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決定還是要上大雁塔。
第二次來到西安,行色匆匆,但還是決定上大雁塔,上一次只在塔下瞻仰,心里便種下了草,想看看大雁塔里面的樣子。
7月盛夏,西安碧空萬里,烈日高云,與千年的土黃色的大雁塔輝映,形成一幅壯美的圖畫,有一種動人心魄的力量之美。如果烈日中有一絲風飄過,便激起了塔檐上的鐵鐸,叮當作響仿佛來自盛唐的聲音。
作為十三朝古都的西安的確是“奢侈”的,這座內嵌著李世民、李治、玄奘、褚遂良、杜甫、高適等人偉大名篇的古塔,在西安市民看來是一處地標,是生活的一部分。西安市民對大雁塔多了一分熟稔乃至怠慢,留下了網絡上的“爛慫大雁塔,有什么好看的”熱梗兒。
有意思的是,如果要登大雁塔,就要先買大慈恩寺門票,再買登塔門票,費用大幾十元,一度網上流傳著在購票窗口掛出“專門提示”:廣場拍攝最佳,不必登塔。這是公然勸退游客,不少旅游攻略里也提醒,不必登塔,在塔下玄奘像面前拍照就可以。
很多城市地標對于本地人來說,登臨成了“禁忌”,爬上那座大家都熟悉的塔就要被當成外地人,所謂“上海人不能爬東方明珠塔”也是一個道理。
看看“大唐朝的肚子”,也是一次朝圣。
上一次,我沒有登塔,卻按捺不住好奇:塔里是什么樣子的呢?要知道,這是唐玄奘貯藏從西天取來的真經的地方,是眾多唐代大詩人都登臨并寫下杰作的地方,是大唐進士“雁塔題名”的地方……
天寶十一載秋,高適、杜甫、岑參等五位唐詩壇巨匠,在同一天登臨。杜甫《同諸公登慈恩寺塔》寫道:“七星在北戶,河漢聲西流。羲和鞭白日,少昊行清秋。”但在這場現場作文比賽中,“詩圣”還是略遜一籌,一般公認岑參的作品勝出——“塔勢如涌出,孤高聳天宮”。有意思的是,岑參的詩題是《與高適薛據登慈恩寺浮圖》,根本就沒提杜甫這個當年的“小透明”。之后,27歲中進士的白居易,春風得意,在這里寫下了“慈恩塔下題名處,十七人中最少年”。
大概是這樣的文學典故,驅使著我一定要爬上塔。但是,大雁塔內部卻是方方正正的,木樓梯一層一層往上升,墻壁粉刷干凈,還裝了監控設備,沒有大唐的印跡,墻磚里嵌著的“雁塔題名”的石壁,還是明清乃至民國狗尾續貂的作品,甚至墻壁上不少題刻是宋、明、清的各種“到此一游”。
大雁塔里沒有白居易的題名!這對我是很大的遺憾,但又消除了更大的遺憾——看看大雁塔里面的樣子,看看杜甫、白居易看過的同款風景。詩人于堅于2002年寫道:“我們鉆進雁塔,看看大唐朝的肚子里,凌空高蹈的都是什么。”看看“大唐朝的肚子”,也是一次朝圣,不上去看看,怎么知道被巨人們看到的風景呢?到經典點位打卡,就是一種升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