摘 要：文章通過對司馬金龍墓出土的陶俑、漆畫屏風、石雕棺床及釉陶俑陣等文物的深入分析，探討了這些文物在歷史文化價值上的重要地位，揭示了它們在反映北魏時期社會結構、宗教融合以及藝術創新方面的獨特作用。

關鍵詞：司馬金龍墓葬；文物鑒賞；歷史價值

DOI：10.20005/j.cnki.issn.1674-8697.2025.11.005

北魏作為我國歷史上一個多民族融合的時期，其文化遺產豐富而復雜。司馬金龍墓葬的發現，為我們提供了一扇窺探北魏社會生活的窗口。墓葬中出土了漆畫屏風、石雕棺床、釉陶俑陣等，文物數量眾多，種類豐富，每一件文物都承載著深厚的歷史文化信息。這些文物不僅再現了當時的日常生活用品，還反映了社會等級和禮儀制度，體現了宗教信仰的多樣性，展現了藝術風格的融合與創新。因此，本文將對司馬金龍墓出土文物的歷史文化價值進行深入分析，以期更好地理解這一時期的社會文化特征。

1 司馬金龍墓葬概況

司馬金龍墓葬是北魏時期考古的重要發現，其位于山西省大同市石家寨村西南方向，距離市中心約7.5千米。該墓葬是北魏瑯琊王司馬金龍與其妻姬辰的合葬墓，于1965年11月下旬被發現。司馬金龍是東晉宗室后裔，后降附于北魏，深受北魏皇室的寵信，官至侍中、鎮西大將軍、吏部尚書等職，卒于北魏孝文帝太和八年（484）。司馬金龍墓葬的地下建筑由墓道、墓門、前室、后室和右耳室組成，南北總長17.5米，后室高度達5.20米，墓道全長28.1米。墓室全部用磚5萬余塊，每塊磚上都有10字陽文“瑯玡王司馬金龍墓壽磚”。該墓在早年已被盜取，所幸仍留存著部分文物，其中，墓葬后室擺放的、用以停放棺槨的石雕棺床更為珍貴，該石雕棺床床足雕刻舉重的力士，中間壺門可見忍冬圖案等。

2 出土文物概覽

司馬金龍墓出土的文物種類豐富，數量可觀。據官方數據，該墓葬共出土各類文物約450件，主要包括陶俑、動物造型等。在這些文物中，超過一半是裝備著鎧甲的步兵陶俑和騎兵陶俑，騎兵所騎的戰馬同樣裝備鎧甲，還有背負糧食的馬匹和駱駝模型。除了這些以外，還發掘出了石硯、陶制水壺、青瓷唾壺、漆器、鐵制剪刀以及馬鐙等物品。

司馬金龍墓的出土文物對于北魏時期的考古和歷史研究具有重要的價值。這些文物不僅反映了北魏時期的社會生活和軍事組織，而且展現了當時的藝術風格和文化交流，還為我們提供了研究當時社會文化的重要視角。

3 重點文物賞析

3.1 陶俑及動物模型

在北魏司馬金龍墓出土的文物中，陶俑及動物模型是重要的組成部分，展現了當時社會的多樣性和文化的融合。這些陶俑不僅是隨葬品，更反映了北魏時期的社會生活、軍事力量和工藝水平。駱駝模型（圖1）尤為引人注目，體現了北魏時期對外貿易和文化交流的深遠影響，這尊駱駝模型以其逼真的比例和細節而著稱。駱駝的身軀健壯，四肢修長，體現了駱駝在長途跋涉中的耐力和力量。駱駝的頭部微微抬起，眼神溫和，仿佛在凝視遠方的沙漠，展現了駱駝作為沙漠之舟的堅毅和忠誠。駱駝的駝峰高聳，是用駝峰儲存水分和能量，駱駝模型的駝峰雕刻得非常精細，顯示出工匠對駱駝生理結構的深刻理解。駱駝模型的釉色以黃色和褐色為主，這些顏色不僅模擬了沙漠中駱駝的真實色彩，也與北魏時期的審美相符合。彩繪部分可能包括駱駝的眼圈、鼻孔和嘴巴，以及可能的裝飾性圖案，如駝峰上的花紋或身體上的裝飾帶，這些彩繪增加了駱駝模型的藝術性和觀賞性。

駱駝模型的制作工藝復雜，需要工匠具備高超的陶藝技巧。從素坯成型、晾干、施釉到焙燒，每一步都需要精心操作。駱駝模型的表面可能經過打磨，以增加釉色的光澤度和彩繪的附著力，這顯示了北魏時期陶藝技術的高超。駱駝模型不僅是隨葬品，更是北魏時期對外貿易和文化交流的象征。駱駝作為絲綢之路上的主要交通工具，其形象在墓葬中的出現，反映了北魏時期對外來文化的接納和融合。隨著北方游牧民族的進入，駱駝逐漸成為中原地區運輸的重要動物，尤其在北魏軍隊南征過程中，駱駝的作用愈發顯著。這些動物模型不僅體現了北魏時期的經濟活動和社會結構，也反映了當時民族融合的深度和廣度，是北魏時期文化多樣性的重要體現。通過這些文物，我們可以更深入地理解北魏時期的社會生活、經濟活動及其與周邊文化的互動。

3.2 漆畫屏風

司馬金龍墓漆畫屏風（圖2）以精湛的藝術特色著稱。屏風采用木質結構，以柏木為胎器，外覆麻布為底，再以漆填平。該屏風的繪畫工藝極為精細，正面和背面均繪有漆畫，自上而下分為四層，每層高19～20厘米，以鮮亮朱漆為底色，配墨色文字，人物線條用黑漆勾勒，結合渲染、鐵線描技法，面部等用鉛白增立體感，還融入多色，且加漆做黏合劑，既增強色彩的附著力，又讓漆畫更耐用、不易脫落。這種“描漆”技法，以及將礦物顏色用油調和作畫的方法，展現了南北朝時期髹漆工藝的高超。

司馬金龍墓漆畫屏風的內容沿襲了漢代以來帝王將相、烈女、孝子等傳統故事，如帝舜、周太姜、衛靈公、齊宣王、晉文公、孫叔敖、漢成帝與班婕妤，以及孝子李充、衛靈公夫人、蔡人妻等。這些故事不僅體現了墓主生前對中原傳統文化與倫理觀念的尊崇，而且通過這些圖像教化民眾，展現了儒家倫理道德的精髓。屏風上的繪畫內容和題記，反映了漢隸向唐楷演變中的魏書發展面貌，字體圓潤俊秀、氣勢疏朗，是北魏墨書真跡的代表。漆畫屏風的出土，彌補了北魏前期繪畫實物的空缺，畫法上與傳為東晉顧愷之的《女史箴圖》酷似，亦與傳為初唐閻立本的《古帝王圖》之間有著承繼關系。漆畫屏風的出土，在美術史領域具有劃時代的意義。此屏風上的漆畫不僅色彩豐富，還伴有大量題刻和題榜文字，其字體優雅有力，筆法和結構已接近楷書。這些文字體現了從晉代隸書向唐代楷書過渡的書法風格，是北魏時期書法藝術的珍貴實例，其價值不言而喻。

3.3 石雕棺床

司馬金龍墓石雕棺床（圖3）展現了北魏時期石雕工藝的高超技藝。該石雕棺床由6塊淺灰色細砂石板構成，其正視圖呈現一個倒立的“山”字，床長241厘米，寬133厘米，高51厘米。石雕棺床的雕刻十分精致，上部以纏枝忍冬紋為邊飾，中部為流暢的波狀忍冬紋，波心雕伎樂十三組，伎樂身側各雕虎、獅、龍、人面鳥等瑞獸。云岡石窟中常見的裝飾圖案，也同樣出現在這些石雕棺床上，這反映出平城時期石雕工藝的圖案設計在宗教與葬禮場所具有共通性。棺床的裝飾紋樣涵蓋了水波紋、銜環鋪首等元素，同時融入了傳統吉祥獸圖案，如龍、鳳、麒麟等以及一些帶有佛教色彩的圖樣，石雕棺床的紋飾和雕刻具有深厚的文化象征和宗教意涵。

忍冬紋樣作為魏晉南北朝時期廣受歡迎的一種植物圖案，在眾多藝術品的裝飾中占據了重要位置。這種紋樣不僅出現在石窟寺和墓葬裝飾中，也常見于各類器物上，成為北朝墓葬裝飾中的標志性設計之一。忍冬，又名金銀花，因它凌冬不凋，故有忍冬之稱，被大量運用在佛教中。聯珠紋是一種典型的波斯紋樣，薩珊王朝時期大量用于建筑和織錦上，從這里可以看出，北魏時期雕塑已將傳統習俗、外來文明、巫術與佛教教義相聯合。該石雕棺床3個床足飾聯珠紋邊框，框內低浮雕4位身軀矯捷的力士。這些力士的形象不僅見于這件石雕棺床上，同時也見于云岡石窟中，顯示了佛教文化的影響。

3.4 釉陶俑陣

司馬金龍墓出土的一組釉陶俑陣（圖4）格外引人注目，就目前國內已有的考古發現來看，在北魏時期所出土的各類俑陣里，它當屬規模最為宏大的釉陶俑陣，經過細致清點與統計，總數超過360件。其中騎兵俑尤為引人注目，這尊騎兵俑騎在一匹矯健的馬上，馬匹的肌肉線條流暢，四肢強健，展現出一種蓄勢待發的動態美。騎兵俑身著戰袍，頭戴戰盔，面部表情嚴肅，目光堅定，仿佛隨時準備投入戰斗。騎兵俑的制作工藝精湛，從素坯成型到施釉、焙燒，每一步都凝聚了工匠的心血。騎兵俑的釉色以綠色和褐色為主，這些顏色在光線的照射下閃爍著金屬般的光澤，增添了俑的威嚴感。騎兵俑的戰袍上繪有精美的圖案，如云紋、獸面等，這些圖案不僅美觀，也具有象征意義，反映了北魏時期的審美和文化。騎兵俑的手持武器，如長矛或劍，細節處理得非常到位，武器的鋒利和騎兵的勇猛相得益彰。騎兵俑的馬匹裝飾同樣精致，馬鞍、馬鐙等裝備一應俱全，馬匹的鬃毛和尾巴經過精心塑造，顯得栩栩如生。

司馬金龍墓出土的釉陶俑陣在技術創新上，展現了北魏時期陶瓷業的發展。北魏這個政權建立起來之后，廣袤的北方地區，其手工業宛如經歷了一場春雨的滋潤，慢慢從之前的低迷狀態中蘇醒過來，而陶瓷業之中的釉陶，也隨之踏上了發展的征程。釉陶俑陣的釉色包括紅棕釉、黃棕釉、淺黃綠釉以鐵為著色劑，以及綠釉以銅為著色劑，這些釉色的運用體現了當時釉陶制作技術的成熟。在美學表現上，釉陶俑的造型準確，部分陶俑造型大膽而生動，動態統一，體現了深沉宏偉的民族風格。制作釉陶俑需經過塑形、晾干、施釉、高溫燒制和涂彩等步驟，彩繪成分待研究。北魏時期鉛釉陶上加彩繪較為罕見，這種技法展現了工匠對美的追求，創造出豐富的裝飾效果，藝術價值高。

4 出土文物背后的文化交融與歷史意義

北魏時期在中華民族多元一體格局的形成進程中占據著極為關鍵的地位，司馬金龍墓葬文物所折射出的歷史意義遠遠超越了文物本身的物質存在，深刻地反映了這一時期波瀾壯闊的時代風貌與深遠厚重的歷史變革。這些文物是民族融合深度與復雜性的生動寫照。北魏時期，北方少數民族與中原漢族之間的融合進程加速推進，這一融合并非簡單的文化疊加，而是涉及政治、經濟、社會生活等全方位的深度交融。陶俑的服飾、姿態既體現了游牧民族的剽悍豪邁，又融入了中原文化對禮儀形態的講究；動物模型中駱駝的出現，不僅僅是一種隨葬品的增添，更象征著北魏與西域地區在貿易、文化交流等方面的緊密聯系。這種民族融合現象反映出當時北魏政權在整合多民族資源過程中，促進了各民族之間人口流動、文化互鑒以及生活方式的相互滲透，為后世多民族國家的發展提供了早期的實踐范例與歷史經驗。

一是體現了文化傳承與文化轉型的重要節點意義。北魏處于我國古代文化發展的重要過渡時期，上承漢晉文化余韻，下啟隋唐文化新風。以漆畫屏風為例，其繪畫內容為中原傳統故事的沿襲，盡管政治格局發生巨大變化，但中原文化的核心價值體系在北魏社會依然有著強大的影響力，儒家倫理道德觀念通過圖像形式在新的社會環境中傳承與傳播，這是文化傳承穩定性的體現。同時，漆畫的繪畫技法融合南北之長，字體呈現出從晉隸到唐楷的演變過渡，這又是文化在新的民族融合背景下積極創新轉型的有力證據。這一時期的文化發展模式說明，北魏在多元文化碰撞交融過程中，既堅守傳統文化根基，又勇于接納新的文化元素并進行創新整合，為隋唐文化的全面繁榮奠定了堅實的文化基因基礎，在中華文化數千年的傳承與發展長河中起到了承前啟后的樞紐作用，彰顯了文化在歷史演進過程中的適應性與創新性變革特征。

二是見證了北魏在古代世界文化交流體系中的獨特角色與影響力。從石雕棺床的紋飾構成來看，忍冬紋反映了佛教文化，自印度佛教經西域傳入中原后在北魏廣泛傳播，佛教教義、藝術形式與本土文化相互融合，改變了人們的宗教信仰、審美觀念以及社會生活方式；聯珠紋作為典型的波斯紋樣出現在墓葬文物中，揭示了北魏與波斯等西亞地區通過絲綢之路已建立起直接或間接的文化交流與貿易往來。北魏憑借其地理位置優勢與強大的政治影響力，成了東西方文化交流的重要中轉站，各種文化在這里匯聚、融合并向四周傳播，促進了不同文化圈之間的相互了解與互動，拓展了古代世界文化交流的范圍與深度，對推動全球文化多樣性的形成與發展有著不可忽視的貢獻。

三是為剖析北魏社會結構與政治格局提供了珍貴視角。陶俑及動物模型的種類、數量、制作精細程度以及在墓葬中的排列布局等，都與當時的社會階層分化、禮儀制度以及軍事力量構成有著密切關聯。例如，儀仗俑的規模與規格往往反映墓主人的身份地位高低，而大量武士俑的存在及其裝備情況則暗示了北魏軍事力量的構成與軍事戰略重點。尤其是釉陶俑陣中胡服與漢禮的結合，體現了北魏在軍事制度上的胡漢融合特色，這是北魏政權為適應民族融合趨勢而在政治軍事領域進行改革創新的直觀體現。通過這些文物信息，我們能夠深入了解北魏時期社會等級制度的森嚴、政治權力與軍事力量的相互依存關系以及民族融合對社會政治結構的重塑作用。

四是反映了北魏時期經濟交流與區域經濟發展的繁榮景象。動物模型中的駱駝形象頻繁出現，這是北魏積極參與絲綢之路貿易的有力證據。絲綢之路的繁榮不僅促進了東西方商品的流通，如中原的絲綢、瓷器與西域的香料、珠寶等得以交換，而且帶動了沿線地區的經濟發展與產業升級。北魏在這一貿易網絡中扮演著重要角色，其國內的手工業、農業等產業也因貿易需求而得到刺激與發展。例如，釉陶俑制作工藝的進步，可能得益于貿易交流中對陶瓷技術的引進與創新，同時也反映了北魏時期手工業在民族融合與對外交流背景下的蓬勃發展態勢。這表明北魏經濟已深深嵌入當時的區域乃至全球經濟體系之中，經濟交流與融合成為推動北魏經濟發展的重要動力，為研究古代區域經濟一體化進程以及經濟全球化的早期形態提供了重要的歷史參考。

5 結語

通過對司馬金龍墓葬出土文物的深入分析，我們可以得出結論，這些文物不僅是北魏時期物質文化的直觀證據，而且深刻反映了當時的社會結構、宗教信仰和藝術風格。它們生動再現了北魏時期的社會生活，體現了儒、釋、道三教合流的宗教信仰對人們生活的影響，展現了北魏藝術家在繪畫藝術和石雕藝術上的創新和精湛技藝。通過這些文物，我們可以更深入地理解北魏時期的文化、藝術、宗教等方面的情況，為我們今天對這一時期的歷史研究提供了寶貴的視角和資料。

參考文獻

[1]王鑫.北魏司馬金龍墓屏風的表達與觀看[J].湖北美術學院學報，2023（2）：132-139.

[2]張靜.考古發掘與博物館保管中的文物保護策略研究[J].中文科技期刊數據庫（全文版）社會科學，2023（4）：26-29.

[3]甄里.考古發掘現場文物保護的理念與現狀分析[J].電腦愛好者（校園版），2022（22）：276-277.

[4]何一澄.考古發掘文物的數字化保護研究[D].西安：西安理工大學，2024.

[5]王星.關于考古發掘與文物保護研究[J].深圳青年，2024（3）：257-2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