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前言
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指出,要深化科技體制改革,推動科技創新和產業創新融合發展。產業創新是高質量發展的決定性因素之一。在新舊動能轉換的關鍵時期,傳統發展模式難以適應新常態下產業轉型升級的要求。我國產業發展取得了巨大進步,但技術創新活動存在著“量大質低”“策略性迎合”的典型特征,使得產業創新陷入“低端鎖定”困境[。在這種情況下,利用數字化技術提振產業創新能力顯得尤為重要。數字經濟的發展是否能夠可持續推動產業創新效率的提升及其內在影響機制等話題引起廣泛研討。
二、研究綜述
面對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各地紛紛聚力數據要素深度挖掘,數字經濟已成為經濟轉型及增長的重要手段。數字經濟作為以創新為本質特征的顛覆性應用,已拓展為涵蓋多種通用技術和互聯網絡的完整生態系統,其多元價值需深入探究與論證。隨著人類生產及生活方式的劇變,數字經濟逐漸成為我國實現高質量發展的重要命題,學者們紛紛開始研究其發展趨勢及相關影響。
郭家堂(2016)等認為網絡技術的發展能夠強化經濟個體的信息資源積累,促進社會的技術進步。荊文君等(2019)提出數字經濟外部效應形成的規模經濟能改善資源配置效率,優化各類生產要素的投入。陳曉紅等(2022)則以數字經濟理論發展中的重要科學問題為邏輯起點,構建了基于“內涵特征一現實表現一核心理論一方法體系”的數字經濟理論體系框架[2]。
全球金融危機以來,全球傳統競爭格局發生重大變化,新興技術驅動下的產業變革成為經濟增長新的溢出點,這也使得學者的研究方向進一步聚焦,開始探索數字經濟與產業發展及創新之間的關系。
數字經濟對產業創新的影響是多維復合的。早期的研究大多從數字產業化或產業數字化等單一視角出發,將數字經濟與產業發展的關系簡單概括為數字產業化與產業數字化,闡述數字經濟對產業發展及經濟發展的積極影響。例如,黃群慧等(2019)在克服內生性的基礎上,從多個維度檢驗了互聯網的發展對我國制造業的影響強度和內在機制。陳曉東等(2021)從數字產業化和產業數字化兩個方面衡量了中國數字經濟的發展,提出數字產業化是產業結構升級的基礎和前提,但數字化轉型對產業發展的促進效果更為顯著。
隨著數字技術的發展,經濟發展對創新有了更高要求,尤其是產業創新活動越來越依賴于網絡,依托于平臺,依附于新的運行規則。楊德明等(2017)認為作為信息承載體的互聯網平臺可以通過匯聚的創新資源實現創新個體間更高效地交流,降低研發成本,提高整體創新能力。張驍等(2018)通過構建跨界顛覆的理論模型,分析了跨界開展新業務以顛覆原有價值創造模式的演化邏輯[3]。
產業創新本質上是經濟社會發展過程中產業不斷革新、演進的行為,在持續的迭代過程中,產業結構調整及企業的生產運營逐漸向智能化方向發展。因此,部分學者亦將數字經濟對產業創新的影響聚焦到企業層面。
“互聯網 +, ’對產業變革具有極其顯著的影響,利用數字技術及信息平臺,企業可以最大限度地實現個性化定制和標準化生產之間的無縫銜接。李海艦等在2014年就提出互聯網思維會對企業產生深刻而深遠的影響。林琳等(2018)發現企業與用戶之間的強互動性有利于規避企業創新帶來的風險。賈俊生等(2021)提出數字經濟在一定程度上解決了企業在創新過程中遇到的資金問題,對提升企業創新水平有正向作用。
顯然,“互聯網+”下的數據要素能夠通過多種方式影響企業創新,提升創新效率。王可等(2018)從制造業的維度出發,發現數據共享能有效促進微觀主體的技術創新。陳劍等(2020)認為數字化技術使企業設計出更符合消費者需求的商品,有助于形成新的運營管理模式。韓會朝等(2020)基于我國工業企業數據庫和海關數據庫研究發現,企業的智能化改造能夠有效提升增長率。謝雪燕等(2021)提出數字經濟可以完善中小企業的創新意識,改善居民消費結構、中小企業的信貸約束及技術溢出效應,進而促進技術創新。彭碩毅等(2022)發現數字經濟通過提高各主體間的創新協同程度和企業技術吸收能力來促進技術創新的數量和質量增長[4]。
由于產業創新活動是一項系統性工程,除了企業層面,還有學者從其他角度探究二者間的相互作用,如通過基礎設施投資視角研究了電信網絡對產業部門研發及企業創新的影響,以及從環境因素視角探索互聯網發展與產業創新的關系等。
綜上所述,目前有關數字經濟和產業創新的研究成果較為豐富,學者們從不同角度進行了探索研究,但二者內在的具體作用路徑仍不夠清晰,并在一定程度上忽略了數字經濟對傳統經濟形態的碰撞式影響。本文基于完整的時空系統架構,探討數字經濟促進產業創新的影響及發展趨勢,以拓展相關研究。
三、數字經濟對產業創新的影響分析
世界各國的發展實踐表明,產業創新是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內在驅動力,每一項革命性技術都會帶來整個經濟范式的改變。雖然數字基礎設施的建設和相關無形資產的前期投人較高,但在成功后可以獲得接近于零的邊際使用成本。隨著數字發展水平的提高,傳統要素與新興要素、生產者與消費者、產業上游與下游間的合作與交流會愈加充分,由此給產業創新活動帶來更大的溢出效應。
數字經濟不僅對產業創新具有直接促進作用,還具有間接促進作用。具體來看,它可以通過多個維度影響特定區域范圍內的產業創新活動。
(一)技術維度
數字化的知識和信息作為一種全新的要素進人傳統產業各個環節,改變了企業交易活動的時空形態和內容形式,塑造出可視化的產業組織模式,引發生產方式和營銷流程的變革,使企業更加明晰消費需求,從而極大拓展了技術創新活動的邊界。顯然,在數字經濟背景下,技術對經濟活動的塑造會產生全新的驅動力量,使生產方式及對應的附屬系統會發生相應變化,引發制度變遷及數據的螺旋流動,驅動傳統產業向高技術產業轉型升級。
通過這種轉型,數字經濟與產業要素得以層層鏈接形成全新的系統,并不斷深化各關鍵環節的協同合作,推進技術產生、應用和擴散,以克服對傳統路徑的依賴。
另外,在交易成本減少的基礎上,產業內市場主體自身的技術特征被成倍放大。盡管這種放大過程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數字經濟的網絡基礎、物理架構及生產要素等顯性技術條件,但仍摻雜著對社會技術關系的深度詮釋。因此,這種相對于傳統產業來說具有特異性特征的活動有時還需要企業家精神的加持,將數字技術深度融合于企業的戰略布局。
(二)結構維度
不同的技術革命浪潮釋放出不同的結構效能,革命性技術的出現總會帶來全新的產業興起,如蒸汽機的發明催生了交通運輸、機械制造,能源革命造就了電話電報、流水線生產的出現,信息技術的出現則使得電子商務、精細化生產成為可能。可以說,在數字經濟的技術范式下,全新經濟結構的產生已成為必然。
從結構形態上來看,產業作為多個不同規模、不同地位企業的集合體,其業態創新歸根結底還是要看企業的創新。與傳統部門化經濟不同的是,數字經濟的出現使跨界運營和價值共創成為產業分層的顯著特征,也產生了新的價值驅動力,其最直接、最優先的沖擊對象就是產業內的企業。
目前,產業界有三種類型的創新:自主創新、模仿創新及引進消化吸收再創新。其中,自主創新是影響國家經濟發展最核心的因素,亦是產業發展的風向標。與另外兩種創新方式相比,產業的自主創新需要大量的資金支持,也面臨著巨大的投資風險,稍有不慎,可能會對企業形成毀滅性打擊。但在數字經濟環境下,價值創造的主體將從企業轉向包含企業、平臺及其他參與者的價值共同體,鑄造出新的產業創新融合邏輯[5]。
另外,產業創新的基礎要求是更便捷、更快速的要素流動性。在頭部企業的技術外溢效應下,整個產業鏈條上的主體會擁有更強的協同性,進而從更科學、合理的角度推進產業創新。
(三)組織維度
數字經濟不僅使企業越來越依賴網絡,也對政府機構產生了廣泛而深刻的影響。在信息技術的加持下,政府對市場及企業的協調機制被改變,恰如倫德瓦爾和多希所言,技術-經濟范式展開的漸進性使它必然與現有政治秩序產生交互,在優質技術工具的基礎上,政府可以幫助產業更好地識別出技術創新演替的最佳路徑,助力產業主體做出科學、合理的戰略決策[。
從創新生態視角看,數字經濟蘊含的價值使得企業、政府、高校及金融機構等主體在傳統抵御能力的基礎上對沖擊和擾動具有更大的主觀能動性,將縱向的產業生態鏈推進到具有多元路徑鏈接特征的鏈網,從而顯著增強了產業創新活動的健壯性。
(四)社會維度
在產業創新與數字經濟平行發展的初級階段,零星企業對新技術的探索和試錯過程,形成新的業態萌芽。但伴隨著技術簇的突破和大規模的市場選擇,新技術全面嵌入產業系統,個性化定制成為趨勢,消費者的話語權增強,整個產業鏈不再僅僅表現為擴容和延伸,而是繁衍出新的價值鏈,促使產業創新生態發生突破式演化。
從本質上來講,這種突破式演化顛覆了社會中由來已久的消費和支付模式,有利于產業架構中的經營性組織在更加模糊及不確定的邊界下構建起新的競爭優勢,從而實現產業部門內部更高效的溝通交流及資源整合。
四、數字經濟促進產業創新發展的“系統阻塞效應”分析
任何經濟范式都具有其自身的內在矛盾,數字經濟自然也不例外。當數字經濟全面嵌入產業體系時,社會將產生具有更強柔性和更高等級可重塑性的新型智造系統。在這一演進路徑上,數據要素實現了對不同層級、不同類型產業的逆向滲透,將原有產業鏈的縱向合作轉化為泛在連接的網絡化協作以及現實世界和虛擬空間的雙向互動。但這種耦合轉化的過程無疑具有客觀的缺陷,綜合來看,相關的局限性主要體現在以下三個方面:
(一)實體空間與數字世界的摩擦性交互
實體世界基于有形的客觀物質,具有地理和時間維度的限制,數字世界卻不受能量稀缺性的束縛,擁有近乎無限的數據量級。但數字世界中的數據是依照現實世界產生的,不能產生任何有形物質,亦不能完全實現對物理實體各種參數及維度標的的模擬。顯然,數字世界融合物理世界的過程天然具有邊界的限制。當經濟系統到達能量及時空方面的天花板時,需要創造出更新的經濟形態來代替當前的經濟形態,以實現持續增長。
(二)有限算力與無限數據的非匹配性
在萬物互聯的背景下,不同實體產生的數據會源源不斷,且具有無限增長的趨勢。數據驅動企業創新的核心要素在于算力,但受限于客觀世界的材料基質和物理規律,算力不可能無限增長。當有限的算力與無限的數據產生關聯時,與其他傳統生產要素(資本、勞動力及土地等)相類似,此時的數據資源作為新型的生產要素,同樣存在最優配置的問題,且會導致數字經濟的建立基礎不甚牢固。總之,數據要素的特性使得現實與虛擬的最佳匹配不會實現,進而使得數字經濟的影響存在邊界限制。
(三)技術沖擊效應
數據生產的路徑依賴使得資本總有不斷強化數據壟斷的傾向,越是使用某個平臺,對其貢獻的數據就會越多,就越會黏著這一平臺。數字經濟的平臺效應強化了其對傳統產業的沖擊,抬高了進入壁壘,形成新的壟斷。傳統產業在完成數字化轉型升級之前便被擠出市場,使得新進入者難以與在位者進行競爭,從而有可能抵消掉產業創新過程中技術溢出的正面效應,進而使社會效率無法優化,社會福利無法改善。
面對沖擊時,經濟系統能夠承受的壓力是有限的,自適應的修復機制可能將產業未來的發展演化為多種路徑。當然,實現“越挫越勇”不但取決于沖擊力度的大小,也與系統本身的韌性水平有非常密切的關系。另外,這種技術沖擊還表現為人工智能技術的過度使用對中低端勞動力產生的替代效應,使得資本與勞動配置失當,進而損害產業生產效率。
五、加快數字經濟賦能產業創新的對策建議
當前,數字經濟已成為引領產業結構升級的重要源泉,持續推進產業創新需要數字經濟的支撐。在構建新發展格局的過程中,需要更加重視數字經濟迭代升級,以技術創新為依托打造最優的產業生態環境,進而為應對日趨復雜的國際環境奠定更加堅實的物質基礎。
(一)推進數字基礎設施建設,夯實數字經濟發展根基
萬物互聯的數字設施能夠有效降低產業發展及企業擴張的各種成本,提高生產要素的流動速度,是數字經濟推進產業創新的重要基礎。但由于基礎設施具有長周期、系統復雜的典型特征,所以相關建設實施活動應當立足新發展格局,從多個維度進行全面統籌、科學規劃,擴大布局范圍,創新投融資渠道,避免盲目投資和重復建設,形成供給與需求的動態均衡。
在聚焦基礎設施建設的同時更加重視對數據的運營,建立產權、流通及安全保護等基礎制度,讓數據資源特別是政府部門內部的數據能夠真正地連通起來、使用起來,積極穩妥地推進數據資源開發,堅持“細水長流”,形成發展合力。
(二)強化財政金融支持,助力數字經濟引導傳統產業轉型發展
積極培育數字經濟龍頭企業,鼓勵并引導傳統產業進行數字化轉型,建立中小企業共同成長聯合體,對具有創新潛力的優秀企業細化扶持標準,破除阻礙要素流動的體制機制障礙,通過金融支持、稅收優惠等方式降低其生產經營的技術成本,逐步積累發展要素,生產出更多滿足不同需求、具有競爭力的差異化產品,從而獲得不易被模仿的競爭優勢。
政府要發揮積極作用,營造良好的政策環境,尋找數字經濟與產業融合的平衡點,有效發揮輻射帶動作用。同時,加大科技教育投入力度,完善數字技術標準,強化知識產權保護力度,完善對數字型人才的創新激勵政策,以開放式創新耦合體為基礎提高產業人才創新的主動性,為經濟新形態的涌現及壯大提供條件。
(三)轉變管理體制機制,減少技術創新摩擦
在突破“工業4.0”的關鍵時期,以平臺為載體重塑產業創新體系,搭建全新的互聯網生態系統,全面推進并不斷深化數據要素和各類產業的融合,促使創新模式由單個創新向協同創新轉變、由封閉式創新向開放式創新轉變,使產業內各主體形成更為緊密、邊界清晰、利益共享的合作關系。
應將傳統的條塊化管理體制轉型為柔性管理體制,明確異構網絡間的轉接機制,并在平臺建設方面統一標準,減少產業創新活動中的技術摩擦。合理進行技術創新,在提倡自主創新的基礎上不盲目排斥模仿創新及引進消化吸收再創新,在鼓勵創新的同時用寬容的態度面對創新失敗。
六、結語
技術的演化充滿不確定性,盡管目前數字經濟發展整體處于上升期,但相關基礎研究仍不足以構建可抵御更強沖擊的理論體系。因此,要持續推進相關理論研究,防范數字經濟憑借技術優勢壟斷市場,正確認識和順應制度適應的天然滯后性,把制度的負面影響降到最低,避免發展失衡,促進正向溢出效應。
引用
[1]唐松,伍旭川,祝佳.數字金融與企業技術創新—結構特征、機制識別與金融監管下的效應差異[J].管理世界,2020,36(05):52-66+9.
[2]陳曉紅,李楊揚,宋麗潔,等.數字經濟理論體系與研究展望[J].管理世界,2022,38(02):208-224+13-16.
[3]馬琳.數字經濟對高技術產業創新效率的影響研究[J].經濟研究導刊,2021(32):34-36+84.
[4]彭碩毅,張營營.區域數字經濟發展與企業技術創新—來自A股上市公司的經驗證據[J].財經論叢,2022(09):3-13.
[5]楊青峰,李曉華.數字經濟的技術經濟范式結構、制約因素及發展策略[J].湖北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21,48(01):126-136.
[6]李明操,王健.企業綠色創新與股票流動性:基于風險補償視角[J].管理科學,2023,36(05):53-70.
作者單位:北京國家會計學院
■責任編輯:王穎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