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圖分類號:J528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6-7357(2025)13-0025-03
一、符號學概述
符號學(Semiotics),也被稱為符號論或記號學,是一門研究符號及其意義的學科。它探討了符號如何在不同的文化和社會環境中被創造、使用和解釋的過程。符號學不僅關注語言中的文字與圖像等直接的交流方式,還涵蓋了手勢、服飾、藝術作品乃至日常行為等更廣泛意義上的“符號”。這門學科試圖揭示人類是如何通過各種形式的符號進行溝通,并理解世界的。符號學作為一門跨學科的研究領域,其理論框架為理解復雜的人類交流模式提供了強有力的工具。隨著全球化進程加快及數字技術的發展,符號學的應用范圍也在不斷擴大。在符號學基本理論的構建方面,索緒爾與皮爾斯做出了重要貢獻。索緒爾以語言學為切入點,構建起能指與所指的二元結構理論;皮爾斯則立足于邏輯學與實用主義,提出了由符號、對象和解釋項構成的三元關系理論[1
(一)符號學中的能指與所指
符號學中的“能指”(Signifier)和“所指”(Signified)是理解符號意義的核心概念,由瑞士語言學家費爾迪南·德·索緒爾提出。能指是指符號的形式,即感知到的符號本身,可以是詞語、圖像、聲音、動作等。例如,“樹”這個詞的聲音或文字形式就是能指。所指是能指所代表的概念或意義,是符號在大腦中引發的思想或概念。例如,“樹”這個詞所指的實際樹木或樹木的概念就是所指。符號是能指與所指結合產生的整體,是建立在二者的對應關系上的2。通過分析它們之間的關系,可以更好地理解符號在不同文化和社會中的意義和作用。符號的意義是動態的,由社會的約定和解釋者的理解共同決定。
(二)符號的類型
符號可以分為圖像符號(icon)、指示符號(index)象征符號(symbol)、語言符號(LanguageSign)和文化符號(Cultural Sign)等。圖像符號的能指和所指之間具有直接的相似性。符號的形式與所代表的事物在視覺、聽覺或其他感知上有相似之處。指示符號的能指和所指之間存在因果關系或自然聯系。符號的形式與所代表的事物之間有直接的關聯。象征符號的能指和所指之間的關系是社會約定的,沒有自然的聯系。符號的形式與所代表的事物之間依賴于社會的共同理解和約定。語言符號是通過語言系統傳達意義的符號,包括詞語、句子等。其意義是通過語言的規則和習慣來確定的。文化符號是特定文化中使用的符號,其意義在該文化中被廣泛認同。羅蘭·巴特認為,文化符號通常包含兩個層次的意義:外延意義和內涵意義。外延意義是符號的字面或表面含義,而內涵意義則是符號在特定文化背景下引發的聯想和情感[3]。以涼山彝族紋樣為例,該紋樣的起源主要來自三個方面:其一,基于自然與圖騰等原始意識的發展,催生出對應的紋樣;其二,在彝族發展歷程中,曾經賴以生存、依賴的事物也成為紋樣創作的來源;其三,彝族原始審美觀念推動了紋樣的形成。隨著時間的推移,彝族紋樣逐漸從具有圖騰價值的象征符號,轉變為寓意美好的裝飾圖案4。
二、涼山彝族植物紋分類
彝族服飾紋樣廣泛取材于各類植物與農作物,無論是根、莖、葉,還是果實,皆可成為創作素材。按照不同的植物品種可劃分為蕨芨草(圖1所示)、索瑪花(圖2所示)、太陽花(圖3所示)南瓜子、果樹(圖4所示)等,這些充滿自然氣息的紋樣或是對自然物象的具象摹寫,或是充滿想象力的抽象演繹,充分展現了彝族人民對自然的細膩觀察與獨特藝術表達。在涼山北部甘洛縣及其周邊地區極為盛行,深受當地民眾青睞5。
(一)蕨芨紋的能指
彝族文化中,“蕨芨紋”亦稱“蕨芽紋”,是涼山彝族植物紋樣的核心符號之一,以蕨類植物嫩芽為原型,融合自然形態,形成獨特的視覺語言。
1.形態特征
蕨芨紋的形態設計源于對蕨類植物生長狀態的抽象提煉,兼具寫實性與象征性,可分為自然寫實型、幾何抽象型及組合變異型。在傳統服飾刺繡(如百褶裙腰線)、嬰兒背帶的裝飾中常見自然寫實型,主要表現為卷曲嫩芽狀(模仿蕨類初生嫩芽的螺旋卷曲形態,線條柔韌流暢,末端漸細,形似問號“?”或蝸牛殼剖面)和羽狀復葉(主莖兩側對稱分布細密小葉,呈放射狀排列,葉片邊緣微卷,體現植物生長的動態感)。在銀器雕刻方面常見幾何抽象型,主要表現為螺旋形態(將卷曲形態簡化為連續螺旋線條);以銀飾作品《心彝·蕨芨》為例,其設計靈感來源于螺旋狀的蕨芨紋,如圖5蕨芨耳飾、圖6蕨芨項鏈所示。最后一種則是蕨芨紋與動物紋融合(蕨芽頂端銜接鳥喙或魚尾,構成“蕨鳥共生紋”)、符號疊加(在螺旋中心嵌人太陽紋或火塘紋)。
2.色彩體系
蕨芨紋的色彩體系以熱烈的紅色與明亮的黃色為主導,這兩種極具張力的色彩交織,構成了彝族服飾紋樣中極具辨識度的視覺語言。其中,黃色作為自然界中最具溫度感的色彩,在彝族文化語境中承載著深厚的象征意義一一它既是廣袤大地的具象化呈現,象征著孕育萬物的肥沃土壤;也代表著春日萌發的新綠、秋日飽滿的麥浪,寓意著生命循環往復的蓬勃力量。而鮮艷濃烈的紅色,恰似燃燒的火焰與奔涌的血液,既彰顯著彝族人民對生命的禮贊,也暗含著祈福的寓意。紅與黃的經典搭配,在彝族服飾紋樣中并非偶然的藝術選擇,而是民族文化基因的具象表達。這兩種色彩相互映襯、彼此呼應,紅色的熾烈與黃色的溫暖相得益彰,既形成強烈的視覺沖擊,又構建出和諧統一的美學秩序。
(二)蕨芨紋的所指
彝族先民將蕨芨紋樣繡制于服飾上,這并非單純出于裝飾目的,而是源于對溫飽的深切祈愿,承載著關乎生存的質樸訴求。紋樣的每一針每一線,都凝結著他們對豐衣足食的殷切期盼,成為先民在艱難歲月中謀求生存、傳遞希望的獨特符號。從遠古時期綿延至今,蕨芨草始終與彝族人民的生活緊密相連,承載著深厚的情感與文化內涵。在古漢語典籍記載中,蕨芨草屬多年生草本植物,其幼嫩的葉片可作食材,根部富含淀粉,既能直接食用,也是釀造的優質原料。往昔災荒羅月里,涼山地區的彝族同胞會將蕨芨根研磨成粉,制作出類似甜蕎粑的食物,以此艱難維系生計。人們因此謝稱它為“救命草”[
隨著時代變遷,蕨芨草在現代彝族人的生活中依然發揮著重要作用,常被用來鋪墊牛羊圈舍,或作為生火的材料。在莊嚴神圣的畢摩儀式開始前,彝族民眾必定會焚燒蕨芨草。此外,在彝族最隆重的傳統節日一火把節上,用蕨芨草點燃火把也是不可或缺的經典環節,代代傳承至今。蕨芨草與彝族人民共同扎根于崇山峻嶺之間,它頑強的生命力,恰似彝族同胞堅韌不拔、不屈不撓的民族精神,在歲月長河中熠熠生輝,成為彝族文化中極具代表性的精神符號。
四、結束語
蕨芨紋的形態與色彩作為彝族“自然一人一萬物”三位一體世界觀的具象化表達,其背后蘊含著深邃的文化密碼與精神哲思。蜿蜒流轉的螺旋線條,既模擬了蕨芨草破土生長的自然形態,展現出生命由內向外舒展的動態之美;又暗合彝族先民對宇宙運行規律的認知,象征著生生不息的生命輪回與永恒循環。而由紅、黃、藍、白、黑構成的五色體系,則分別對應著火、土、水、云、夜等自然元素,不僅體現了彝族人對自然萬物的細致觀察與深刻理解,更承載著對美好生活的向往。這些紋樣絕非單純的裝飾符號,而是歷經千年沉淀的文化基因,深深鐫刻在彝族人民的集體記憶中,成為維系民族認同的重要紐帶。
在當代設計語境下,蕨芨紋的傳承與創新迎來了全新的契機。通過運用現代設計理論與科技手段,對其形態構成、色彩搭配、文化內涵進行系統解構與深人分析,能夠精準提煉出最具代表性的視覺元素與文化符號。在此基礎上,結合當代審美趨勢與生活需求進行創造性轉譯,將傳統紋樣的精髓融人現代產品設計、空間設計、數字藝術等領域。這種創新實踐不僅實現了傳統文化的現代化轉型,更搭建起一座連接傳統與現代、本土與世界的視覺橋梁,使彝族文化在新時代背景下獲得更廣泛的傳播與認同,讓民族文化瑰寶在世界文化之林中綻放獨特光彩。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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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蘇小燕.文化彝族服飾與工藝[M].北京:中國紡織出版社,2008.
(責任編輯:薛竹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