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田邊的白鷺

在我上學前，有一段時光是在鄉下姥姥家度過的。那里和別處的農村沒什么兩樣，除了繞著那片樹林盤旋的白鷺們……

姥姥家所在的小村地勢就像半片葫蘆，南面靠山，前高后低，低洼處有一片茂密的樹林。樹林靠近村的那一邊，有一條不大不小的河流。平日里河水平靜和緩，但在雨季卻格外急促蓬勃，充滿了活力。樹林外面是一片片稻田，是村民們自給自足的糧食基地。夏日，稻田里綠浪翻滾，翠綠的稻葉隨著風兒輕輕搖曳。等到秋風起時，金黃色的稻穗在陽光下變成一片金色的海洋，煞是好看。

就問姥姥：“為什么要隔出那塊平地，留下這樣一片林子呢？把地都種成稻子該多好。\"姥姥笑笑，說：“當然是留給那些白鷺了。擴建稻田那會兒，全村都為它們退了一步呢。\"

原來，這片樹林成了鳥類的樂園。特別是飛來了一群白鷺，把林子作為它們的棲息地。它們總是在靜謐的清晨或是滿天晚霞的黃昏，在空中自由自在地飛翔，在河邊不慌不忙地散步。它們抖動潔白的羽翼，猶如幻境里蹁斑的天使；它們邁著優雅的步伐，仿佛遺落人間的云中仙子。

在村里的規劃中，稻田本該繼續擴建到村邊。可是，稻田的開發腳步卻突兀地停在了林子前面，準確來說，還留出了一道寬大的間隙。那時我不解，

彼時，姥姥暫得清閑，放下農具，說是要帶我去看看白鷺。農村沒什么可玩的，我也沒什么朋友，聽姥姥這么一說，我自然歡呼雀躍。第二天，天蒙蒙亮，姥姥就將我推醒，帶我出了門。跨過河流，我們走在晨間小路上。路邊的草叢里掛著清澈欲滴的露珠，風中偶爾傳來不知名的蟲子如詩般的輕吟淺唱。潮濕的泥土氣息充斥著鼻腔，片片綠意在淡白的霧氣中若隱若現，十分靜謐。

我跟隨姥姥來到距林子還有一點距離的草叢中，隱約看到白色的身影在林中環繞、穿梭。我準備上前看個真切，卻被姥姥一把拽住。

“急什么呢，快退回來。”姥姥輕聲說道，“白鷺怕人，曉得不？把鳥兒嚇跑，那就沒的看嘍。\"

我趕忙退了回來，和姥姥一起躲在草叢中觀察林中的動靜。我凝神望去，就在幾十步之外，霧氣朦朧中，一只白鷺站在樹丫上。它那長長的脖子微微彎曲，偶爾低頭啄幾下白羽。它只是在那兒靜靜站著，但在樹林綠意的襯托下，就像飄逸的仙子，顯得那般神秘卻又和諧。忽然，風中傳來有節奏的清脆沙沙聲，細聽如泣如訴。我輕聲問姥姥聽見沒。姥姥說這就是白鷺的叫聲，而我一時竟分不清這是風吹樹葉的聲音，還是它的聲音，如此輕盈，如此空靈…

蹲久了，腿有點麻，我就站了起來，沒想到卻驚動了那邊的白鷺。它撲騰著翅膀飛出了樹林，那潔白的羽翼在晨光下展開，顯得尤為亮眼。我呆呆地注視著它掠過綠瑩瑩的稻田，消失在淡淡的晨霧中。我急忙追了過去，追到了稻田邊，視線卻無法再捕捉到那白色的身影，心中有種說不出的失落。姥姥還在后面跟著，一個勁地說，慢點跑，慢點跑……

自從我上學后，學業越來越忙碌，好幾年都沒回姥姥家。偶爾在電話里聽到姥姥說，村里的人吵噻著要擴張稻田，那片林子被砍伐掉不少。白鷺受了驚嚇，自那以后，再也沒有飛回來。

光陰似箭，這年夏天，我又回到了姥姥家。站在稻田邊緣，我望著寂靜無聲、稀疏不少的林子，忽然看到似乎有一道白影倏地掠過。

耳邊似乎又聽到那種空靈的沙沙聲，我一驚，下意識地退后了一步。天高云淡，風聲依舊。

指導老師：潘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