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炒黃豆

1937年臘月的一天，在東北小興安嶺林海深處，一支幾百人的抗聯隊伍，正在林海雪原深處艱難地蠕動。

氣溫驟降，凜冽的寒風像無情的怪獸，用冰冷的牙齒瘋狂地撕咬著人們。抗聯戰 士們都穿著單衣，難以擋住嚴寒；鞋上都裹滿了冰雪，腳被凍得失去了知覺。

在此之前，這支隊伍已經歷過數十次大小戰斗，雖然擺脫了敵人的圍追堵截，卻又陷入了新的困境一—由于給養不足，戰士們肚子空空，加上天氣寒冷，一個個都筋疲力盡！

團長清點隊伍時發現十幾個戰士掉隊了！

團長立刻意識到，在這寒冷的天氣掉隊，很可能發生意外，必須馬上找到他們！

呼哪的寒風仍在撤汲，一點僅有佇臥的息忠。團長招眼向四人至去，巳定血巴黃昏！他立即下令：一定要在日落之前，找到掉隊的人！

大家立即返回，在雪原上呼喚尋找…一個小時之后，有人突然發現，在不遠的雪地上，影影綽綽有些人影

走近一看，原來是一隊戰士坐在雪地上休息。他們兩兩一對，背靠背坐在雪地上睡著了，任憑寒風呼嘯，一動不動！

團長發火了：“真是亂彈琴！沒有上級命令，竟敢擅自休息，簡直無法無天！都給我馬上起來，追上隊伍！”

福 讓人感到意外的是，團長的話根本沒人聽，一個個戰士依然坐在雪中！

不管他怎么喊、怎么推，戰士們都像生了根一樣，坐在那兒紋絲不動！

團長大吃一驚，連忙撫摸一個戰士的臉 冰涼鐵硬！再摸摸其他戰士，也都如此！

剎那間，團長明白了：由于多日行軍戰斗，連累帶餓，戰士們實在走不動了，才互相倚靠著坐下，想休息一下。可是這一坐下，就再也站不起來了！

看著一張張年輕疲憊的臉，團長淚如泉涌！

他想，他們還都是不滿二十歲的孩子呀。如果小鬼子不來，沒有戰爭，這些孩子肯定還在自己的爹娘面前撒嬌呢…

團長突然想起什么，開始重新審視每一個戰士！

一個個看過去，看過去。他失望地搖頭，但他不死心，仍繼續細心查看。

末了，團長把目光鎖定在一個小戰士臉上，他的腦袋嗡地一下，像被狠狠打了一棒，身子差點摔倒！

他清楚地記得，這個小戰士參軍還不到兩個月。他參軍時的情景，仍然歷歷在目。

那次行軍路上，部隊在郝家村宿營，村長領來一個十五六歲的小男孩，對團長說，這孩子的爹參軍多年，至今香無音信。他媽被日本鬼子殺害了，他非要參加抗聯，為媽媽報仇。

首長，收下他吧！這孩子挺機靈的，給你當警衛員最合適！\"村長說。

團長本想把這個孩子留在身邊，讓他給自己當通信員。但是，他發現這孩子耳邊有個“拴馬樁”，腦袋頂上長了三個頭旋，向孩子詢問了一些情況之后，他改變了主意：先讓他下連隊摔打摔打吧……

方方沒有想到，現在，團長再次見到孩子時，他已變成了林海雪原上一座永恒的雕塑！

此時此刻，團長心頭一酸，淚如泉涌…

團長用溫暖的手在小戰士冰涼的臉上撫摸良久，之后，從懷里掏出一把炒黃豆塞到小戰士兜里，深情地說：“兒啊，爹之所以沒有把你安排在身邊當警衛員，是因為你爹是一名共產黨員，不能搞任何特殊呀。現在，你為打鬼子獻出了寶貴的生命，黨和人民會永遠記住你的。但遺憾的是，咱們爺倆父子一場，你至死都沒填飽過肚子，這把炒黃豆就留給你吧，這是爹給你留下的唯一一點兒吃食啊！”

（選自《金山》2021年第6期，有刪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