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的收藏
陽光刺目的時候,小女孩就會出現在陽臺的小花園,轉動銅鏡收集彩虹。
這些彩虹形狀不同大小不同顏色不同氣味不同。
落在野路菊的黃邊眼鏡上,落在鳶尾蓬松的尾巴上,落在天竺葵漸變的腰帶上,落在掀開的,賣火柴小女孩赤裸、生瘡的腳上。
彩虹越來越多,最后她關上花園門。
大雪
煮好咖啡,轉身離去,這成為他喜歡和習慣做的事。
他從不喝咖啡,一對白色咖啡杯,總有一只要留守寂寞。房間氤氳哥倫比亞豆香,看她安靜捧著咖啡,他說喜歡。
窗外飄起雪花,看他抱花在雪地里,她說喜歡。
例外
給她們看爆盆的小草花,分享養花經驗:人們喜歡帶回那些盛年的花,不如挑秋天只有葉子的小苗。在陽光充足的地方,教給它們如何接收時光、溫度、濕度和氣味。
二月后它們占滿了花園,呈現給我們第一個春天,這就是萬物的生存法則,但也有例外。
比如我們談論感情,青梅和竹馬是相似的童話,經歷過熱烈和動蕩,“我以為愛會永久,我錯了。”(奧登詩)在開不出花的季節,不合時宜的根系各生各的插曲。
傻子朋友
我的朋友,一個漂亮的傻子,在棗木板凳上,左手拉著風箱,右手點著木柴,時常出神地看到火,跳著熱烈的舞步。
聽到音樂響起,風從遠方來,卻什么都沒有說。我常在傍晚去找她,跟在扁擔后面去井臺,我喜歡她水汪汪的眼睛,反射星星的光束。
她的藍格子棉襖,有晾干玉米的蓬松。她的手心有蝴蝶飛走的暗影,她的滿頭烏發淌出一串珍珠。
她讓我的童年成為一個美妙事件。
多年未見,我的傻子朋友,聽說她的女兒有精靈的面孔,莊稼一樣,自由茂盛的語言。
簡歷
習慣性第一行寫:蘇小青,祖籍廣東潮州古巷鎮。
祖籍,像顆執拗的星辰,在頭頂照耀,不錯過每一個子嗣,南風執拗順流向北,把小片雨水遞到面前。
因此在夜里,我飛行,抵達那棵祖傳的巨榕,與之交換暗語,并把記憶重復雕刻一次。
以至于相對無語。
深諳自我本不是棄兒,只是在一個叫做孤獨的詞語里定居。是啊,連孤獨都是兩個字抱在一起。
秋色收攏,它耐心儲存每一片葉子,只不過更改了次序和模樣。
并沒有區別,北方等我回去。
事件
我們總是把自己的情緒強加給月亮。
其實月亮不過是過去的隱士,你看到的,一個模糊的輪廓。或是這樣的遮掩,才給了被人類反復猜測和定義。
比如死亡,比如誕生,比如離別,比如團圓,比如愛情,比如傷感……
月亮越來越小,這黑暗的天使。人類的思想日益博大。
會不會某天,它徹底隱退,我們才發現,并不像我們當初設想:月亮成為候鳥,星星數不清的光和亮。
我們越發孤獨,精神存寄屋的檔案已丟失。
這是一個難題:少了一束光。
少了一束光。黑夜壓下來,星星再次試圖燒制月亮。無法打開探秘的思路,和半個圓的獨處。
這是一個假想的事件,只是想再次闡述:偶爾的黑也是一種繼承意識。
它來得正好,讓我們暫時退潮,把貝殼和海星帶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