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籍破損定級與修復實踐研究

摘要：中華文明上下五千年，凝聚而成的優秀傳統文化燦若星河。古籍作為中華文明的瑰寶，是先人留下的寶貴精神財富和歷史見證，也是不可再生的文物資源，具有重要的文獻價值、歷史價值、文物價值、藝術價值，承擔著傳承和弘揚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重任。因此，做好古籍保護工作至關重要。

關鍵詞：古籍保護；破損級別；修復實踐

衢州市博物館是集收藏、陳列、研究于一體的國家二級綜合性博物館，也是目前衢州市唯一一家藏有大量古籍的博物館，被列入浙江省政府公布的“第一批浙江省古籍重點保護單位”和“第二批浙江省古籍修復站”。

衢州市博物館收藏古籍30102冊，內容涵蓋經、史、子、集、叢五部，時間多在明清時期；版本形式多樣，包括刻本、寫本、抄本、稿本、活字本、石印本等。其古籍藏有量之大、涉及面之廣，在地市級綜合性博物館中鮮有，但受自然環境、儲藏環境、時間久遠等多重因素的影響，古籍文獻出現不同程度的破損。衢州屬亞熱帶季風氣候區，溫暖偏潮濕，對古籍最大的破壞因素是受潮、霉變、蟲蛀、老化等。

古籍修復前必不可少的環節是破損定級，定級的準確與否，對于接下來制定修復方案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

一、館藏古籍破損的科學定級

通過重新盤點，對每一冊古籍的破損原因、角度、種類、尺寸、位置、圖片逐一登記。根據2006年文化部發布的《古籍特藏破損定級標準》《古籍修復技術規范與質量要求》，分出輕、重、緩、急，確定破損級別，完善破損數據和圖文信息，并根據破損級別進行歸類和統計（表1）。其中，15000冊有不同程度的破損，占全部古籍的50 %。

一級破損：館藏古籍《增廣月令粹編》《東醫寶鑒》等，有980冊被定為一級破損。

二級破損：館藏古籍《六書通》《史記》等，有954冊被定為二級破損。

三級破損：館藏古籍《太古遺音》《春秋經傳集解》等，有2056冊被定為三級破損。

四級破損：館藏古籍《說文發疑》《魏鄭公諫續錄》等，有4515冊被定為四級破損。

五級破損：館藏古籍《禮記體注》《孝經》等，有6495冊被定為五級破損。

二、館藏古籍修復檔案的制定

本次修復選取的是館藏二級破損古籍《醫家四要》，根據破損情況，在項目實施初期要落實一套完備健全的檔案體系，主要由古籍基本信息、版本鑒定信息、紙張分析信息、破損信息、制定修復方案等組成基本項目。

（一）古籍基本信息

基本信息：《醫家四要》是一部綜合性醫書，全書四卷。清代程曦、江誠、雷大震同纂，成書于1884年。該書以“脈、病、方、藥”四要為綱，輯錄歷代醫書，分門別類，歸納整理而成。卷一“脈訣入門”，論四診及人體生理功能；卷二“病機約論”分72論，論述外感病、內科雜病、婦科各病的病因、病理和治則。卷三“方歌別類”，按病分類，選擇效方300余味藥的性能功用。為中醫入門讀物。

（二）版本鑒定信息

該《醫家四要》為清光緒十二年（1886）養鶴山房刻本，存1卷卷一，缺3卷，1冊，為四眼線裝。開本高25.3、寬15.6厘米，版框高16、寬12.6厘米。半葉8行，行20字，雙行小字20字。單黑魚尾，白口，左右雙邊。葉數方面，包括內葉55葉、封底護葉2葉。

（三）紙張分析信息

修復期間對《醫家四要》的紙張纖維進行測試，其中，書葉為竹紙，微黃，豎簾紋，簾紋較均勻，內葉紙質厚薄不一，整體紙張較薄。通過顯微鏡觀察其纖維狀態（圖1），有明顯的導管，成分為毛竹。其纖維損傷嚴重，具體表現為纖維老化斷裂、結構強度基本喪失。

（四）破損信息

整冊書的封面缺失，書葉蟲蛀缺失嚴重。天頭蟲蛀貫穿整冊書，最大尺寸為5.8×0.5厘米；左右兩邊斷裂，蟲蛀，最大尺寸為25.5×2.6厘米，書口開裂。同時存在版心處褶皺、老化、污漬等狀況，破損嚴重，破損等級為二級。

（五）制定修復方案

在制定《醫家四要》修復方案時，首先確立應遵循的修復原則，即嚴格按照“整舊如舊”的原則開展對古籍的修復，盡可能地保持原貌，維持其修復前的原始狀態不變。根據該書的實際情況，只對破損的部分進行局部修補、加固，而對其他部分，比如原有的圓角、彎曲的現狀則不予干預和改變。

1.配紙方案

選擇古籍修復用紙，應首先確定紙張的種類。常用的古籍修復用紙大體上分為三大類，包括皮紙、竹紙和混料紙。而每一種紙中又包括若干種，如皮紙中包括桑皮、構皮、青檀皮等；竹紙中包括毛太紙、奉化竹紙、元書紙等。故選擇修復用紙，應首先確定紙張種類。此冊《醫家四要》所用紙張為竹紙，根據厚薄程度，選用補紙的種類為竹紙中的福建毛太紙，原書紙張厚薄與補紙一致。如果紙張厚薄不同，就會造成補紙與原書葉遇水后出現不同的伸縮。具體來說，就是補紙薄于原書葉就會造成補紙遇水后伸縮大于原書葉；補紙厚于原書葉，補后補紙伸縮小于原書葉。這樣就會直接影響到古籍的修補質量，造成破損處褶皺不平。同時，該書修復前書口存在裂開和絮化，需要補破和加固同時進行，選擇不同厚薄的皮紙，是確保加固部分和補破部分厚薄一致、外部形態不變的關鍵。因此，采用桑皮紙溜口、超薄三亞皮紙加固。在選擇修復用紙時，還應注意簾紋的走向、寬度、疏密程度等。如果原書葉的簾紋是上下走向，所選補紙的簾紋也應與原書葉一致。否則，就會造成收縮方向及強度不同，使原書葉與補紙無法充分融合，補后書葉總是翹著，難以達到平整、柔軟如初的狀態。

2.染色方案

古籍修復中有一項重要步驟便是為原書的紙張配色，它直接影響到古籍修復后的和諧性和美觀度。配色有兩種途徑：一是選用舊紙。因舊紙紙質、顏色自然，匹配原書相得益彰，修復后外觀效果良好，但用舊紙也有局限性。比如舊紙多為廢舊市場上收集的或是古書中多下來的紙，可用的數量極為有限，種類難以滿足需要，且因年代久遠，舊紙已出現不同程度的老化，用老化的舊紙補破后，其附著力和牢固程度都不如新紙。二是選用新紙。選用與原書葉種類相同的新紙，采用仿古染色技術，將其染成與原書色澤相似的補紙，以達到“整舊如舊”的修復要求。染后的紙張既與原書葉顏色相協調，又比舊紙牢固。配紙時可以采用二者相結合的方法，配得上舊紙的盡量選用舊紙，多用于封面紙，書葉部分紙張較薄，修補面積也大，適合選用新紙染色作為補紙修復。書葉染色最好采用植物色，純天然性更加安全。

此書的封面呈深褐色，在儲備的舊紙紙庫中剛好有類似的封面舊紙，便采用舊紙作為封面紙的修復用紙；內葉大多呈淺栗黃色，福建毛太紙的色澤剛好匹配，但是原書前三葉書葉顏色較深，色澤呈栗黃偏灰，需要用橡椀子或板栗殼染色。經試驗，用橡椀子煮出的染液，其pH值低于中性指標，其酸堿度偏于酸，對紙張安全性不利。要慎用橡椀子，控制使用的量，或加適量的碳酸鈣、或用板栗殼代替，板栗殼的pH值高一些。

橡椀子是指櫟屬（Quercus Linn.），包括麻櫟、栓皮櫟、遼東櫟等櫟樹，果實殼斗，亦稱橡椀（圖2）。橡椀子殼斗可提取色素，并用于染色。早在明代高濂的《遵生八箋》中就記載制取橡椀子殼斗染液的方法，名為“染宋箋色法”——“取橡斗子一升，用四升水浸一伏時煎熬至二升止，聽用”。水溶液的pH值為5.5—6.8。

板栗殼屬殼斗科栗屬植物，它是板栗樹果實的外殼（圖3）。板栗是殼斗科栗屬的多年生高大喬木，樹皮暗灰色，不規則深裂，枝條灰褐色，有許多黃灰色的圓形皮孔。冬芽短，闊卵形，被茸毛。單葉互生，呈長片橢圓形或長橢圓狀披針形，邊緣有鋸齒，先端芒狀，具短柄。外有殼斗狀球形總苞，外皮覆蓋尖銳的毛刺，內藏深褐色堅果。外表面呈黃棕色或棕色。生栗子是偏堿性的，水溶液pH值大概在8.3。

在對以上紙張染色過程中，均遵循“寧淺勿深”的原則，具體操作以刷染方式為主。在對補紙進行染色時，保持染液的溫度十分重要，整個過程需保持其在85 ℃以上，否則不易固色，容易出現花斑現象。

3.修復方案

首先，用熱水去污漬，其中第1—2葉污漬嚴重且紙張強度降低（圖4），老化嚴重，無法采取毛筆蘸熱水觸碰紙張清洗，應采用沖淋法清洗（圖5）。其次，選擇福建毛太紙（ZA-1001）修復內葉，如蟲蛀、缺失、鼠噬處。最后，選擇薄皮紙對書口開裂處溜書口，四周局部絮化部分也用薄皮紙溜邊加固。

三、《醫家四要》修復過程中的難點和解決方法

《醫家四要》屬于二級破損古籍，修復實踐中會出現不同程度的挑戰和不確定因素。因此，要針對每一處難點，通過技術分析逐一找到解決的方法。

難點一：破損處在天頭邊緣，單獨一塊，沒有與四周相連

如用濕糨糊點在補紙上，用指腹輕輕摁壓是固定不住的，容易連同破損的書葉一同帶上來，因為遇水紙張強度變弱，所以不能用原先的濕補法，而是要先用薄皮紙加固破損處。干的薄皮紙蓋在破損、開裂處，邊欄對齊后，在薄皮紙處點糨糊，滲透到背面，使其固定住，再用吸水紙摁壓，吸干背面薄皮紙的水分。等干后，在書葉正面用補紙平補破損、開裂處。

難點二：有污漬的書葉清潔

傳統清潔法是水洗（表2），一般來說，用水清潔藏品對紙張是有益的。紙張在清洗過程中，不僅可以減少紙面上的污漬，還有助于清洗掉操作聚在紙中的酸性化合物及其他變質產物。用水清洗也可以放松脆性或扭曲的紙張，并有助于紙張的展平。

首先要經過水洗前的紙面清潔，除去紙張表面或嵌入紙張纖維的表面附著物，如污垢、霉菌、蟲霉的分泌物、殘留物和其他滯留在紙張表面的污垢。無論采用何種工具完成紙張表面的清潔（表3），關鍵的問題是不得對紙張和字跡再次產生損壞，清潔后污物必須從紙面徹底去除，避免留在紙面的顆粒物嵌入紙張纖維中，為水濕后的紙張帶來損壞的風險。

《醫家四要》的污漬情況主要采取兩種處理方法：1.劃水濕法，用毛筆、小排筆或脫脂棉球蘸上熱水（75℃—90℃）劃洗書葉上的局部污染區域，若一次劃洗不干凈，可多劃洗幾次，直到污漬淡化。2.沖淋法，針對紙張強度尚可、污漬較多、分布較廣的情況，可采取熱水沖淋的方法。將書葉上下墊無紡布置于木板上，傾斜架于水槽盆內，用小水流沖洗或用刷蘸水淋洗，使污物排出，多次換水，直至書葉清潔。

難點三：紙張絮化的處理

《醫家四要》卷一目錄、牌記葉中部有破洞絮化（圖6）。絮化說明紙張強度降低，一碰即碎。因此采用干補法，在補紙上涂抹稀糨糊，吸水紙吸去多余水分，補紙蓋在破洞處，小心翼翼地撕出毛茬，再用超薄皮紙加固。

難點四：從第1葉到第5葉，書葉書口周圍呈現紙張老化現象，pH值降低，檢測顯示為5.6，顏色發黃，書葉紙張老化比較嚴重，紙張機械強度明顯降低（圖7）。

導致紙張老化的根本原因在于酸化，而導致酸化的因素有很多，最主要的因素就是紙張中纖維素的酸性降解。紙張的主要成分是纖維素，它是由葡萄糖經β-1，4糖苷鍵連接而成的聚合物。紙張是依靠纖維素本身的聚合度及其分子間的氫鍵成型，在酸性含水的條件下纖維素發生水解現象，并且在質子酸的催化下，纖維素的水解率會顯著增大，紙張的機械強度明顯下降。如不對紙張施加相應的保護措施，紙張會脆化甚至粉化，直至失去使用功能。

解決方法：首先，進行脫酸。根據《DA/T64.1—2017紙質檔案搶救與修復規范》的規定，紙張pH值在6.2以下的文獻應進行脫酸，脫酸后紙張的pH值應為7.0—8.5；其次，用桑皮紙進行加固，在紙質文獻的紙張表面上形成一層保護膜，能提高被處理過的紙質文獻的耐久性，增強紙張強度。由于書葉紙張強度基本喪失，書口部分用桑皮紙加固，修補后不采用以往的捶平方法，而采取襯紙的方法恢復書葉平整。因老化嚴重并已失去韌性的古籍，如果仍采用傳統的錘書方法恢復書葉平整，將會對已失去韌性的書葉再一次造成破壞。故采取不錘書而襯紙的方法使書葉恢復原狀，無疑是對老化書葉最好的修復和保護（圖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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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趙文慧（1984—），女，漢族，浙江東陽人。大學本科，文博副研究館員，研究方向；文物研究與古籍修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