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羌塘高原的一場雪（組詩）

在東達山組裝鐵塔

東達山，比雪域高原高

一基鐵塔，比東達山高

多高的山呀！組裝鐵塔的人張大嘴呼吸

站在鐵塔下

八月了，雪快速地飛下來

天空，高不過三丈

東達山白了頭，組裝鐵塔的人和鐵塔

像大海中的兩個孤島

抓緊時間把最后一根角鐵安裝上

腳下的寸頭草，已被雪覆蓋了大半

剩下的，依然高過東達山

回憶羌塘高原的一場雪

羌塘高原下雪了

我在十年后的回憶里開始敘述

坐在房間的地板上

有一條根在向下扎

我一邊回憶，一邊敘述

一場雪就在羌塘高原下起來

像一個不勞而獲的人

輕易得到了滿車的糧食

回憶像是為我定制的內衣

不大不小正合適

多大的雪也下不濕內心

有一個聲音在我耳邊反復說

下吧，不要停，不要停

仿佛下雪是一件天大的事

我安靜地坐著，停止了敘述

試圖喊喊自己的名字

天，就徹底黑了下來

雪，一定還在下

在羌塘高原上，下雪

就是一件天大的事

在喜馬拉雅山聞到了大海的味道

近一點，再近一點

抓起一把喜馬拉雅山的碎石渣

我聞到了大海的味道

抬起頭，落日趨近

大海走后留下的貝殼，星星點點

混跡在碎石中

貝殼里的生命己隱入煙塵中

晚霞灑滿山坡

喜馬拉雅山安靜得像一群啞巴

直到我回到華北大平原多日后

喜馬拉雅山才突然發出轟鳴

大海洶涌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