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信用環境改善提高了企業ESG表現嗎？

【摘" 要】在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與可持續轉型的協調進程中，強化企業ESCJ治理效能已成為實現新型生產要素優化配置的關鍵路徑。文章以201（l-2022年滬深A股上市公司為研究樣本，基于“中國社會信用體系建設”試點政策，運用多時點雙重差分模型，研究社會信用環境改善如何影響企業ESCJ表現及其作用機制。實證檢驗發現，社會信用環境改善顯著提高企業ESG表現，并在內生性和穩健性檢驗后結論依舊成立。機制分析表明，社會信用環境改善通過提高企業創新水平和促進信息透明度提高企業ESG表現。異質性分析表明，相較于民營企業、非高新技術企業、金融監管水平高和信息披露完全的企業，社會信用體系建設對國有企業、高新技術企業、金融監管水平低和信息披露不完全企業ESG表現的促進作用更顯著。

【關鍵詞】社會信用體系；ESG；雙重差分法

【作者簡介】侯超惠，博士，中央民族大學經濟學院副教授，研究方向：金融理論與政策，資本市場；戴詩雯，中央民族大學經濟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資本市場、ESG。

中圖分類號：F713；F272文獻標識碼：A

引言

生態文明建設是關系中華民族永續發展的根本大計，普及ESG理念是推動生態文明建設和社會高質量發展的必然選擇。在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新階段，企業既要關注經濟目標，也要關注社會目標和環境目標，共同促進企業可持續發展。企業ESG，即企業在Environmental（環境）、Social（社會）以及Governance（治理）方面的表現，，是一種關注環境、社會和治理績效的全新企業發展理念。ESG為企業綠色發展提供了完整框架，是當前非財務績效的主流評價指標，也成為衡量企業可持續發展的主流方法2。踐行ESG理念是企業實現高質量發展的必由之路①，一方面，踐行ESG理念有利于提高企業產品競爭力，擴大市場份額；另一方面，踐行ESG理念能夠助力企業融入全球市場，促進產業轉型升級，實現可持續發展目標。在實踐導向和政策雙驅動下②，提升企業ESG表現變得至關重要，如何提高企業ESG表現也成為學界一直關注的熱點問題。

關于企業ESG表現的研究成果豐碩，主要聚焦在兩個方面。一方面，探討企業ESG表現如何影響資本市場，如股票市場和債券定價。基于利益相關者理論，大部分學者認為公司ESG評分越高，越容易贏得投資者的信賴與支持，進而獲取更多投資。研究發現，企業ESG會對企業經營活動、企業績效和企業創新等產生積極作用，ESG評分過低會使公司價值受損。但有學者發現企業ESG與其業績之間存在反向聯系或者無明顯聯系，企業ESG與企業價值存在門檻效應。另一方面，探究何種因素影響企業ESG表現。研究發現，數字經濟、金融科技和環境不確定性等都能夠促進企業ESG表現。然而，在推動ESG建設過程中，許多企業面臨資金緊缺、創新能力不足和信息披露不完全等挑戰，嚴重制約中國企業ESG的發展。通過大量文獻分析發現，對企業ESG表現的研究主要集中于企業ESG表現對市場與企業發展的影響作用，但對何種因素影響企業ESG表現的研究仍有不足。中國對企業ESG披露方式主要采用自愿披露，這一過程存在對ESG披露夸大或虛假報告等問題，即信息不對稱。解決問題的關鍵在于完善社會信用體系，降低企業與投資者間的信息不對稱，投資者才能獲得更真實的企業ESG報告。

作為社會運轉的基石，信用一直是社會學和經濟學研究的重點議題。社會信用作為一種關鍵的非正式制度安排，在推動經濟增長發揮著積極作用。一方面，社會信用體系建設能夠形成道德規范，約束社會成員行為，成為一種隱性準則，減少企業違規、避免“偷稅漏稅”等不道德行為。在社會信用水平較高地區，能夠形成“規范約束”，減少企業高管的機會主義傾向。另一方面，信用良好的企業能夠降低代理成本、促進專業化分工，推動企業承擔社會責任。金融機構也更青睞有責任心的企業，以緩解融資約束]。此外，在扶持企業發展方面，政府可將信用體系建設作為一項重要抓手，為企業提供直接資金支持。完善的城市社會信用制度能夠減少融資約束，改善企業外部融資環境。由此可見，良好的城市信用體系建設有助于形成一種隱形準則，規范企業行為，降低企業與投資者之間信息不對稱，優化企業融資環境，從而提高創新水平。這有利于企業披露真實ESG信息以及提高其ESG表現，但目前未有對兩者進行深入研究。

綜上所述，學者們主要研究ESG表現對企業的影響，鮮有學者探究社會信用如何影響企業ESG表現，而“中國社會信用體系建設”這一試點為研究社會信用問題提供了良好的外生政策沖擊。因此，本文選擇2010一2022年滬深交易所上市的A股公司為研究樣本，運用多時點雙重差分模型，研究社會信用環境改善對企業ESG表現的影響及其作用機制。實證檢驗發現，社會信用環境改善提高了企業ESG表現，社會信用環境改善通過提高企業創新水平和促進信息透明度進一步提高了企業ESG表現。與現有文獻相比，本文的邊際貢獻如下。第一，在提高企業對社會目標與環境目標的關注度，進而提升企業ESG表現等方面作出積極貢獻，同時補充了影響企業ESG表現的相關因素。第二，研究社會信用改善對企業ESG表現的影響，補充了社會信用改善促進ESG表現的內在機制，具體從內部成長和外部環境分析社會信用改善對ESG表現的作用機制。第三，通過識別社會信用影響企業ESG績效的路徑，拓寬了社會信用環境影響后果的研究維度。現有社會信用的研究主要集中于避免企業違規、稅收問題和企業融資等方面，而本文從社會信用環境促進企業ESG這一非經濟效益目標分析，為企業兼顧自身利益和可持續發展以及政府制定差異化的社會信用體系試點城市發展戰略做出了貢獻。

一、制度背景與理論假說

（一）制度背景

2003年，社會信用體系逐漸建立，其核心機制是以激勵守信和懲罰失信為基礎，通過對社會成員信用狀況進行評估，管控和預警信用風險，整合社會資源激勵誠信行為和懲戒失信行為，從而形成良好的社會信用氛圍。社會誠信建設備受關注：黨的十七屆六中全會提出將誠信建設放在突出位置，從國家層面加強社會信用建設；黨的十八大提出加強社會誠信和司法公信建設；十八屆三中全會提出建立健全社會征信體系；2014年，國務院頒布《國務院關于印發社會信用體系建設規劃綱要（2014—2020年）的通知》（簡稱《通知》），為推進社會信用建設、構建社會信用體系提供了頂層設計。此外，《通知》強調，要建設以獎懲機制為核心的社會信用體系，為社會信用體系的穩健運行奠定了堅實的制度基礎。隨后，2015年和2016年共有42個城市入選社會信用體系建設試點城市③，為各地區創建示范城提供了準自然實驗場景。經過多年的試點建設，城市的社會信用體系更加完善，在各方面也發揮著不可或缺的作用，為后文實證檢驗提供了良好的外生政策沖擊。

綜上所述，社會信用體系建設強調了信用的重要性，推動提升社會整體的信用水平，同時提升了誠信行為的收益和失信行為的代價。“中國社會信用體系建設”試點政策改善了企業所處的社會信用環境，以此作為外生沖擊，構建多時點雙重差分模型，識別對企業ESG表現的影響，有效排除企業間共同趨勢的干擾，精準識別政策效應。

（二）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說

社會信用體系建設是社會建設中的關鍵環節，對推動和促進企業合規運營，提升企業經營環境競爭力具有深遠意義。首先，社會信用體系通過記錄企業環保行為及違規現象[12，為企業提供公正客觀的評價平臺。這不僅能夠幫助企業了解自身在環保方面的優勢與不足，更能促使企業主動采取措施，改善環保績效和降低環境污染。其次，社會信用體系在評估企業環保績效基礎上，進一步關注企業在社會責任、員工權益保障以及消費者權益保護等多個維度的表現。這將促使企業不僅重視環保問題和承擔社會責任，還要重視保障員工權益和維護消費者利益，以贏得社會公眾的信任與支持，樹立良好的品牌形象，增強市場競爭力。最后，社會信用體系在評估企業環保績效時，會重點考查企業的治理結構、透明度以及遵守法律法規的情況。優秀企業的治理結構、透明的經營方式以及嚴格遵守法律法規的態度，都將得到社會信用體系的肯定與認可，從而在ESG評級體系中獲得更高分數[13]。由此，提出假說1。

假說1：社會信用環境改善能夠顯著提高企業ESG表現。

社會信用示范城市不僅能夠逐步推進整體社會信用體系更加完善，也對企業一系列生產經營活動產生影響。社會信用體系建設通過兩個機制實現提高企業ESG表現：一是提高企業創新水平，二是促進提高信息透明度。

社會信用環境改善通過提高企業創新水平提高企業ESG表現。首先，企業良好的信用體系有助于獲得金融機構的融資[4]，緩解融資約束，以增加研發投人，為提高企業創新水平提供融資支持。隨著全球氣候變化問題日益嚴重，越來越多的消費者開始關注企業的環保行為，使企業更加重視綠色創新發展。社會信用體系建設通過獎勵環保創新、引導企業加大對綠色科技和加大可持續生產方式的研發力度，為企業綠色創新注入動力，提升企業環境表現。其次，社會信用環境會影響企業創新水平，制約企業可持續發展[15]。創新能夠提高企業產品質量，提升企業社會影響力，贏得公眾的信任和支持，進而推動企業履行社會責任。再次，社會信用體系通過倡導企業實施更具透明度和效率的治理機制，創新企業管理機制、規范管理。企業治理是企業健康發展的基石，只有建立完善的治理機制，才能確保企業的決策符合股東利益、員工權益和社會公共利益。高效的管理機制降低了企業管理成本，為具備發展潛力的創新項目提供資金支持，進而優化企業產品質量、提高產品競爭力，促進其可持續發展。因此，提出研究假說2。

假說2：社會信用環境改善通過提升企業創新水平提高企業ESG表現。

社會信用體系建設通過提高信息透明度促進企業ESG表現。隨著投資者和消費者對ESG問題關注度的提高，企業ESG表現將會影響投資者與消費者對企業產品選擇、企業形象等方面的判斷，消費者和投資者優先選擇高ESG表現的企業。社會信用環境是約束企業行為的重要制度之一，其對保障市場健康運行和推動社會和諧發展具有深遠意義。ESG信息披露是ESG評級的重要依據，同時為投資者提供決策相關的價值信息。一方面，社會信用體系建設有助于提高企業信用水平，推動企業披露真實的ESG信息，以便投資者、消費者和其他利益相關者了解企業的行為和表現，反過來會促進企業重視其ESG建設，爭取更高的ESG評級，以擴大企業影響力和市場競爭力。另一方面，企業與投資者之間信息不對稱會影響企業的ESG表現和價值創造[18]。良好的社會信用環境降低了企業與投資者之間的信息不對稱，投資者獲得更多有關企業的具體信息，倒逼企業重視ESG建設、提高ESG評級，以獲得更多投資者的青睞，推動自身可持續發展。因此，提出研究假說3。

假說3：社會信用環境改善通過提高企業信息透明度促進企業ESG表現，

二、研究設計

（一）模型設定

1.基準模型設定

為深入研究社會信用環境改善如何影響企業ESG表現，借鑒黃卓等（2023）、周小昶等（2024）的研究，將社會信用體系建設試點作為一項外生政策沖擊，并采用多期雙重差分模型，構建如下基準回歸模型：

ESG_i，t=α₀+α₁CSE_i，t+α₂control_i，t+μ_i+λ_t+ε_i，t

其中，企業 ESG_i，t 表現是被解釋變量；CSE_i，t 是核心解釋變量，若企業所在城市為“社會信用體系環境”建設試點城市，那么該年份以及之后年份的 CES 取值為1，否則為0； control_i，t 表示控制變量； α₂ 為控制變量系數， α₁ 為解釋變量系數； μ_i 表示公司固定效應； λ_ι 表示年份固定效應； ε_i，t 為隨機擾動項。

2.機制模型設定

為檢驗社會信用環境改善如何影響企業ESG表現的作用機制，本文參考曹雨陽等（2022）溫忠麟等（2004）[19的研究，構建如下模型：

Apply_i，t/Transparency_i，t=β₀+β₁CES_i，t+γcontrols_i，t

+μ_i+θ_t+ε_i，t

ESG_i，t=δ₀+δ₁CES_i，t+δ₂Apply_i，t/Transparency_i，t

+γcontrols_i，t+μ_i+θ_t+ε_i，t

其中， Apply_i，t/Transparency_i，t 為機制變量， Ap ply 表示創新水平，Transparency表示信息透明度。式（2）檢驗解釋變量對中介變量的作用，式（3）驗證解釋變量和中介變量對被解釋變量的影響。

3.平行趨勢檢驗模型設定

雙重差分模型滿足的前提是通過平行趨勢檢驗，即實驗組和對照組在試點政策前變化趨勢一致，構建如下模型：

+γcontrols_i，t+μ_i+θ_t+E_i，t

其中：before ?_i，t^-k （ k=1 ，2，…，6）是虛擬變量，若處理組企業在政策試點時間前，before 為1，否則為0； current_i，t⁰ 是虛擬變量，若處理組企業在政策試點當年，current為1，反之為0； after_i，t^k C k=1 ，2，…，6）同前兩個變量一致，若處理組企業在政策試點時間后，after為1，反之為0；其余變量均與式（1）相同。

（二）變量說明

被解釋變量：企業ESG表現。參考謝紅軍和呂雪（2022）[20]、方先明和胡丁（2023）[2的研究，采用華證ESG評級數據評估企業ESG表現。華證ESG評價體系由指標體系和權重體系兩部分構成，該體系兼顧國際ESG核心要素、中國本土市場特征和行業差異性，對所有A股上市公司進行季度評估，涵蓋26個關鍵指標和130多個子指標。根據ESG績效，上市公司被分為9個等級，從高到低依次為AAA、AA、A、BBB、BB、B、CCC、CC、C。本文按照檔位評級對公司ESG表現進行賦值，由C到AAA分別賦值1＼～9。

解釋變量：社會信用體系建設（CES）。本文參考黃卓等（2023）[和周小昶等（2024）8的做法，使用“中國社會信用環境建設”這一試點作為準自然實驗，探究社會信用環境改善對企業ESG表現的影響，若企業所在城市為試點城市，則試點年份及以后年份為1，否則為0。

控制變量（Controls）。參考何瑛等（2019）[22]、王禹等（2022）[23]的研究，控制影響社會信用環境以及企業ESG的變量。因此，控制變量包含：企業年齡（Inage），即企業成立至今的年數的自然對數；企業規模（size），采用總資產的自然對數衡量；企業成長性（growth），采用營業收入增長率表示；長期償債能力（ .lev） ，總負債與總資產之比；企業資產收益率（ _roa ，凈利潤與總資產之比；獨立董事占比（indep），采用獨立董事除以董事人數衡量；大股東持股比例（top1），采用第一大股東持股比例衡量；董事人數（board），采用董事會人數衡量；企業現金流（flow） ，經營活動產生的現金流凈額與總資產之比；兩職合一（duble），若董事長總經理兩職合一為1，否則為0。

（三）樣本選擇與數據來源

本文選取2010—2022年滬深A股上市公司作為研究樣本，構建社會信用體系建設試點城市與上市公司財務信息的匹配數據集。通過以下過程對樣本進行篩選：首先，排除金融行業上市公司；其次，剔除ST、*ST和PT等特殊處理類公司；最后，剔除存在數據缺失的樣本。根據以上篩選過程，最終得到36533個有效觀測值。樣本區間選擇以2010年為起點，一是為避免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產生的影響，二是為避免政府救市政策的干擾。企業ESG數據來自萬得數據庫，企業財務數據來源于國泰安數據庫和中國研究數據服務平臺。為降低異常值對研究結果的影響，對模型中所有連續變量作上下 1% 的縮尾處理。

（四）描述性統計

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如表1所示。社會信用體系建設試點政策（CES）的最大值為1，最小值為0，均值為0.331，方差為0.471。上市公司ESG綜合評分最小值為0，最大值為8，均值為4.026，方差為1.123，表明企業之間ESG綜合評分比較集中，各企業間的ESG表現在兩側差別較大。此處，控制變量不再贅述。

三、實證結果分析

（一）基準回歸

表2報告了“社會信用體系建設”試點對企業ESG表現影響的基準回歸結果，列（1）未加人控制變量以及未控制公司固定效應和年份固定效應，CES的回歸系數在 1% 的置信水平下顯著為正。列（2）在列（1）的基礎上加入全部控制變量，CES的回歸系數顯著為正。列（3）加入控制變量的同時控制公司固定效應和年份固定效應，CES的估計系數在 5% 的置信水平下顯著為正，實證檢驗發現，社會信用環境改善能夠顯著提高企業ESG表現，假說1得到驗證。

（二）內生性檢驗

1.平行趨勢檢驗

雙重差分模型成立的前提是滿足平行趨勢檢驗。本文依據社會信用體系建設試點政策，設置12年窗口期，基期為社會信用體系示范城市的試點政策推行年份，即2015年和2016年，根據動態效應系數的演變軌跡評估社會信用體系建設是否符合平行趨勢假設。如圖1所示，橫軸表示相對于政策實施年份的時間跨度，其中“0”代表政策實施當年，“-1”代表政策實施前一年，以此類推；縱軸是政策效應系數。根據平行趨勢檢驗圖可得，試點城市與非試點城市企業ESG表現在政策試點前不存在顯著差異；在政策實施后，兩組試點城市中企業ESG表現的差異逐漸顯著，但在一定年份后，這一試點政策產生的影響逐漸消失。

在多期雙重差分模型中，不同實驗組樣本接受政策干預的起始時間不同，導致樣本角色隨時間推移可能發生變化。這種效應導致處理效應在組間和時間維度上存在異質性，影響雙向固定效應估計量（TWFE）的準確性，進而帶來估計偏差，影響評估政策效果。因此，本文借鑒DeChaisemartin 和D’Haultfoeuille（2022）[24]的研究，根據回歸結果可知，共有12446個權重，其中10484個為正，1962個為負，負權重占比很小，說明結論穩健。

2.工具變量

為盡可能緩解內生性問題，使用工具變量進行估計，工具變量需要滿足內生性和外生性條件。采用兩個工具變量進行內生性檢驗。一是選取各地級市的孔廟數量[25與試點政策時間虛擬變量的交互項作為工具變量 （IVI） 。擁有較多孔廟等文化遺產的城市有較高的歷史稟賦，可能會對經濟發展和現代化進程形成阻礙，而社會信用體系的建設需要依托一定經濟基礎和技術支持，這些城市社會信用體系的建設可能還不夠完善，因此被選為社會信用體系建設試點城市的概率較低，滿足相關性。由于城市孔廟數量反映城市的文化保護和歷史遺產，與企業當前的ESG無關，滿足外生性條件。二是采用城市漢語次方言片數23與試點政策時間虛擬變量的交互項作為工具變量（IV2） 。方言作為地域文化的一部分，對經濟績效和社會信任產生深刻影響。地區方言數量越多，地區的文化信念、日常生活方式也越多元，越難形成統一的社會規范，因此地區信任水平越低[2。方言片區較多的城市可能在社會信用建設方面采取更為積極的措施，其社會信用體系建設也相對更完善，被選為社會信用體系建設試點城市的可能性也較高，滿足相關性。方言是由歷史上地理隔離、遷移模式和長期社會分化形成的，這些因素通常是長期存在的自然現象，與現代經濟活動相對獨立，可以認為方言多樣性與企業ESG表現在時間序列上不相關，滿足外生性條件。第一階段回歸結果如表4列（1）和列（3）所示，結果表明，城市是否人選為社會信用體系建設試點城市與孔廟數量（IV1）呈負相關關系，而與方言多樣性（IV2）呈正相關關系，與預期相一致。此外，Cragg-DonaldWaldF值均遠大于10，排除弱工具變量假設。第二階段如列（2）和列（4）所示，CES的回歸系數均顯著為正，表明研究結論穩健。

3.安慰劑檢驗

為排除其他潛在的不可觀測因素對社會信用體系建設與企業ESG表現關系的影響，進行安慰劑檢驗。具體方法是，將社會信用體系建設試點對城市的沖擊設定為隨機性，并重復該過程1000次。圖2展示了1000次隨機模擬后估計系數的分布及其對應的P值。結果顯示，估計系數的均值接近于0，絕大多數P值未達到顯著性水平，表明不可觀測因素對研究結論基本沒有影響。

（三）穩健性檢驗

1.預期效應排除

為進一步驗證結論的穩健性，本文將第一批和第二批信用試點建設的時間分別提前四年，并據此構建處理效應虛擬變量。表3列（5）的結果

顯示，CES的系數不顯著，驗證了企業ESG表現的提升在一定程度上依賴社會信用體系建設。

2.考慮其他遺漏變量

通過加入地區層面控制變量。考慮到企業ESG表現會受到地區層面的其他可觀測和不可觀測因素的影響，進一步在回歸模型中加入產業結構（Indus，使用第三產業與第二產業的產值之比進行衡量）、地區經濟發展水平（GDP，使用國內生產總值的自然對數進行衡量）以及人口規模（Pop，采用常住人口的自然對數進行衡量）城市層面的控制變量。結果見表3列（6），CES的回歸系數顯著為正，在加入地區層面的控制變量后，社會信用體系建設仍然能夠顯著促進企業ESG表現。

3.動態變化趨勢

鑒于企業ESG表現與其所在地區和行業的動態特征密切相關，企業所在地區政策條件、發展潛力以及行業間差異，將會影響前面基準回歸的準確性和可靠性。因此，在基準回歸模型中加入了省份-行業交互性，以控制不同城市以及行業特征趨勢對企業ESG表現的影響，結果如表3列（7）所示，CES的回歸系數顯著為正，研究結論依舊穩健可靠。

四、進一步分析

基準回歸結果表明社會信用環境改善能夠提高企業ESG表現，那么社會信用環境改善通過何種機制影響企業ESG表現是值得研究的問題。基于前文理論分析，本文從“創新水平”和“信息透明度”兩個視角，檢驗對社會信用環境改善影響企業ESG表現的內在機理。

（一）機制檢驗

1.創新水平

社會信用環境改善為企業的研發投人提供融資支持并引導綠色創新，企業通過創新提高產品質量，實現綠色發展，為企業可持續發展提供動力支持。本文采取企業專利申請量 ⁺¹ 的自然對數（Apply）衡量企業創新水平，Apply數值越大，代表企業創新水平越高。根據前文設定的機制檢驗模型式（2）和式（3），表4列（1）和列（2）報告了機制檢驗的回歸結果。其中，列（1）中社會信用環境改善（CES）的回歸系數顯著為正，列（2）變量Apply的回歸系數在 1% 的置信水平下顯著為正。檢驗發現，社會信用環境改善可以通過企業創新水平影響企業ESG表現，即社會信用體系建設試點通過改善試點城市的信用環境，使企業將更多資源投入創新活動中，從而提高企業的創新意愿和創新水平。企業創新水平的提升，有利于增強企業在市場中的核心競爭力，從而實現利潤增長，為企業更好地履行社會責任和提高治理水平創造物質條件，進而有利于提高ESG表現。

2.信息透明度

社會信用環境改善可以提升信息透明度，促進企業更加重視ESG，從而提升企業ESG表現。參考顏恩點等（2019）2的研究，利用分析師預測分歧度，衡量企業的信息透明度水平（Transparency）。首先，計算所有分析師對企業每股盈余預測的標準差；其次，以每股盈余預測的平均值做標準化處理，計算得到的值越小，則表明企業的信息透明度越高；最后，根據所計算值的中位數進行賦值，低于中位數的企業信息透明度較高，賦值為1，反之，賦值為0。以企業信息透明度（Transparency）為機制變量運用式（2）和式（3）進行檢驗，表4列（3）和列（4）報告了信息透明度的回歸結果。其回歸系數顯著為正，表明社會信用環境改善能夠通過增強企業信息透明度影響企業ESG表現，即社會信用體系建設通過優化試點城市的信用環境，使企業披露詳細的財務和運營信息，提升企業的信息透明度。

（二）異質性分析

前文實證結果表明，社會信用環境改善通過創新水平和信息透明度兩個機制實現促進企業ESG表現。那么，社會信用環境改善在提升企業ESG表現方面的作用效果是否適用于所有企業？社會信用環境改善對企業ESG表現是否存在異質性？為解答這些問題，本文將從產權性質、是否為高新技術企業、金融監管差異以及信息披露差異等方面進行異質性分析。

1.基于產權性質異質性分析

中國的國有企業和民營企業發揮的作用不同，國有企業高管不僅要推動企業更好發展，還要承擔更多社會責任。不同于國有企業，民營企業以追求利潤最大化和股東價值最大化為首要目標。因此，社會信用體系建設對非國有企業的影響更為顯著。根據產權性質，將國有企業和民營企業進行分組回歸，回歸結果如表5列（1）和列（2）所示，國有企業CES的估計系數在 1% 的置信水平下顯著為正，民營企業CES的估計系數不顯著。相較民營企業，國有企業能更好地響應國家政策。因此，社會信用體系示范城市建設對國有企業ESG表現的促進效果更明顯。

2.基于高新技術企業異質性分析

高新技術企業是以高新技術為核心，在發展過程中需要融資支持，而社會信用環境的改善有利于這些企業獲得融資支持。因此，有必要探討社會信用環境改善對高新技術企業和非高新技術企業ESG表現的影響差異。根據行業分類標準，將企業劃分為高新技術企業和非高新技術企業進行分組回歸，回歸結果如表5列（3）和列（4）所示，高新技術企業CES的估計系數在 5% 的置信水平下顯著為正，而非高新技術企業CES的估計系數不顯著。其原因在于高新技術企業多采用高精尖技術和信貸機構對其市場前景和技術風險很難把握，在社會信用體系示范城市試點推廣前，高新技術企業面臨較大融資約束，相比之下，社會信用體系示范城市試點及推廣在高新技術企業ESG表現方面促進作用更加顯著。

3.基于金融監管水平異質性分析

金融監管目標是維護金融體系的安全和穩定，確保金融機構審慎經營以及保護消費者。同時，在金融監管嚴格的地區，完善的信用環境有助于提高企業ESG表現。本文依據企業所在城市金融監管水平，將企業分為金融監管水平高和金融監管水平低兩組進行分組回歸，回歸結果如表5列（5）和列（6）所示。金融監管水平較高地區的企業CES估計系數不顯著，且系數為負；金融監管水平較低地區的企業CES的估計系數在 10% 的置信水平下顯著為正。由于金融監管水平較低地區的企業所面臨的金融體系信用風險較大，形式多樣的違法違規行為發生概率也相對較大，相比之下，社會信用體系示范城市試點及推廣在金融監管水平較低地區的企業ESG表現方面促進作用更加顯著。

4.基于信息披露的異質性分析

企業的信息披露越完整，越有利于社會大眾與投資者更好地了解企業ESG的具體狀況，同時接受社會大眾與投資者的監督。這反過來也推動企業更加重視企業ESG建設，以促進企業可持續發展。因此，本文將企業分為信息披露完全和信息披露不完全兩組，進行分組回歸，結果如表5列（7）和列（8）所示，信息披露相對完全的企業CES的估計系數不顯著，而信息披露不完全的企業CES的估計系數在 5% 的置信水平下顯著為正。結果表明，相比信息披露完全的企業，社會信用體系示范城市試點建設對信息披露不完全企業的ESG表現的促進作用更加顯著。其原因在于，社會信用的改善降低了企業與社會間的信息不對稱，使企業接受社會監督，倒逼企業重視ESG建設，提高企業ESG表現。

五、結論與政策建議

在經濟高質量可持續發展階段，企業ESG表現是企業發展過程中的重要指標與社會責任。不同于以往視角，本文通過“中國社會信用體系建設”這一試點政策考察社會信用環境改善是否會促進企業ESG表現。以2010—2022年滬深A股上市公司為研究樣本，探究社會信用環境改善對企業ESG表現的影響及其作用機制。實證檢驗發現結論如下。（1）社會信用環境改善提高了企業ESG表現，該結論在內生性和穩健性檢驗后依舊成立。（2）機制檢驗發現，社會信用環境改善通過提高企業創新水平和促進信息透明度兩個機制提高企業ESG表現。一是創新有助于改善產品品質和提高服務水平，進而提升社會形象，增加企業社會責任感，從而提高企業ESG表現；二是提高企業信息透明度有助于降低信息不對稱，推動企業關注并提高其ESG表現。（3）異質性分析表明，社會信用體系建設對國有企業、高新技術企業、金融監管水平低和信息披露不完全的企業ESG表現的促進作用更顯著。基于此，提出如下政策建議。

第一，加強社會信用體系建設與監管。一是加快社會信用立法，為推動社會信用體系建設提供堅實的法律保障。二是構建社會信用信息收集共享機制，規范信用信息流通交易，搭建跨部門、跨區域信用信息共享平臺，提升信息透明度和可追溯性。三是健全守信激勵和失信懲戒體制機制，將社會信用應用延伸至行政管理、社會治理、金融服務和民生保障等領域，發揮信用體系的積極作用。第二，健全企業治理體系，提高企業ESG表現。一方面，企業應將履行社會責任視為提升長期競爭力的關鍵，積極完善內部治理體系，培育誠信文化，降低代理成本，主動積極披露真實的ESG信息，提高信息的可比性和透明度，幫助投資者和公眾更好地評估企業的ESG表現，以獲得更多投資者的關注。另一方面，隨著消費者、投資者和社會公眾對ESG的關注度日益提高，企業必須提升品牌形象，包括保障員工權益、維護供應鏈的道德標準、參與社區發展和公益事業等，以增強企業的社會認可度和信任度，吸引更多價值導向的資金投資。

注釋

① 參見2023年新華網的《踐行ESG是企業實現可持續發展的必由之路》文章，網址：htp：//www.news.cn/enterprise/20230925/a1e4d0ae7f8f4e31a23f367b0f52d047/c.html。

② 2022年，證監會發布《上市公司投資者關系管理工作指引》以及國務院國資委成立科技創新局和社會責任局都對企業踐行ESG理念提出新要求。

③ 根據國家發展改革委和中國人民銀行的相關文件，2015年列入首批“創建社會信用體系建設示范城市”的名單為：沈陽、青島、南京、無錫、宿遷、杭州、溫州、義烏、合肥、蕪湖、成都。2016年，第二批“創建社會信用體系建設示范城”的名單為：北京、呼和浩特、烏海，大連、鞍山、遼陽、綏芬河、上海、蘇州、臺州、安慶、淮北、福州、廈門、莆田、濰坊、威海、德州、榮成、鄭州、南陽、武漢、咸寧、宜昌、黃石、廣州、深圳、珠海、汕頭、惠州、瀘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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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李娟）

Has the Social Credit Environment Improvement Made Corporate ESG Performance Better？ -Evidence from the Construction of China’s Social Credit System

HOU Chaohui， DAI Shiwen，

（School of Economics，Minzu University of China，Beijing 1Ooo81， China）

Abstract： In the coordinated process of promoting high-quality economic development and sustainable transformation，strengthening the ESG governance efectiveness of enterprises has become akey path to achieving the optimal allocation of new production factors.This paper takes A share listed companies in Shanghai and Shenzhen from 2010 to 2O22 as research samples，and basedonthe pilot policyof“the Construction of China’s Social Credit System”，utilizes Staggered DID to study howthe improvementof thesocial creditenvironmentafects the ESG performance of enterprises and its functioning mechanism.The empirical test finds that the improvement of social credit environment makes the ESG performanceoffirms better significantly，and theconclusion is stillvalid after the endogeneity and robustness tests.Mechanisms analysis suggests that social credit environment improvement makes firms’ESG performance beterby increasing firms’level of innovation and promoting information transparency.Heterogeneity analysis shows that the construction of social credit system has a more significant effect of improvement on the ESG performance of state-owned enterprises，high-tech enterprises，enterprises with low level of financial regulation and incomplete information disclosure than thatof private enterprises，non-high-tech enterprises，enterprises with high levelof financialregulationand enterprises with complete information disclosure.

KeyWords：Social credit system;ESG;Difference-in-Differences Metho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