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說抗美援朝戰爭中的炒面

抗美援朝戰爭是新中國成立初期面臨的一場嚴峻考驗，堪稱立國之戰。而在這場被譽為“打得一拳開，免得百拳來”的偉大戰爭初期，由于占絕對優勢的敵人狂轟濫炸，我軍補給線大部分時間被切斷，遠赴朝鮮異國作戰的志愿軍的后勤保障問題非常突出。在此極端艱苦環境下，炒面成為志愿軍的主要口糧，解決了早期入朝部隊最低限度的物資保障問題。志愿軍官兵硬是在“一把炒面一把雪”的艱苦條件下，憑著炒面加步槍，與朝鮮人民軍并肩浴血奮戰，趕跑了美帝“野心狼”。

事實上，炒面當時不僅解決了志愿軍指戰員的溫飽問題，更成為抗美援朝戰爭勝利的重要保障，無疑是志愿軍戰勝對手的一大法寶。

戰爭前期官兵吃飯問題亟待解決

1950年，毛澤東高瞻遠矚，拍板決定抗美援朝。當年10月19日，中國人民志愿軍雄赳赳氣昂昂跨過鴨綠江奔赴朝鮮戰場，拉開了抗美援朝戰爭的序幕。

中國有句古話，“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拿破侖也說過，“士兵是靠胃打仗的”。交戰雙方的較量，首先是后勤保障的比拼。新中國剛成立時的人民軍隊，后勤保障的現代化水平還不高，規范化水平也比較低。然而，大軍入朝的相關后勤保障工作還是提前做了許多相關準備的。1950年10月中旬志愿軍入朝前夕，負責后方支援的東北軍區后勤部在中朝邊境地區共儲備了糧食1.67萬噸、食油400噸、干菜920噸。這些糧秣物資的儲備，為保障志愿軍出國作戰初期供應發揮了重要作用。但是，對于解決幾十萬人吃飯問題而言，這些物資無疑遠遠不夠，更緊迫的是后續供應越來越難。

原因何在？國內革命戰爭時期，我軍的補給方式主要是就地取給和取之于敵，形象說法是“小米加步槍，倉庫在前方”。但是在抗美援朝戰爭中，第一次出國作戰的志愿軍不可能沿用當年得心應手的就地籌糧、部隊各自解決吃飯問題等老辦法，因為這是在國外，既無足以依靠的革命根據地，也無蔣介石那樣積極的“運輸大隊長”。志愿軍的物資補給要依賴國內供應，運輸線漫長，補給任務繁重。尤其是戰爭初期，“聯合國軍”依仗海空軍優勢幾乎徹底控制了朝鮮的天空，并把破壞志愿軍后方供應作為戰略方針，上千架飛機不分晝夜地狂轟濫炸，實行“天上掛燈、路上撒釘、地下炸坑”立體封鎖，致使志愿軍的后勤補給很難及時運送上去。敵人飛機之所以這么猖獗，是因為在剛進入朝鮮戰場時，志愿軍的飛機數量為零，所有參戰部隊的防空武器只有36門老舊的七五高炮，還是當年從日軍手中繳獲的，大部分膛線都已經磨光了。因此，美國及其操縱的“聯合國軍”擁有絕對的制空權?！奥摵蠂姟笨偹玖铥溈税⑸铝顝?950年11月8日起，對鴨綠江上的橋梁實施為期兩周的空中“絞殺戰”，意圖切斷志愿軍的后勤補給和退路，揚言要以“最大力量”摧毀鴨綠江南端的全部橋梁以及江岸邊至戰線范圍內“所有的交通工具、軍事設施、工廠、城市和村莊”。麥克阿瑟當時講這話是有底氣的，因為那時美軍在朝鮮戰場上擁有1400余架飛機，飛行員也都經驗豐富，不少是曾參加過二戰的“王牌飛行員”。11月12日，他們駕駛著79架B-29大型轟炸機和300余架戰斗機飛臨鴨綠江上空，鴨綠江上我國安東市（今丹東市）和朝鮮新義州市間的兩座大橋被炸斷，長甸河口、輯安（今集安）附近的大橋也被摧毀，火車難以通行。我方只得緊急從國內調鐵道兵第1師入朝搶修大橋。同時，在東北各地抽調了600輛汽車和大量馬車，又趕制平板木船300艘作為渡船進行轉運，但仍遠遠不能滿足前線對補給品的需求。況且，美軍飛機始終在戰場上空不斷盤旋，一有風吹草動就瘋狂投擲炸彈。

志愿軍首批部隊進入朝鮮時運輸車輛為1300輛左右，但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里，80%以上的車輛都被炸毀。38軍入朝時配備了100輛汽車，僅僅20天時間就被炸得僅剩6輛。戰士們看著熊熊燃燒的汽車，心疼得直掉眼淚。交通線和運輸工具被毀，從戰爭開始就讓志愿軍的糧秣物資等補給成為非常嚴重的問題。同時，由于敵軍飛機一直壓在頭上，志愿軍部隊白天無法生火做飯，晚上還要行軍打仗，解決官兵吃飯問題已經迫在眉睫，同時還出現了分配不均衡的問題。如第一次戰役期間，因為來自國內的副食前運十分困難，志愿軍只收到了其中的20%，由于供應混亂又造成部隊之間食品分配不均，有的處在一線的戰斗部隊的給養送不上去，二線部隊反而能得到一些供應。例如38軍和40軍未收到任何罐頭，40軍某部在一次戰役時甚至連續7天都未吃到油，而42軍卻接收不少罐頭。但同樣是42軍，部隊在黃草嶺阻擊戰時也曾斷糧三四天，被迫挖土豆充饑。可以說，志愿軍進入朝鮮，戰爭完全展開之后，后勤保障確實極大地拖了部隊的后腿。首次走出國門的志愿軍在這一時期遇到極大困難，從志愿軍后勤領導機關到基層官兵，都在苦苦找尋解決辦法。

老革命憑經驗解決了新問題

兩度被授予上將軍銜、兩次擔任總后勤部部長、時任中國人民志愿軍副司令員的洪學智主管志愿軍后勤工作，壓力巨大，心急如焚。他在《抗美援朝戰爭回憶》中記載了數次志愿軍司令員彭德懷為后勤問題大發雷霆，“后勤供應出的問題，彭總和我都知道”，“我們在前面也想了很多辦法……但是由于客觀困難太多、太大，都沒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東北軍區后勤部部長李聚奎的壓力更大，因為抗美援朝戰爭前期志愿軍的后勤保障工作都由東北軍區后勤部負責。為及時、有序籌備和保障第一批入朝部隊的后勤供應，他就已經忙得喘不過氣了，而志愿軍出境后應運而生的新的更大的保障困難，隨即又壓到他頭上。這位1928年參加平江起義、同年加入中國共產黨，參加了長征、抗日戰爭和解放戰爭的老紅軍、老革命，將朝鮮戰場上后勤保障工作面臨的新困難總結為三條：敵人飛機瘋狂轟炸、補給線遭破壞損失嚴重；部隊連續運動作戰，無暇做飯；有時間生火做飯，但產生的火光和炊煙容易暴露目標而招致敵機轟炸。

為解決這些問題，李聚奎首先想到的是餅干這種戰地口糧，并嘗試大力組織餅干生產供應，動員了包括沈陽餅干廠在內的一些食品加工企業大量生產餅干供應朝鮮前線。但他很快發現此路不通，因為餅干不僅生產成本高，而且生產過程相對復雜，規模化生產需要投入一定的技術設備，產能卻難以在短時間內迅速提升。而且除受到生產方面的限制外，普通餅干作為軍用食品還存在體積較大、容易破碎、不便于包裝運輸等缺陷，戰士們攜帶也很不方便，因此并不適合前線部隊需要。那么，除了餅干，難道就沒有什么成本低廉、易于生產、便于攜帶的方便食品嗎？

那段時間食不甘味、夜不能寐、苦苦思索解決前線官兵吃飯困難問題的李聚奎，偶然間突然想到了自己早期的革命經歷：1937年初，我西路軍受挫祁連山，部隊被打散了，作為西路軍的一名高級指揮員，他不得不打扮成叫花子，白天藏匿于山溝、草叢，晚上沿著無人處潛行，累了就地一滾露宿荒野，餓了就著雪水吃口向老百姓討來的干糧。就這樣，在近兩個月的逃亡后，他帶著一只干糧袋、一根討飯棍、一個指北針，行乞千里，機智地躲過了敵人的三次搜捕，最后終于找到黨中央，重新回到紅軍的行列。在此期間，他在青海、寧夏一帶吃過幾次當地百姓給的炒面。炒面便于攜帶，易于保存，和點水就能吃，而且加工簡單，正符合當時志愿軍作戰的需要。事實上，在長征時期，曾有一段時間紅軍的主要食物就是炒熟的青稞面，很多老紅軍的回憶錄中都提到它，也有回憶周恩來等人將青稞面讓給戰士的事跡。

有了主意的李聚奎首先指示東北軍區后勤部按照70%小麥，30%大豆、玉米或高粱的成分比例試生產加工一批樣品。這些混合的糧食經炒熟、磨碎后，再加入0.5%的食鹽，就成了易于保存、運輸和食用的野戰方便食品——炒面。這批樣品運到前線后，因其既可避免做飯的炊煙暴露目標，且又食用方便，還具有很強的飽腹感，立即受到志愿軍指戰員們的熱烈歡迎。炒面樣品在前線部隊試用后效果很好，彭德懷、洪學智和志愿軍總部其他首長看過樣品后也都十分高興。彭德懷還專門讓洪學智給東北軍區后勤部發了電報：“送來干糧樣子，磨成面放鹽，炒時要先洗一下，要大量前送。”從此，炒面登上了抗美援朝的戰爭舞臺。

全國上下炒面忙的難忘場面

抗美援朝第一次戰役結束后不久，根據志愿軍前線反饋的信息，東北軍區后勤部即在1950年11月8日向總后勤部提出“以炒面為主”，“制備熟食，酌量提高供給標準”的后勤供應保障建議，旋即獲得批準。

此后，應志愿軍司令部要求，為了趕在第二次戰役發起之前向前線部隊大量供應炒面，東北人民政府專門下發了《關于執行炒面任務的幾項規定》，把制作炒面作為重大政治任務向黨政軍民層層分配。

為了確保在限定的時間內完成這一保障前線官兵巨大需求的任務，東北人民政府還緊急將生產任務明確分解到每一天、每一個部門，如要求東北局每天至少加工炒面6000斤，20天內完成產量不低于12萬斤；東北軍區每天至少加工炒面6萬斤，20天內產量不低于120萬斤；東北人民政府辦公廳每天至少加工炒面8000斤，20天內產量不低16萬斤等。

對于炒面里各種糧食成分的配比和制作要求等，規定中也進行明確：炒面的主要成分為小麥粉，占總量的70%，其余30%為高粱粉（也可以用玉米粉或者大米粉代替），每百斤炒面必須添加0.5斤食鹽。在加工炒面的過程中，小麥粉和高粱粉必須切實保證炒熟、炒勻，食鹽必須先熬制成精鹽，再研磨成粉狀，然后按規定的比例與炒面混合均勻，加工完成的炒面要在完全晾涼之后才能進行包裝，否則炒面內部的水分蒸發不完全，積聚在包裝袋內就容易返潮變質。炒面的包裝同樣也有具體要求：裝炒面必須用上好的面口袋，每袋裝40斤，封口應采用雙線，針腳要縫合細密，必須保證包裝結實不泄漏。接收炒面的部門必須進行嚴格的質量檢驗，如發現質量不符合要求者，當即退回原加工單位重新炒制，還要進行嚴厲的批評教育。除軍隊系統外，加工炒面的原料均由東北區糧食管理局負責提供，而炒面里添加的食鹽則由各單位自行籌備。

為保證炒面任務按時落地落實，《規定》發布一周后，東北人民政府又在11月19日召開會議，向其他城市也下達了加工炒面的任務，還給沈陽市增加了182萬斤炒面的任務。在第二次戰役進行過程中，東北局辦公廳還于1950年12月18日再次召開“炒面煮肉會議”，參加的人員包括東北地區的黨政軍各方面的負責人，政務院總理周恩來也特地從北京趕來參加?！俺疵嬷笕鈺h”除了向東北黨政軍各機關單位部署在一個月內加工650萬斤炒面和52萬斤熟肉的總量工作任務，還根據之前各地各單位加工炒面的實際工作效果，決定改變以往的制作工藝，炒制時不再采用生面粉和生高粱粉，而是直接炒制原糧，將小麥、大豆、高粱等主要原料直接下鍋，待炒熟之后再磨制成粉。為了提高工作效率，還實事求是地將數量大、炒制難度較高的小麥交由人力資源充裕的大單位進行加工，容易炒熟且數量較少的大豆交給人員不多的小單位進行炒制，一些較難加工的糧食、芝麻和食鹽由東北區糧食局負責加工。會議還詳細規定了加工炒面時的原糧損耗標準，玉米為13%，高粱為11%，大豆為10%，小麥為11%，幾種原糧混合炒制時的損耗按12%計算，炒熟后的原糧再磨制成粉時的損耗定為25%。加工熟肉的損耗按照2斤生肉交付1斤熟肉來計算，煮肉時每百斤肉需放入8斤食鹽。

但是，即使按照每人每月規定數量的1/3供應，要保障前線幾十萬志愿軍戰士都能夠吃上炒面，所需要炒面的總量也近1500萬斤。由于炒面需求量巨大，且要短時間內準備好，雖然東北人民政府動員了一切力量，全力以赴生產也只能解決1000萬斤，還存在很大缺口。周恩來獲悉這一情況后，立即指示政務院向華北、中南等各省布置任務，發動群眾炒面，要求各地在一周內趕制120萬斤炒面送往前線，其中北京市承擔10萬斤。三天后，政務院下達的命令又翻了一番，決定完成240萬斤炒面的任務，布置各地任務也按比例加倍。于是，1950年冬，中國大地上掀起了一個奇特的大規模群眾運動：男女老少齊動手，家家戶戶做炒面。有些地區甚至連街頭巷尾都支起了炒面大鍋，鐵鏟翻炒之聲晝夜不息，炒面特有的香味長時間飄散在中國廣袤的土地上。

為以實際行動支援抗美援朝前線，許多黨和國家領導人也都積極參與到這場炒面大會戰中，如周恩來總理不僅率隊到北京市的一些機關視察炒面任務落實情況，還親自動手炒炒面。時任志愿軍38軍副排長的朱光臣領取分發給自己的炒面時，就曾驚喜地發現炒面袋上寫著制作者鄧子恢的名字（鄧子恢是當時主管農業的中央領導）。在周恩來的親自指示和關心下，僅用20多天時間，第一批400萬斤炒面就送到了志愿軍戰士的手中。而身在朝鮮前線的志愿軍指戰員，聽到黨和國家領導人親自為他們制作炒面的消息后無不斗志昂揚，下定決心要用優異戰斗成果回報祖國和人民的支持。

炒面是粉末狀的熟食，只需要用開水沖一下，再攪拌攪拌就可以食用了（情況不允許時用冷水沖一下也勉強可食）。這種糊狀食物對于行軍打仗無疑非常方便實用。自從炒面送上前線后，戰士們再也不用擔心因埋鍋造飯而暴露目標，當時前線的志愿軍指戰員們隨身都背著一條炒面口袋，行軍作戰間隙饑餓時抓一把炒面塞進嘴里，再吃上幾口雪，就可以解決肚皮問題。炒面雖然是極為簡陋的野戰食品，卻飽含著祖國人民的深情，基本滿足了戰士們最低限度的生存需要，極大地激勵了志愿軍指戰員浴血奮戰的斗志豪情。1950年12月23日，在第二次戰役即將勝利之際，為了繼續準備打第三次戰役，彭總讓洪學智代他起草了一份給中央軍委和東北軍區的報告。報告中指出：“所有部隊對于東北送來前方之炒面頗為感謝。請今后再送以黃豆、大米加鹽制的炒面?！睋y計，從志愿軍入朝到1951年6月第五次戰役結束，共前運各類干糧6290萬斤，其中大多數是炒面。自從著名作家魏巍《誰是最可愛的人》一文發表，“最可愛的人”成為志愿軍最有代表性的稱謂；“一把炒面一把雪”更是成為抗美援朝戰爭時期志愿軍戰士英勇頑強戰斗精神的寫照。由于炒面極大地解決了戰士們的口糧問題，很多戰士喊出了“為炒面立功”的口號。洪學智也回憶說：如果沒有炒面，就解決不了部隊最低限度的物質保障。

戰爭后期志愿軍的后勤保障開始全面好轉，炒面終于完成其歷史使命

盡管炒面解了志愿軍指戰員入朝作戰初期的燃眉之急，然而作為常規軍用口糧，炒面確實也存在較多缺陷。如當時后方制作炒面基本上依靠手工操作完成，每個地方會有不同的炒制方法，負責生產的后方民眾沒有受過統一專業訓練，不可避免會出現沒有炒熟或者炒煳等問題，也有少鹽的，導致炒面質量往往參差不齊；各地產糧品種不同，又導致有的地方不得不用玉米和高粱代替小麥，有的地方則選擇雜糧，很難保證成品的一致性，口味自然更是千奇百怪。而炒面自身所含的水分極少，食用時如果缺水則很難下咽，在口味方面更不可能有好表現。除能提供碳水化合物和少量蛋白質外，炒面所含的其他營養成分很低，大量供應炒面的同時必須加強其他副食品的供應，否則長期食用必然造成消化系統疾病甚至營養不良。此外，由于炒面缺乏一些必要的維生素，而這個時期志愿軍的副食品供應也比較缺乏，部隊里夜盲癥與口角炎等營養不良患者日益增多。

事實上，長期單一的口味和食品結構還造成少數戰士出現厭食和抵觸情緒。當時就有一些戰士拿炒面開起玩笑：“把炒面掛在樹上，敵人的飛機都不稀得打（北方方言，‘不稀得’就是不屑于的意思）?！北M管如此，當時炒面仍然在各種干糧中保持著絕對的優勢地位，也不是所有前線指戰員想吃多少就能吃多少甚至想吃就能吃到的。為扭轉這種狀況，志愿軍后勤部門付出了巨大的努力，并取得了較好成效。為了給浴血奮戰的志愿軍將士調劑飲食，總后勤部在副食品的供應方面盡了很大的努力。據統計，1951年向志愿軍供應各種肉類4429萬余斤，油鹽類4449萬余斤，各種菜蔬類超過11231萬斤。此外，當年共向志愿軍部隊運去各種干糧超過7957萬斤，其中包括壓縮干糧750萬余斤，餅干1675萬余斤，而炒面的供應量則依舊高達4782萬斤。

到了1951年下半年，志愿軍已經將戰線穩定在三八線附近，抗美援朝戰爭轉入陣地防御戰階段。志愿軍空軍也在戰爭中迅速成長壯大，愈戰愈強，在空中建立起了著名的“米格走廊”。特別是從1951年11月開始，后方的運輸條件逐步得到改善，除副食品外，志愿軍的糧食基本上做到了按標準供應，并且其他生糧的供應也在不斷增加，炒面的供應量日益減少。

但是，蔬菜供應一直是個大難題，志愿軍從戰爭初期就一直面臨副食品尤其是新鮮蔬菜供應短缺的情況。從1951年下半年開始，志愿軍后勤司令部開始推廣39軍采集野菜的經驗，動員指戰員開展挖野菜運動。當時為方便戰士們識別朝鮮境內常見的可食用植物，還特意印發野菜標本圖譜，但這也并不能從根本上解決新鮮蔬菜短缺的難題，而且在進入冬季后，野菜的采集更為困難。為此，志愿軍后勤司令部于1952年2月發出指示，要求各部隊根據自己的實際情況組織種菜，自己動手改善生活，一年內種植的蔬菜至少要解決2至3個月的供應量。種菜所需的土地由志愿軍后勤司令部統一向朝鮮政府提出，具體細節則需要各部隊與當地政府協商解決。在志愿軍司令部的號召下，各部隊為了改善生活，積極動腦筋想辦法，不僅把種菜搞得有聲有色，還采集野菜、發豆芽、磨豆腐、養豬、改進烹調技術……把人民軍隊建立以來獨有的戰斗隊、工作隊、生產隊的傳統和優勢發揮得淋漓盡致。根據不完全統計，1952年在朝志愿軍部隊共種菜27萬余畝，全年收獲青菜達到4578萬余斤，平均每人能分到40多斤。除此之外，還采集野菜大約268萬斤。

隨著志愿軍的坑道防御體系和后方兵站運輸網逐漸形成，戰線也保持相對穩定，經過前后方軍民共同努力，志愿軍的供應終于擺脫以往的緊張局面。到1952年中，志愿軍的給養供應開始全面好轉，部隊除建立經常性的物資儲備外，糧食和副食品均能按標準供應。為了讓志愿軍能夠在戰時獲得穩定的供應，副食品在戰時均采取實物供應的方式，由總后勤部供給實物，再由志愿軍后勤系統分發給部隊食用。油、鹽、肉、白糖、調料和蛋粉全月都會確保正常的實物供應。由于新鮮肉容易腐爛變質，肉類在供應時基本上是以各種肉罐頭為主，另外還有臘肉、咸肉和香腸這些不易腐爛的肉制品作為補充，冬季則供應凍豬肉。此時，已經不能僅滿足于有飯吃有衣穿，改善戰士們的生活也提上了議事日程。全軍平均每人每天的糧食供應量接近3斤，許多部隊每人每天能吃到超過1斤青菜，副食品尤其是新鮮蔬菜供應短缺的狀況得到一定程度的緩解。國內在此時也供應大批富含維生素的動物肝臟和蛋粉等副食品，飲食不均衡造成的夜盲癥以及其他營養不良情況逐漸減少，至1952年底基本上從部隊消失。而曾經在戰爭初期戰場上支撐志愿軍度過最艱難時期的炒面，逐漸被制作更為精良的制式化壓縮干糧取代。1952年9月之后，炒面終于完成其歷史使命，功成身退。

封面圖片說明：1950年12月26日，上海市工商界舉行抗美援朝示威大游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