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鐵樹抽新葉時,鄰居家的薔薇又換了第三茬。我蹲在墨綠色的羽狀葉前細數微芽,總幻想它何時能開出一朵花。
這棵蘇鐵是小時候和奶奶一起栽下的。與其他樹相比,蘇鐵胖墩墩,圓滾滾,葉子長而尖,不如楊樹挺拔,不似柳樹嫵媚,平平無奇,甚至顯得有些許笨拙。因為太矮,春無雨水澆灌,夏無陽光照射,但它始終慢悠悠地立在那兒,活著,綠著。
百花齊放時,它生機勃勃地綠著;繁花落盡時,它悄無聲息地綠著。
松土、澆水、施肥、除草……春去秋來,墻上的日歷越撕越薄,心中的期待越壓越重。漫長的等待在八月底結束,我心中的花隨著夏季的告別,慢慢凋零。
沒等到鐵樹開花,天上卻先落下雪花。
那年的冬天格外冷,嬌艷的花兒早早零落,路邊的樹只剩一身錚錚鐵骨。凜冽的風從天際吹來,似一把無形的刀,劃過臉頰,帶著刺骨的寒意。它撕扯著鐵樹的葉片,搖搖欲墜。 風在呼嘯,它帶著雪的消息,在這一刻大肆宣告。雪飄飄然落了一夜,窗外成了潔白的王國。蘇鐵羽狀的葉上覆滿了雪,我輕輕拂去,沾著水光的葉綠得發亮;輕輕觸摸,一股力量順著樹皮,流過指尖——那是它的心臟在為新生跳動。我后退兩步,看著眼前的蘇鐵:它若無其事,平平無奇,卻在此刻散發出別樣的魅力。鐵樹不開花又如何呢?我順著它蓬勃的綠,便可窺見它盛開的模樣,看見它的花,像雪一樣,潔白細膩,柔軟綿長。
后來,蘇鐵依舊沒開花,卻仍自得其樂地綠著、活著。開花是它遙遠的愿望,或許這也是它常青的動力,它在一天又一天的憧憬中生長,以青綠回饋生命。年年見的玫瑰雖嬌艷,卻也不過如此,太容易來的往往容易淡忘、失去,鐵樹的綠卻永不會變,亦如它與世無爭的淡然,將與它的青綠不朽。
●點評
作文的語言細膩溫婉、詩意盎然,擬人手法貫串始終:蘇鐵“立在那兒,活著,綠著”“心臟在為新生跳動”,賦予植物以生命的溫度;冬日的風“似一把無形的刀”“撕扯著鐵樹的葉片”,以比喻強化環境的嚴酷,反襯蘇鐵的堅韌。小作者還將“鐵樹開花”的想象與雪花的潔白相勾連,讓抽象的生命感悟化作可觸可感的意象。這種“淡而有味”的文字,如同蘇鐵平淡無奇的綠葉,讓讀者在字里行間感受到歲月靜好的力量與生命本真的美好。
【作者系江蘇蘇州市高新區實驗初級中學學生,指導教師:姚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