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手

從我有記憶開始，母親的一雙手就粗糙多骨的。她整日的忙碌，從廚房忙到稻田，從父親的一日三餐照顧到長工的\"接力”，一雙放大的小腳沒有停過，

母親手上滿是裂痕，西風(fēng)起了，裂痕張開紅紅的小嘴。那時洗刷廚房用的是強(qiáng)烈的堿水，母親在堿水里搓抹布，有時疼得皺下眉，卻從不停止工作。洗刷完畢，喂完了豬，這才用木盆子打一盆滾燙的水，把雙手浸在里面，浸好久好久，臉上掛著滿足的笑，這就是她最大的享受。泡夠了，拿起來，拉起青布圍裙擦干。抹的可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講究的化妝水、保養(yǎng)霜，她抹的是她認(rèn)為最好的滋潤膏一一雞油。然后坐在吱吱咯咯的竹椅里，就著菜油燈，瞇起近視眼，看她的《花名寶卷》

這是母親一天里最悠閑的時刻。微弱而搖晃的菜油燈，黃黃的紙片上細(xì)細(xì)麻麻的小字，就她來說實(shí)在是非常吃力。我有時問她：“媽，你為什么不點(diǎn)洋油燈呢？”

她搖搖頭說：“太貴了。“我又說：“那你為什么不去爸爸書房里照著明亮的洋油燈看書呢？\"她更搖搖頭說：“你爸爸和朋友們作詩談學(xué)問。我只是看小書消遣，怎么好去打攪他們。\"

那時，一切都只有母親一個人忙，割破手指，流再多的血，她也不會喊出聲來。累累的刀痕，誰又注意到了？那些刀痕，不僅留在她手上，也戳在她心上，她難言的隱痛是我幼小的心靈所不能了解的。我生病母親用手揉著我火燙的額角，按摩我酸痛的四肢，我夢中都拉著她的手不放 那雙粗糙而溫柔的手啊！

如今，電視中出現(xiàn)各種洗衣機(jī)的廣告，如果母親還在世的話，她看見了“海龍\"\"媽媽樂\"等洗衣機(jī)，一按鈕子，左旋轉(zhuǎn)，右旋轉(zhuǎn)，脫水，很快就可穿在身上，她一定會瞇起近視眼笑著說：“花樣真多，今天的媽媽可真樂呢。“可是母親是一位永不肯偷懶的勤勞女性，我即使買一臺洗衣機(jī)給她，她一定連連搖手說：“別買別買，按電鈕究竟不及按人鈕方便，機(jī)器哪抵得雙手萬能呢！”

可不是嗎？萬能的電腦，能像媽媽的手，炒出一盤色、香味俱佳的菜嗎？

（節(jié)選自《三更有夢書當(dāng)枕》）

【技法解析】

透過外貌寫品質(zhì)

董尚元

看琦君的文章就好像翻閱一本舊相簿，一張張泛黃的相片承載著作者沉厚的記憶與懷念。這篇文章以“手”寫人，由記憶中母親“粗糙多骨”的手展開，串聯(lián)起一段段沉甸甸的回憶，讓我們看到了“一位永不肯偷懶的勤旁女性”，感受到了母親的勤勞賢惠、溫柔體貼、心靈手巧。

畫人畫骨難畫心，寫人最難的是寫出人物的性格和品質(zhì)。我們在描繪人物外貌時，選擇一兩個能夠反映人物特征的部位重點(diǎn)描寫即可。與其面面俱到地泛泛而談，不如精選一點(diǎn)細(xì)致描繪，由外貌出發(fā)，寫出與之相關(guān)的事件，讓人物躍然紙上。

【學(xué)生仿寫】

外婆的手

湖北省武漢市光谷實(shí)驗(yàn)小學(xué) 賈子喬

在我家的墻壁上，懸掛著一張略顯陳舊的全家福照片。每當(dāng)我的目光觸及它時，總是不由自主地被外婆那雙粗糙而有力的大手所吸引。

外婆的手是一雙勤勞的手。外婆酷愛種花和種菜，每次我們回到家中，總能看到她的小院里擺滿了嬌艷欲滴的花兒，如同一幅絢麗多彩的畫卷。每當(dāng)晨曦初露，第一縷陽光灑滿大地時，外婆便開始了她忙碌的一天，那雙勤勞的雙手不僅照料著家中的一切，更撐起了一個溫馨而幸福的家。

外婆的手是一雙充滿善良與溫暖的手。她非常擅長編織無論是何種物品，在她的手里都能變得栩栩如生。她會編織涼鞋或做棉鞋，無償?shù)厮徒o街坊鄰居們。每當(dāng)有人向她道謝時她總會說：“咱們都是老街坊了，不用這么客氣。\"外婆善良的手，傳遞著無形的愛與關(guān)懷，溫暖著每一個人的心田。

外婆的手仿佛蘊(yùn)含著神奇的力量，總能在我生病時，給予我最溫暖的撫慰與關(guān)懷。

6歲那年，我突發(fā)高燒。消息傳至鄉(xiāng)下，外婆立刻心急如焚地趕了過來，手里還提了兩只肥美的土雞。她著急地對媽媽說：“你把這兩只雞燉給孩子吃，吃了這兩只雞，她就會好了。

言罷，外婆用布滿老繭卻異常溫暖的大手輕輕撫摸著我的額頭，瞬間讓我的病痛減輕了許多。

外婆的手也是一本厚重的歷史書，記錄著歲月的風(fēng)霜與生活的艱辛。

每年深秋，灰暗的小山坡上，蒙蒙亮的天空印著一個瘦小的身影，那是我親愛的外婆。涼風(fēng)卷起枯葉撲向外婆，她卻全然不顧，在山上一步一步地挪移著采摘橘子。外婆總能熟練地摘下一個個橘子，再放進(jìn)背上的背簍里。沉重的背簍壓彎了外婆的腰，但壓不彎她對我們的愛。

歲月如梭，每當(dāng)我凝視著這張老照片，不由得想念外婆那雙大手。它是歲月流逝的見證，也是外婆辛勤勞作的印記。每一道老繭都仿佛在低語，訴說著關(guān)于外婆的每一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