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生命的大教室里

盧美娟，江西省尋烏縣人，江西省作協會員，《星火》尋烏驛驛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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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向上，淚光向下。

2024年10月12日晚，當《星火》驛站懇談會的篝火再一次被點燃時，我攜著夜色的靜，悄然穿過圍屋迷宮般的長廊，走出龍安圍的大門，在車流如織的街頭，乘車先行離開。

車子駛離城市馳向原野。看慣了歸途中的遠山與落日，此時是看著黑暗逐漸吞噬眼前的一切，車燈的光束隨著夜色的濃郁越來越聚攏清晰，如一條時光隧道連接兩頭，一頭是精神的高處，一頭是現實里的埋頭趕路，而歸途，是兩者的中間地帶。我坐在副駕駛室，抱著《星火》包，《星火》包貼著心臟的地方放著筆記本，筆記本里夾著歷屆驛站寫作訓練營指南，一小疊淡綠色的A4紙，上面的“地點”一欄，看一眼便能打開記憶的魔盒，里面的人走動起來。從首屆的共青城到第二屆的資溪，到第三屆的南昌梅嶺，到第四屆的騰訊會議室及余干，再到第五屆的靖安，到今年第六屆的贛州圍屋教室，每屆訓練營的選址，《星火》編輯部都費了心思，關于訓練營的美好回憶，因為地域版圖的獨特，而更具專屬性和夢想氣質。

訓練營是驛站最具《星火》特征的活動之一，以《星火》和文學為紐帶，把全省不同縣市區的文青們聚攏到一起。寫作者在這里可以回爐深造，上魯院模式的文學課，讓那種有寫作才華并愿以一生的時間讓才華進發耀眼光芒的寫作者，離夢想更近一步。打算愛文學愛得更純粹更輕松的文學愛好者，可以把文學當作一種精神瑜伽和身心修煉，豐富人生，提升審美。這樣的文青來到驛站寫作訓練營，可以享受到文學的全部美好，通過聽課學習開闊眼界提升自我，通過閱讀汲取文學作品里的光，通過文學活動邂逅更好的自己。

驛站包容多元的文學需求，倡導去功利無公害的文藝生活。《星火》驛站里，不以寫作才華論高低，人人都能以自己的方式享受文學的美好，人人都可以成為文藝生活的主角。《星火》驛站讓狂奔的狂奔，讓優雅的優雅。

因《星火》微電影《海是無數孤獨的水》，后來我們稱驛友為小水滴，我覺得很童話。就像今晚，在場的八九十個驛友，在星空下、圍屋旁，圍著篝火席地而坐，匯聚成小小的河流，融匯一起，又各自獨立。更多不在場的驛友、親友團，場內外，合力匯成現象級的一片海，在精神的海域涌動著微瀾水波。愿每個小水滴都清亮自由。

19點19分，訓練營微信群跳出一波照片，打開一看，木柴正熾烈燃燒，火焰向上，揮舞細碎星芒，圍屋翹角高擎星光，檐外《星火》人手環金黃暖光星星燈，耀眼，溫暖，而低調。我用拇指和中指把圖片慢慢放大，火光星光疊加，漸漸在我眼中模糊……

二

“在那，跟著灑水車進去就是。”時間回到10月10日下午4點多，司機把我從直達快車上放下來，咔噠關門掉頭開走時，我發現我的手機停機了。秋陽西沉，四顧無人，頓時有種與世界失聯的感覺。又不是荒山野嶺。我站在高大的門樓前，望著“五龍客家風情園”幾個大字，掖了掖單肩上掛著的《星火》包，向大門左側走去，灑水車噴出的水霧正在消散，有淡淡彩虹掠過眼球，驚鴻一般短暫。

其實，我是第二次來這里。2023年8月，《星火》驛站在這里舉辦過一次活動，因為是暑假，參加活動的驛友中教師居多。活動前一個星期，我去我們縣的鄉村趕廟會，在好客的主人家幫忙，柴火灶，大鍋煎大薯包子，那熱辣滾燙的煙火氣征服著每位來客的味蕾。主人親戚家七八歲男孩調皮好動，從我身后拋一個帶水的米棵生胚過來，一個優美的弧度劃過，油鍋開炸，左手鐵罩右手鍋鏟，正低頭撈薯包子的我，只覺臉上一陣灼痛，熱油進濺到面頰后開出殷紅。

那天在龍安圍，我戴著帽子捂著口罩，可謂全副武裝。小水滴們匯齊后，準備吃飯，我們一群先到的人從里屋出來。范老師以敏銳的觀察力一下看出人群中的異樣，問我，這口罩怎么還戴著？我說臉燒傷了。他說沒關系的，示意我大方摘下口罩吃飯，聲音里包含著對女性這種“臉面”重要性思維的理解和尊重。第二天早上在龍安圍前拍合影，大家在整隊形，我站邊上看，沒有入伍，怕一張結痂的臉拉低了《星火》顏值，破壞了統一和諧的美感，在一片清新眉目中顯得突兀。操控著無人機的范老師和攝影師飛燕老師發現后，兩人在已排好的隊形前一起朝我招手，要我趕緊站過去。驛友麓眠說，姐姐不要緊的，摘下口罩讓傷口透氣，會好得更快。

第一次來這五龍圍，我是從另一邊的大門進來的，那天的司機停下車轉頭對我說，就這里下車了，這里進去大概走十五分鐘就到了。我走了一段路，在一處多個路口的地方失去方向感，打開導航后才準確地把自己送到了報到處。

現在手機停機了，像小孩的仿真玩具一樣躺在《星火》包里。小道很靜，花草也很靜，看著我不說話。幸好沒岔路，我心里這么想著，把目光遞遠了看。再走，前面左邊一座橋出現了。是直走呢，還是往左過橋去？又犯路癡了。我看向花草，花草仍然看著我不說話。猶豫間，后面有車子開了過來，我往右靠。從發動機的聲音中分辨出車子慢了下來，我往左看，車頭已和我低速并行，搖下的車窗像個畫框，畫框里一位齊肩發的白皙姑娘，純純的，挺好看，雙手握著方向盤，身子前探臉朝外，期待我轉身看到她的樣子。目光相遇，“畫中人”說話了：“你好，我也是《星火》的，你坐車嗎？”面對她的友善，我來不及表情管理，立馬明白她是以《星火》包確認了親友團。這是我和信豐驛驛友黃靚文的第一次相見，今后想起，我們會一次又一次地從龍安圍前的橋上經過。

泊好車，我和靚文一起在龍安圍辦理入住，接下來兩天一起在龍慶圍大教室聽課，我們隔著幾排座位，投以彼此舊友般的笑。

我們倆屬于早到的驛友，前面一波是志愿者，而更多的小水滴正在或準備從各自的現實世界抽離，往贛南邊城奔涌，像章江貢江在古城墻外合而為一。每到這時，不管驛站活動是在春夏還是秋冬，不論我是否身在其中，我會念出一句詩句：那么多人也像花兒一樣往春天里趕。

在龍安圍大廳，章貢驛火炬手鐘逸和贛南片區的另一位年輕驛友，在臺前接待每位前來報到的驛友，認真細心地做著簽到和發放餐券等工作。此前，鐘逸剛剛從云南香格里拉趕回贛州，那里有他的卓瑪和三個孩子，他的所念人，隔在遠鄉。每次我看到他，除了文青胡子和帽舌下迷離的眼神，永遠看不到流浪畫家的疲倦。

早在9月上旬，白月光曾娟老師在驛長村發出訓練營接龍消息后，贛南驛群就熱鬧起來，像商量家事一樣商量著一定要做好接待工作，盡地主之誼。想到服務的方方面面，包括圍屋教室的布置，細到帶些什么當地的美食，真是一半山川湖海，一半人間煙火。很快地，由燎原驛、黃金驛、章貢驛、時光驛、信豐驛、平川驛、客家驛等驛站，組成一個贛南片驛站志愿服務團隊，負責接送講課的老師，以及乘坐火車的外地驛友。時光驛靜秋、客家驛韻如的先生、章貢驛周裕雨、黃金驛謝俊、燎原驛李兆良等驛友，自發接送驛友，有的志愿者忙到深夜。服務事無巨細，章貢驛毛愛民老師，60后驛友，俠義心腸，很熱心地給大家當向導、提包，像個年輕人一樣有活力。有的驛長因為接送老師而錯過別的老師的精彩講座。在課堂上，我注意到鄰座的上猶驛驛長田寧，前排的燎原驛驛長周簌、章貢驛驛長王繼亮，他們中途悄悄走出教室，我知道他們是去接老師去了。

驛站寫作訓練營四天時間結束后，范曉波老師在驛長村有一句總結：這次贛南片驛站團結協作服務驛友的故事很好地體現了全省驛站是一家的理念。

開門進入客房，放下行李，習慣性的第一件事，就是燒開水燙好兩個杯子、兩雙拖鞋。因為在體制外，可以早作出行計劃，因此每次活動我都是比較早到的，到前臺辦理入住時，我總不忘問一句室友是誰。這次我和于都驛驛長寧眸共室，我們見面不多，從她的朋友圈和她在驛長村的只言片語感覺，她是個溫暖有力量的人。寧眸是深夜十一二點到達的，她靜悄悄進房間，凌晨我朦朧中睜眼，才發覺隔壁床多了一個人。到7點20分，我的鬧鐘喚我起床，寧眸已經換好文青服，神清氣爽坐那了。等我洗漱完畢，心里奇怪她怎么還不慌不忙，她說她拾掇好了，我倆要錯開時間來。我驚訝，覺淺的我，居然沒聽到一點聲響。我倆在一起的每個早上，她都比我早起，照舊輕手輕腳。我想，和她一起旅行的話，一定旅途愉快。

我是易感冒體質，每到季節交替時，忽冷忽熱，一不小心就感冒。現在正感冒著，離家時，我把僅剩的兩包感冒靈沖劑帶上，心想如果癥狀不減輕的話，獨立的圍屋群酒店可能沒有藥可買。在我把沖劑送到嘴邊，擔心喝了一杯少一杯時，訓練營班主任曾老師在群里 所有人：客家驛驛友蒲公英買了感冒靈顆粒和暈車貼，有需要的驛友可到報到處領取。曾老師還拍了圖。我喝下一口溫熱沖劑，對著手機屏幕感動：暖心暖胃的姑娘。

陜西姑娘蒲公英是客家驛的火炬手，贛州市鐵路職工，在工作崗位上，她是優秀職員，在工作之外，她還是個關注留守兒童的義工。蒲公英本名楊蒲嬰，她巧妙地用自己名字的諧音做了網名，驛友們每每念起這個名字，都甚覺有趣。我念出這個名字時，首先想到的是，2023年5月份，她來尋烏參加驛站“發現家園”活動，我們一起登上贛南第二高峰一項山甑。下山時，她已體力不支，在滿是大小山石的崎嶇羊腸小道上，她不停滑倒，似乎每一腳都踩在圓溜溜的石頭上。也難怪，在城市生活久了的人看來，這登項山甑，無異于攀巖。作為東道主，當然不覺得是這等星級的難度，我看見她身邊有驛友在扶她，鼓勵她，走在隊伍后頭的我，就沒有上前去多關心她。記得當時是繼亮第一個走到可以停放車輛、卻仍然是險峻地貌的半山腰公路上，我是第二個，接著一個個驛友從戶外登山者開辟出的、灌喬木叢生的秘道上冒出來。當蒲公英出現，她是坐滑滑梯般，從上面吱溜下來，一屁股坐在大山出口處。我依然沒有上前伸手去牽她，是站在不遠處一塊瘦骨嶙岣的黑色巖石上笑看她起來的。

年輕人，多鍛煉磨礪。這是我當時的心態。直到現在，我也沒有告訴她，其實每每回憶起這一段，我心里滿懷愧疚。同一群人登上項山甑，在一路桐花紛揚的初夏，在離藍天更近的峰巔，在舒又卷卷又舒的白云邊，當臨絕頂于風嘯，一生就這么一次。

三

在驛長村長居，與村民在虛擬的空間里晨昏相伴，平日里村民們聊文學，聊家常，聊詩與遠方，聊驛站建設，交流經驗，談各驛站如何策劃和營造文藝生活。作為文學群體，驛長村最深入研討的，自然是閱讀和寫作方面的經驗。這點，主編一向引導村民們：對于閱讀交流這塊，希望做到高站位、高品質。最喜村民們在卸下一天的勞作后齊聚在村口香樟下，搬個板凳團坐，大家給壁爐不斷添柴加火。村里有美食達人，有花仙子，風中飄來花香、菜香。記得在梅嶺的第三屆驛站寫作訓練營上，難得一見的朱傳輝副主編在臺上對我們講，在他看來主編是不正常的人，說他“不正常”，是因為他二十四小時在線。坐臺下聽課的我會心一笑。想起曾經有一次，我看到主編在深夜的冷風中，時不時引頸張望，看有沒有濃霧中晚歸的身影。于是明白，為什么《星火》夢之隊給人的感覺是隨時有人在，線上線下，大小事情有回應，一件一樁有著落。

六七年的耳濡目染，群里的詩人、散文家、小說家，編輯部的老師們，有時他們不經意地一開口，就是才華側漏，優質的語言氛圍，哲學意味，讓我有一種全日制上學的感覺，還是免學費的。這種村民組合的村子，可謂“文學圈第一村”，有著迷人的文學色彩。在這個村，我屬大齡村民，久居后卻發現，年齡是挺虛無的東西，生活的一切都體驗過之后，精神的力量推著我去挖掘更多維的自己。所謂自由，是中年女人對自己人生的一種掌控感。這里是我的精神家園，心靈的寓所。

文學打破了我年齡的枷鎖，文學課程打開了我的認知，讓我的精神海拔有了新的高度。因為渴求，所以奔赴。以往在屏幕上才能見到的人，在訓練營的教室里一個一個見到；在文學作品中才能看到的名字，變成課后筆記本里的簽名。好作家的世界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文學導師們的課風格各異，每一堂課都是文學大餐。我記得每屆的授課老師，就像我記得上學時的每一位班主任。每位老師的授課內容我都認真記錄，一本硬皮筆記本所剩無多。從共青城的眼神清澈，到今日圍屋教室看訓練營指南的眼神昏花，我對連續兩屆的同桌宏妮說，明年的訓練營，我要架著老花鏡來回爐了。一年年的回爐時光真好，驛友們見證了彼此容顏的易改，精神的成長。我想真正的藝術家哪在乎皮囊潰敗，只求精神顏值超高。我覺得當下的現實生活里，特別需要真正的文藝精神。

因為熱愛，所以執著。六屆驛站寫作訓練營，我都在。如果讓我列一份歷屆授課人名單的話，一個都不會落下，那一串串名字，對于基層寫作者，是光的存在。每屆訓練營，給大家上思政課的葉青主席，既代表省文聯黨組來看望驛友們，也借此機會激勵鼓舞著大家，他對全省各地《星火》驛站給予高度評價和強有力的支持。

每一屆訓練營結束后，臨時群里總有持續的學習心得交流，朋友圈也會迎來被《星火》各種美好、夢幻畫面霸屏的現象。諸如逐星驛驛友童天怡在群里深情表白：“不少人從小就有當作家的夢想，但成名的潛質淹沒在凡人俗事里，從未發芽。如果你正年輕，不要錯過被《星火》點燃的機會，以《星火》為焊點，抓緊完成理想與現實無縫對接；如果你正值盛年，不要拒絕被《星火》治愈的可能，以《星火》為良師益友，置身清流，蕩起雙槳，盡早享受陽光照進生活的喜悅；如果你已是暮年，不要錯過最后的精彩，依托《星火》釋放熱情，趕快找回被煙火人生耽擱的風花雪月”

諸如安福驛驛友周靜予發朋友圈：“無論自己是否親歷，每一次都會被這種美好打動。感慨詩意不僅限于寫在紙上，也可以發表在大地上。”

多媒體時代，較之于文字，直觀的圖片、影像更為大眾所接受。說到這，有個扛長槍短炮的驛友身影必須記錄一下，《星火》四季的活動也好，一年一度的訓練營也好，有他在的現場，美照多多，小視頻和圖片一樣唯美有意境，只要你有求于他，他無償奉獻，熱心服務。一年一年地，他成了驛友們最喜歡的攝影師。去年在靖安“中華傳統文化園”，亭臺樓閣長廊畫舫迷人，為不影響上課，我和上高驛驛長張玉情約好天不亮起來拍照。本以為我倆是最早起的兩只鳥兒，七彎八拐步步登高后發現，他比我們先不知多少步來到了最高正殿前，中等身材著深色羽絨服，頭戴鴨舌棒球帽，沐浴在朝陽即將升起的晨光中，站在三腳架前拍日出。我想，這也是文藝精神的一種表現吧。他就是寧都驛的賴青云驛友。本屆訓練營12日上午，是《中國作家》文學編輯部副主任趙依老師的課，課間就那么一小會兒，大家的學習勁頭扛得住一上午安靜在原地的時間，抓住這轉瞬即逝的機會，學員羞澀禮貌地提出和趙依老師合影的愿望。賴青云攝影師的三腳架剛好架在我座位旁的第二排中間過道上，咔嗪嗪、咔嗪嗪…一陣快門開合的聲音響過，上課時間到了，“來，幫我按一下。”他低頭看見坐著的我，一邊招招手，一邊大步向前跨入鏡頭中一排人的最左邊。跑回來時他問我，你拍了沒？沒呢。趕緊。好。咔嗪封鏡。

這一屆的訓練營，主編范曉波老師的《文藝精神的N種境界及日常表現》課程別出心裁，前面講述了自身的精神成長經歷，這些經歷他在共青城首屆訓練營開營儀式上講過一部分，六年后再次坦誠呈現，充盈了更多細節，讓我們看到了一個更多面立體的驛站門衛形象。那個熾熱的夏天，我們在共青城打出“沒和《星火》一起燃燒過老了會后悔的”的橫幅宣講：以文藝的方式做文藝的事，以火點燃火，以愛喚醒愛。同樣的橫幅掛在了第六屆訓練營的圍屋教室，對面多了一條“《星火》扶植作家也營造文藝生活”的硬核內容。

后半場是提問的形式，讓老中青優秀驛長、驛友代表登臺接受采訪。他們中有一人就是千軍萬馬，一邊賣紅薯粉一邊喊訂閱的打工作家雪英姐；有為人寬厚有公益精神，從不缺席《星火》活動的“釘子戶”天巖；有把寫作當成終身事業，文學在他體內已書寫成一種基因的羅榮老師；有在安福衛健系統創建了42個《星火》讀書角，讓文學與醫學牽手，身體與心靈同健，實現跨界的最美驛長簡小娟。還有一些年輕的火炬手、驛友代表，他們本來還處在享受照耀的年紀，自己卻燃燒著活成了別人生命里的光……

雪英姐是我去年在靖安訓練營時的室友，她淳樸真誠，非常健談，我在她面前毫不設防。如果要寫她的故事，那是要開啟另一個篇章的。在推廣訂閱和才華上，她甩出我十八條街不止，在心靈溝通上，她怎么像我上輩子丟失人間的姐姐呢？從她身上，我讀懂大鋼琴家霍洛維茨說的話：“我用了一生的努力，才明白樸素原來最有力量。”樸素何止于衣衫，更多在心靈。

小娟則是我在共青城首屆訓練營時的室友，想起她，我就想起那年在共青城高鐵站分別時，我們不約而同回頭，看彼此在人海浮沉后消失在人潮的情景。在今天的提問采訪現場，范老師重讀了他寫的頒獎詞：鑒于安福驛在2023年驛站建設中一騎絕塵的驚艷表現，鑒于你無私無悔無愧于心的真誠奉獻，鑒于你在榮譽面前如履薄冰的謙遜品格，江西省文聯《星火》編輯部特授予你2023年度《星火》驛站最美驛長稱號。掌聲雷動后，范老師問小娟：你以如履薄冰的心態建起一座“豪門”，為什么會這么用心地去做驛站建設？小娟站在講臺前，雙手握著話筒，說，記憶把我拉回文學年，拉回那個下著毛毛雨的湖邊如果是三四年前，我可能無法回答這個問題，而六年了，我的回答是，不忍辜負。

小娟上臺講話，在我看來自帶一種特別的格調，她的臺風，源于她骨子里的謙遜。哪怕此刻，她聲音變澀，明顯在克制自己內心的波濤，聲音依然低柔、安靜。頓了頓，她繼續回答：“兩個不忍辜負，一不忍辜負編輯部對我的信任與厚愛，二不忍辜負驛友的認可。核心驛友團隊跟著這么多年，一個人走不了那么遠，做不了那么多事。驛站絕大多數是純讀者，堅持多年訂閱，比作家訂閱更純粹，他們認同《星火》驛站理念，毫無目的，這個榮譽屬于全體驛友。”

說到驛站過渡，她說在群里接龍，自己是以平常心對待，但面對走丟的驛友，內心不可能沒反應，看到那串數字嘈嘈往上漲時，心里的不安是怕辜負了驛友們，所以一直懷著敬畏心前行。

有激情夢想的人還在，只是散布在人海。有驛長驛友如此，相信人文的微光定會照亮更多的生命夜空。

四

黃昏像漸變色的幕布。走出龍慶圍，我穿行拱門長廊，忽地嗅到淡淡桂花香，再嗅卻無。在我身后，驛友學員們在教室觀看驛站活動視頻，回顧這些年走過的路程。

我們住龍匯圍，我住的窗外，有桂樹和梧桐，一樓就是餐廳。我收拾好行李走下樓，剛好碰見下課的鐘逸，他一見背著《星火》包的我，就想起報到時我沒有領取13號的餐券。他問我幾點的車，見時間還來得及扒拉兩口飯，便帶著我去插隊。插的是燎原驛黃麗萍的隊，鐘逸把手伸到隊伍前，剛替我開口，麗萍秒明白我這是要趕車，笑著往后退了退：你先，反正我不趕時間。

月亮升起來了。我在趕車時，因工作原因沒有參加家門口驛站寫作訓練營的蒲公英，在趕往篝火懇談會的路上。當然這個畫面只有天上的月亮星星才能看得見。

“蒲公英太有心了。”篝火點起來了，微信群也燃起來了，“具象的‘散是滿天星，聚是一團火’！”在一排火苗和星光的照片中，夾著周簌老師的兩句話，我就猜出，這生發暖光的八九十顆星星，一定是蒲公英帶來的光。

此時，體內水系漲潮的我，想起張曉風老師《我在》里面的一句話：“我在。”我出席了，在生命的大教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