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小說,寫散文,不知該如何結尾時,就把它交給“明天”吧!沒有比“明天”更好的開放式結局了。將無限遐想的空間留給讀者,而自己獨得一份偷懶的輕松。當然,這是筆拙者的取巧。大師們用“明天”來結尾時,都是神來之筆。
《飄》的結尾, 一唱三嘆地用了三個“明天”:“我明天再想這事好了,到塔拉去想。那時我就經受得住了。明天,我要想個辦法重新得到他。畢竟,明天又是新的一天。”這筆法,把郝思嘉夾雜懊悔、慰藉、堅韌的三重情緒,漸次渲染開來。
沈從文常為《邊城》的結尾“沾沾自喜”:“這個人也許永遠不回來了,也許‘明天’回來!”翠翠與二老的愛情,仿佛沒有開始也沒有結束,又哀婉又溫暖。
后來,因電影而索文本,在《了不起的蓋茨比》的結尾又讀到“明天”:“蓋茨比信奉的那盞綠燈,是年復一年在我們面前漸行漸遠的極樂未來。它逃脫我們的追求,但沒有關系——明天我們會跑得更快,手臂伸得更遠……到某個美好的早晨——就這樣,我們奮力向前,逆水行舟,不斷地被推回過去?!?/p>
與前兩者相比,這個“明天”卻未免讓人“意難平”。網絡俗語說“人艱不拆”,蓋茨比既寄望明天,卻又有些殘忍地拆掉了對明天的幻想。
王國維的三重境界,第一境:“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那是悵惘迷茫中對遠方的追索。第二境:“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那是甘心執著的守候期待。第三境:“ 眾里尋他千百度, 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蹦鞘腔砣婚_朗時的片刻歡愉。然而,燈火闌珊、驀然回首,仍無法擺脫凄苦之感。
這三個“明天”,不也好似三重境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