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字勞動的本質特征及其當代審視

摘 要：隨著經濟發展步入數字時代，人類的勞動方式隨之發生了巨大的變革。數字經濟時代也迎來了新型勞動形式——數字勞動。雖然勞動的形式有所改變，但勞動的本質并沒有發生變化。文章依托于數字勞動理論，從數字勞動的提出及內涵的探討入手，闡述了數字勞動在當前社會背景下的本質特征，最后結合時代背景，提出了在馬克思勞動價值論視域下數字勞動的當代審視。文章旨在通過馬克思勞動價值論探析數字勞動的本質及其價值，數字勞動一大特征主要是勞動采取自由自愿的形式，但這種勞動形式實際上仍然處于資本的控制之下，受到資本的監管和約束，因此我們的最終目的是讓數字勞動服務于當前我國數字經濟，實現人的自由全面解放。

關鍵詞：數字勞動；勞動價值論；勞動新形態

隨著數字化時代的到來及大數據與人工智能的廣泛運用，數字技術與勞動的結合使“數字勞動”成為一種新的勞動形態。對于數字勞動的理解不能將其簡單地泛化為數字化時代的勞動，在本質上它是人類社會在科技創新上不斷突破的產物。盡管數字勞動是人類勞動的最新形式，但其勞動本質不變。事實上，數字勞動與傳統人類勞動共同推動了勞動形式的不斷創新。在馬克思勞動價值論的指導下，能夠清晰認識數字勞動的本質和特征，揭示數字勞動被資本壓迫的真相，不僅有助于我們形成正確的數字勞動觀念，還能積極推動數字勞動服務數字經濟建設，對于當下的社會發展具有深遠的意義。

一、數字勞動理論的發展脈絡及內涵

（一）數字勞動理論的發展脈絡

二十世紀二十年代前，西方馬克思主義者如葛蘭西、法蘭克福學派和阿爾都塞普遍認為商業媒介的運營主要依賴政黨支持，而非廣告商影響。因此，歐洲批判的盲點在于過度關注意識形態生產的領域或戰略層面，而非媒介本身。赫伯特·席勒指出，發達國家憑借豐富的傳播資源，其傳播影響力遠超發展中國家，旨在為文化商品開拓市場。在資本主義社會中，大眾傳播媒介如何生產商品以及商品的呈現形式成為二十世紀中期學者們探討的核心。達拉斯·斯麥茲在此基礎上提出受眾商品論，認為商家營銷的主要產品是受眾的注意力，而非僅僅是廣播時間。一九七七年，斯麥茲回應了學界的“盲點辯論”，“認為受眾在觀看過程中創造價值，而這種價值以附加的廣告這種形式實現”[1]。受眾無形中成為生產者，也成為資本家眼里的消費者，其勞動沒有得到補償，卻以另一種形式被資本家剝削，這種受眾勞動是數字勞動的早期形態。

隨著時間的推移，電視產業中的“受眾商品”現象逐漸滲透互聯網領域，“受眾商品”成為該領域創造價值的主力軍，意大利學者蒂齊亞納·泰拉諾瓦在分析達拉斯·斯麥茲受眾商品論的基礎上提出了免費勞動的概念，“并用‘免費勞動’的泛化定義來界定數字勞動概念”[2]，由此泰拉諾瓦成為第一位提出數字勞動理論的學者。泰拉諾瓦將這種使互聯網成為高度活躍的媒介的過度活動稱為“免費勞動”，同時他將免費勞動界定為文化經濟發展過程中的特征之一，也是尚未得到資本主義社會認可的價值源泉。在蒂齊亞納·泰拉諾瓦看來，“免費勞動者”在為資本家創造價值的同時自身也受到剝削和壓迫。

克里斯蒂安·福克斯的數字勞動理論承襲了達拉斯·斯麥茲的受眾商品論和蒂齊亞納·泰拉諾瓦的免費勞動理論，在此基礎上，克里斯蒂安·福克斯選擇了從馬克思主義立場探討數字勞動，因此也奠定了他在數字勞動研究史上的地位，即福克斯是第一位從馬克思主義立場研究數字勞動的學者。他以馬克思主義理論為切入點撰寫了《數字勞動與卡爾·馬克思》一書，在書中福克斯闡述了馬克思關于資本主義生產方式中的勞動和剝削的理論，然后將這一理論應用于數字媒介生產領域來分析數字勞動的作用，這本書也填補了學界從馬克思主義立場研究數字勞動的空白。福克斯認為“數字勞動”一詞的出現是為了理解Facebook、YouTube、Twitter和微博等社交媒體平臺上價值創造的勞動，旨在說明“互聯網公司對以休閑為導向的、無報酬的用戶活動的剝削”[3]，因此，他將數字勞動界定為一種生產性的活動，只不過它生產的并非是有形的物質商品，而是無形的信息商品，數字勞動也往往從具體勞動開始然后轉變為抽象勞動。

（二）數字勞動理論的內涵

在數字時代各種新技術興起的同時，數字化、網絡化和智能化技術共同創造了數字勞動這一勞動新形態。數字勞動改變了傳統勞動形式，人們的勞動不再受時空的限制，并且變得更加娛樂休閑。在大數據模式下，科學技術作為中介，數據作為一個重要的要素，這種模式下的數字勞動將生產和消費的界限慢慢淡化。

認清數字勞動的生產性內涵和非生產性內涵具有重要意義，根源在于這種概念上的區別體現了在資本主義所主導的社會背景下對人類勞動的特殊規定性。從概念上講，生產性勞動和非生產性勞動的區別并不在于勞動內容的不同，“生產性勞動是勞動的這樣一種規定，這種規定首先同勞動的一定內容，同勞動的特殊效用或勞動所借以表現的特殊使用價值沒有絕對關系”[4]。許多西方學者對數字勞動的認識還停留在十分淺顯的層面，他們擴大了數字勞動的范圍，將其泛化為普通的社會生產勞動，產生了對數字資本主義價值生產的認知混亂。馬克思指出“同一種勞動，既可以是生產性勞動，也可以是非生產性勞動”[5]。研究數字勞動，首先應該理清和區分勞動本身中的生產性勞動和非生產性勞動，生產性勞動從屬于一定的資本關系，這種勞動提供資本增值的需要。只要勞動能夠用于資本增值，并且能夠生產剩余價值，不管勞動的具體內容如何，就能被稱為生產勞動。在盤活大數據的背景下，數字勞動對信息、數據等無形的事物進行加工改造，對其進行采集、編碼、存儲、賦值等行為。數字勞動打破了以往勞動存在的時間和地點等常規，但其本質依舊是“生產性勞動”，互聯網企業的數字勞動并沒有改變勞動的根本特性。

馬克思指出，“勞動”主要是用來生產物質性產品，是產業勞動、物質生產勞動，即便存在腦力勞動這種體力勞動之外的勞動也是屬于物質生產勞動，離不開生產性勞動這個范疇。因此，馬克思所說的“勞動”是基于一定的時代背景下，正如馬克思所說，這是從“物質生產性質本身得出的關于生產勞動的最初定義”[6]582。人們之所以會對數字勞動的內涵的范疇產生爭議，究其原因是因為未把“勞動”放在社會中考量，我們仍在“產業勞動”視域下看待數字勞動，而忽略了數字勞動作為一種新的勞動形態，是社會不斷變遷更迭的產物，正確理解數字勞動就在于理解它的社會性。馬克思指出人的本質是具有社會性，人類勞動是社會的產物，因此馬克思關于勞動與社會的觀點是我們理解數字勞動的重要依據。另外，“雖然勞動的形式有所變化，但是勞動和資本之間的矛盾并沒有消解”[7]，并且在某些方面可以看出，數字勞動同樣映射出資本主義的生產關系。“數字勞動的物質性、勞動性、生產性以及其剝削的本質并未脫離馬克思勞動價值論的范疇”[8]，這說明馬克思的勞動價值論對于數字勞動仍然具有當代闡釋力，用勞動價值理論闡釋數字勞動仍是破解當今數字資本主義的一個重要課題。

二、數字勞動的本質特征

（一）勞動內容形式的多樣性

隨著技術的不斷發展以及交往聯系的不斷深入，數據隨之產生并且其數量呈線性指數不斷上升。在經歷第三次科技革命的浪潮后，世界進入信息時代，整個世界依靠數據緊密聯系起來。勞動從原來的工廠機器生產到現在虛擬化的生產，處理數據成為勞動的主要工作形式之一，數據背后蘊含的強大能量已經成為繼土地、勞動力、技術、資本等之后的新的生產要素。“數據被視為資本的重要催化劑，如同可供持續開采的礦藏一般豐富。其儲量龐大，變化迅速，種類多樣。”[9]這種數字化或數據化的處理方式極大地促進了信息的傳輸，使得生產與生活之間的聯系更為暢通無阻。因此，數據在當代已成為數字平臺不可或缺的原材料，甚至是一種全新的生產資料。數字勞動依托處理虛擬化的數據得以進行，資本的周轉與循環過程依賴于這些數據的支撐。數字勞動對于原生數據的處理在現代社會中扮演著中堅力量，對于全面把握市場信息、洞察消費需求以及促進產消一體化格局具有至關重要的作用。數字勞動在這些龐大數據的支撐下使得生產過程更加精細化、準確化、效率化，甚至實現自動化。

“正如塔爾諾夫所言，數據已成為資本主義的新型生命線。數據的發展恰好迎合了資本主義發展的需求。”[10]數據本身不僅具有可供分析的價值，還具備成為有效消息、流量和事件的潛力，這恰恰是資本主義發展的核心命脈。當代資本主義的發展依賴于對數據的征用和發揮，企圖挖掘數據背后的交換價值乃至剩余價值以最大化地利用數字生產力。人們在線活動和數字交往所產生的數據對于資本主義而言，既是一種創造收益的商品，又是一種固定資本。資本主義無情地剝奪了數字勞動的產物，并將其轉化為自己的利益。

（二）工作時間地點的向外延伸性

傳統的勞動方式下，勞動者由于受到資本家的重重控制和壓迫，只能像奴隸一樣為資本家勞作，工作時間和地點都嚴格受到資本家的控制。一方面，勞動者被束縛于特定的地點——工廠。資本家強迫工人服從嚴格的勞動紀律，強化對工人的奴役。另一方面，資本家為了榨取更多的剩余價值，無限延長工人的勞動時間，這種方式不僅使得勞動者身心受損，而且長期下來容易引發他們的反抗。于是在相同勞動時間的前提下，資本家通過提高勞動強度，以榨取相對剩余價值的方式獲得更多剩余價值，擴大利潤。在互聯網背景下，數字勞動不斷取代傳統勞動成為一種新的勞動形態。它在一定程度上打破了時空的界限，工作的時間地點呈現向外延伸的趨勢。一方面，勞動者對勞動場所的自主選擇權擴大。由于互聯網平臺技術的支持，人們的工作方式和生活方式不斷改變，數字勞動不再囿于固定廠房，人員不必集中在一起，手機、電腦終端均可以生產形式多樣的數據內容，隨時隨地開展勞動成為可能。另一方面，勞動者對勞動時間的自主選擇權擴大。在數字勞動中，由于剩余勞動時間與必要勞動時間界限模糊，工作與休閑界限模糊，勞動者對在線勞動時間的分配具有較高的自主性，可自由支配時間的增多為人們在藝術、文化等方面的自我開發與探索提供可能。互聯網媒體下的數字勞動與傳統勞動形式一個很大的不同之處在于，前者相較于后者在工作時間上更加靈活和具有彈性化，這使得人們更難以區分工作時間和閑暇時間，兩者之間界限逐漸消失，看似隨意的工作時間背后卻進一步反映了資本的壓迫剝削不斷加劇。

（三）生產與消費的邊界模糊性

生產與消費之間的明確邊界在數字技術媒體的蓬勃發展環境下正逐漸變得模糊不清。人們無意間卷入數字信息內容生產漩渦，他們在盡情享受著互聯網帶來的便捷與樂趣的同時，也為數字資本家輸送了源源不斷、豐富多彩的內容，這些內容進而被巧妙地轉化為具有銷售潛力的數字產品。西方學者阿爾文·托夫勒注意到，在第三次科技浪潮中涌現的“產消合一”的新型模式逐漸形成。隨著新的生產技術的推動，消費者正逐步融入生產活動中，導致生產者與消費者之間的差別越來越小。托夫勒指出，“若以生產者與消費者分離為前提，傳統市場便應運而生”[11]。然而，第三次科技浪潮的到來，使得經濟活動的核心又一次被第一次浪潮社會中的產消合一模式占據著。在生產消費合一的生活形態下，商品的產消不再依賴于市場中的不同勞動分工和交換，新生產技術的運用使得消費者能夠通過技術手段滿足自身需求。因此，托夫勒認為，在這種情境下，傳統的市場模式將變得多余，因為大多數商品的生產與消費將直接在個體間完成，而無需經過市場的交換。在托夫勒的視角中，市場的形成源于生產者與消費者的分離。市場上的交換行為隨著產消合一的實現將被重塑，生產者與消費者之間的角色界限將逐漸模糊從而最終導致市場在經濟社會中的傳統地位發生變革。

整個社會隨著信息時代的來臨經歷了生產方式和生活方式的深刻變革，同時生活世界與生產領域之間的界限也逐漸模糊。自動化、智能化生產在電子信息技術的飛速發展下也有了全新的方式，工人不再受到傳統工廠制度的束縛。“新穎的技術手段和生產模式的創新正在重新定義傳統生產的概念，消費者在新技術的助力下開始主動參與到生產過程中。”[12]這些變革正在逐步打破傳統市場中生產者和消費者之間的明確界限，使得兩者之間的關系變得愈發模糊。

三、馬克思勞動價值論視域下數字勞動的當代審視

（一）數字勞動加劇勞資關系的分化

馬克思認為，“一切不生產剩余勞動的必要勞動，對資本主義來說，都是多余的和沒有價值的” [13]196。資本的本質就在于企圖獲得更多的剩余價值，無償壓榨工人的必要勞動，無條件占有工人的剩余勞動。在數字勞動中看似人擁有了更多的自主權，且雇傭關系弱化。實際上，人的自主活動在更大程度上被植入了資本增值的枷鎖。資本獲取更多的剩余價值的本質沒有改變，甚至這種本質在某種程度上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度。馬克思指出“機器成了資本的形式，成了資本駕馭勞動的權力，成了資本鎮壓勞動追求獨立的一切要求的手段”[13]196。數字平臺在當今這個數字化浪潮席卷全球的時代已經悄然蛻變成資本操控勞動領域的最新利器與戰略高地。通過精心布局與強勢壟斷，這些平臺不但構建了龐大的數字帝國，而且深刻改變了勞動生態，實現了對勞動資料（包括但不限于用戶數據、算法技術、平臺接口等）及勞動產品（數據分析報告、個性化服務、廣告推送等）前所未有的私人化占有與控制。從而數字勞動在這一過程中逐漸淪為資本的忠實附庸，勞動者在無形中成為了數據價值創造鏈條上的關鍵一環。

需要提及的是，數字勞動所依賴的生產資料與傳統機器大工業生產中的鋼鐵、煤炭等實物生產資料存在根本性差異。和以往傳統時代相比，生產資料在數字信息時代更多地體現為無形的數據流、算法邏輯與計算能力，它們共同編織成一張錯綜復雜的信息網絡。數字勞動正是基于這張網絡，通過高超的數據處理與分析技能，不斷挖掘、整合、創造新的數據價值，進而生產出形態多樣的數據商品。在這個過程不僅要求勞動者具備深厚的數字素養與創新能力，還促使勞動形態從傳統的體力與技能密集型向智力與數據密集型轉變。然而，數字勞動的成果往往在資本逐利本性的驅動下被少數平臺巨頭壟斷，勞動者在享受技術進步帶來的便利同時，也面臨著數據隱私泄露、勞動權益受損以及職業發展路徑受限等挑戰。因此，部分生產資料在這種情況下看似由勞動者所得，但其實這些生產資料僅僅是“充當勞動對象的容器的勞動資料”[14]，還需要經過進一步加工、轉換才能被利用。數字平臺、數字算法等才是數字勞動中最重要、最核心的生產資料，而這種最核心的生產資料被資本壟斷。資本操控著數字平臺，人們受技術支配可以將其作為外在的工具使用它，卻不能掌握它以至于無法利用平臺技術發展自己，終究受制于資本所設下的圈套和牢籠，勞資關系更加分化。

（二）數字勞動吞噬勞動者精神世界

馬克思指出，“機械發明的出現引發了生產方式的變革，這種變革帶動了生產關系上的調整并最終導致了工人生活方式的變化”[15]。隨著日新月異的數字技術的迅猛發展，虛擬空間逐漸成為人類社會活動的新疆域。其中，數字勞動以其獨特的形式悄然崛起并構成了勞動領域的一股新興力量。數字勞動者在這片由代碼和數據編織的廣闊天地里不僅實現了工作環境的全面“數字化”轉型，他們的思維模式與表達習慣也在潛移默化中發生了深刻變革，變得更加傾向于高效、精準的邏輯運算與即時互動的溝通方式。

資本作為這股變革背后的主要推手，巧妙地運用技術手段從而牢牢掌握著核心技術的命脈。在看似自由開放、充滿創造力的數字勞動環境中，數字勞動者往往扮演著表面自由自覺、實則深受束縛的角色。事實上，數字勞動者無論是創作內容、工作流程還是個人體驗都被迫在資本的預設框架內運作，都不可避免地受到外部力量的精細調控與深刻影響，他們不得不被動地觀察、感受并回應著這個世界。更為嚴峻的是，數字資本對人們精神世界的滲透與操控達到了前所未有的深度與廣度。它以一種難以察覺的方式逐漸侵蝕著人們的批判性思維與否定性力量，使得個體在享受技術便利的同時也悄然失去了獨立思考與自我反思的能力。人們開始變得像是被資本精心操控的“提線木偶”，不僅失去了對現實的深刻洞察與批判，更在精神上陷入了空虛與迷茫的境地，長此以往個人價值與主體性將在無盡的數字洪流中漸行漸遠。

數字勞動者的精神世界更是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沖擊與侵蝕。他們日復一日地沉浸在平臺推送的海量信息中，無暇顧及真實、自由的生命體驗，更難以進行深層次的思考與自我表達。他們的個性在這樣的環境下逐漸被同質化，創造力與想象力被嚴重束縛，最終只能在數字生產的流水線上淪為資本增值的冰冷工具。這不僅是對數字勞動者個體精神的極大摧殘，更是對人類文明進步與自由發展的深刻警示。

（三）數字勞動擴大社會兩極分化

馬克思在論述資本積累一般規律時說，“在一極是財富的積累，同時在另一極，即在把自己的產品作為資本來生產的階級方面，是貧困、勞動折磨、受奴役、無知、粗野和道德墮落的積累”[16]743-744。第一，資本家為快速積累并迅速擴張數字資本，通過一些手段如控制數據商品以及剝削壓迫數字勞動者來達到目的。隨著科學技術的更新換代，當資本主義生產體系中引入了數字勞動這種新的勞動形式，也意味著資本剝削的程度和范圍有了進一步拓展的空間，這種擴展空間將會推動資本實現無休止榨取工人在新形式下勞動所產生的剩余價值的目的。“在數字商品的生產中，資本家逐利的本質并未改變，而是利用數字資本與數字技術實現剩余價值的生產”[17]。一方面，數字時代的雇傭工人在傳統勞動模式中的有酬勞動者身份發生了改變，產業后備軍也不再是剩余雇傭勞動力，二者數量都擴大到了全網平臺用戶量。“這是一種生產關系的變革，數字生產方式之下，資本家和雇傭者不用保持長期的雇傭關系，不穩定數字生產關系下的資本家也不用為工人主動尋求社會生活和工作的保障”[18]。另一方面，在傳統的資本主義社會，“勞動的剝削程度，剩余勞動和剩余價值的占有，特別會因為工作日的延長和勞動的強化而提高”[19]。而在如今的數字化時代，資本的剝削已經滲透數字勞動者自由和休閑的時間，數字勞動者作為數字資本累積的主體力量，無論是在名義和實際上都只是無償創造數字勞動的價值生產而無權參與任何形式的價值分配。“數字勞動者用剩余時間所生產出的數字產品，在新的互聯網模式勞動形式中被平臺資本家無償占有并且通過數字媒介轉化為數字資本，以實現其進行資本進一步積累的根本目的。”[20]

第二，數字勞動這一新興形態被資本主義體系巧妙地吸納進其龐大的生產網絡并被無情地轉化為一種高效能的剝削工具后，整個社會結構在財富分配上的裂痕如同被放大鏡聚焦一般，折射出的兩極分化現象愈發令人觸目驚心。數字勞動這一依托于互聯網、大數據、人工智能等前沿技術的勞動方式，不僅拓寬了資本剝削的邊界，更以前所未有的深度和廣度加速了社會財富的集中與貧富差距的拉大。與此同時，數字資本憑借其獨特的優勢——資金的高速流轉、運營成本的顯著降低以及技術資源的可無限復制與重復使用，構建起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對資本積累極具促進作用的新模式。平臺資本家在這種模式下仿佛掌握了財富增長的密鑰，他們利用算法優化資源配置來實現市場需求的精準對接，從而在極短的時間內匯聚起驚人的社會財富，構建起一個個財富帝國的輝煌篇章。然而，在這場看似光鮮亮麗的數字盛宴背后，卻是數字勞動者們日益沉重的負擔與無盡的辛酸。他們或許身處世界的每一個角落，通過屏幕與網線緊密相連，為平臺貢獻著智慧與汗水，結果卻往往只能獲得微薄的報酬。甚至在某些情況下，數字勞動者們連基本的勞動權益都得不到保障。這種極端的不平等，讓數字勞動者在辛勤耕耘后卻發現自己依舊一無所有，而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平臺資本家們財富的急劇膨脹。最終，這種由數字勞動與數字資本共同編織的復雜社會圖景不僅未能如人們最初所愿那般帶來普遍的繁榮與共享，反而以一種更加隱蔽而殘酷的方式加劇了社會的兩極分化，讓“數字鴻溝”成為橫亙在不同社會群體之間難以逾越的障礙。

四、結語

數字勞動以新的人類勞動形式存在于數字化時代，把人們從復雜煩瑣的苦力中解放出來，給予了人們更多自由自主的空間，但“同時也存在著數字監控、隱私泄露、算法歧視等內在風險”[21]，且無法完全實現每個人的自由意愿。實際上，數字勞動并未從根本上改變勞動的本質，它依然是一種付出努力和時間的活動，受到各種外部條件和內部因素的制約。美國學者祖博夫認為，“人類經驗能轉化為行為數據的免費原料物”[22]，網絡用戶在社交平臺上進行的所有社交行為及瀏覽痕跡都被全方位記錄在數字平臺中，某種意義上講，數字勞動更像是一種被監視著的勞動。因此，我們要厘清數字勞動的優勢和風險，積極分析把握數字勞動的未來發展走向。同時也要意識到數字勞動在數字經濟建設發展方面，尤其是其新特征與新優勢對實現人的自由而全面發展的重要意義，所以要在合理可控的范圍內，確保人類主體優先的同時，利用數字勞動有利方面探索人類自由解放的新路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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