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與橙汁

1

一天，一只龍浮出水面，想喝點兒什么。

這事發生在很久以前，但也算不得很久很久以前。這事ji O tang sengtu既不是發生在盤古開天辟地那天，也不是發生在唐 僧師徒取到經書那天，而是發生在兩件事中間的某一天。

天氣很熱，很久沒下雨了，山巒的綠撐不下去，露出jiao huang一抹焦黃。

一葉輕舟順流而下。河面波光像是人半開半闔的眼瞼， shuo 閃閃爍爍。

龍讓船停住，因為上面有個女孩。長頭發，大眼睛，拿hulu著一個葫蘆在喝水。女孩一邊喝水，一邊抹著眼淚。

龍問她：“你葫蘆里裝的是什么好東西？我能喝嗎？‘

“這是我媽給我做的橙汁，用來消暑。”女孩的聲音輕luwei fu柔得像蘆葦拂過水面

“橙汁是什么？”龍問。

女孩睜大眼睛，笑起來，臉上淚痕猶在：“你怎么連

“沒喝過。”龍有點傷心，它不是在河底睡覺，就是在天上下雨，向來缺乏人間的見識。不過，龍注意到女孩的衣裳，是一種非常雅致的舊玫瑰紅色，于是問：“你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嗎？出來游玩迷路了？

潤山\"噎地說：“不是，我是給大戶人家干活兒的長工的女兒。天han cheng huang下大旱，縣里認識城隍爺的老頭說，要選個童女送給河神，與河神成親，河神高興了就會下雨。全縣三百個童女，qian抽簽抽中了我。”她咬著葫蘆嘴，把眼淚都擦在玫瑰紅的衣jin guan襟上，“媽媽給我灌了一葫蘆橙汁喝，主家夫人可憐我，送zhuo wan了這件衣服。喏，還有個鐲子。”她手腕上叮當作響，是一tong du個銅鍍金的手鐲。

河神？說的不會是我吧？龍有點困惑地想龍是這條河里唯一的神

龍說：“我不喜歡人。橙汁送給我，我就送你回家。

“真的？”女孩跳起來，露出稚氣的笑容。笑得太燦ru爛，龍看見她乳牙上小小的黑洞！

她一定喝過很多橙汁，龍想

女孩褪下手上的鐲子：“這個作為謝禮，送給你。

‘我不要，”龍說，“我見過比這好得多的墓葬品

“你看不上是你的事，我要送是我的事。”女孩固執地說。

“好吧。”龍收下了鐲子和葫蘆，它拔下一jiang根胡須，飄帶一樣柔軟的胡須變成一只船槳，在河水里有節奏地劃著。

女孩坐的船很快逆流而上。她站著，又蹦又跳，絲毫不擔心從船上掉下去。

她朝龍招手：“你記得下雨呀！還想喝橙汁就下雨，聽到沒有？”

橙汁汨汨流進龍的喉嚨，

這是一種喝了會讓口水變多的飲料。龍這樣評價

-2-

雨是不能隨便下的，得寫封申請書，拜托青鳥寄到天庭mo去。龍沒有筆墨，就是有也不會寫。

龍飛到西邊的道觀，道觀里住著一位從天上被貶下來的仙女。仙女說她太愛喝酒，誤了事情，于是每天在道觀思shi chen過。每思過一個時辰，就喝一杯酒。

道觀里有酒和花朵的香氣，白鶴飛上飛下，扇起清涼shu shuang ca舒 爽 的風。仙女坐在她雪白的房間里，一遍一遍地擦水晶盤子。

我想請仙女幫我寫封申請下雨的文書。”龍說，

水晶盤子“眶當”掉到仙女膝蓋上，她“哎喲”了一

zhǎ聲，眨眨比水晶盤子要亮得多的眼晴，說：“你能給我什么呢？”

龍問：“你喜歡什么？

“我喜歡美酒。”仙女皺皺春日山巒一樣秀麗小巧的鼻jie子，“但現在我在戒酒，為了早點回到天庭。”

龍拿出葫蘆，里面還有最后一滴橙汁。

“這一滴橙汁送給你，寫完文書，下雨后，我送你一hu壺。 ”，

仙女把葫蘆里最后一滴橙汁倒進水晶盤子，舔了一口，min bao抿抿花苞一樣粉紅的嘴唇，說：“酸酸甜甜的，這個好。”

hao mo mo她挑了一支羊毫毛筆，龍在旁邊磨墨仙女問：“你為什么要申請下雨？

“因為我答應了一個女孩。”龍說，“她說下了雨，就有橙汁喝。”

“啊哈，這個理由真是充分。”仙女的容貌像夏夜的明siji dan月一樣，她肆無忌憚地大笑起來，“但我不能這么寫。”

仙女擱下毛筆：“我想想……

然后，她寫下一串字：“唯愿下雨，解百姓饑渴，ku run gai使已枯之木，蒙靈陽之潤，焦炎之草，幸甘雨之溉，不敢多陳。

‘這是什么意思？”龍問。

“很正經的 意思。”仙女神 秘地說。她要是 告訴了龍，那龍 下次就不來找她 幫忙，她一個人 jmo 可就寂寞啦。

青鳥把寫好xian的文書銜到天庭計劃下雨的辦公室，又銜回來一封回信。

仙女看完回信，說：“太好了，上面叫你下雨。

于是龍飛到天上，打了個噴嚏，找到下雨的感覺

一場雨下了三天三夜。

龍在縣里最高的樹上，找到了一個裝滿橙汁的葫蘆。仙女坐在最高的樹上，龍盤在下面的枝丫中間，對著月亮喝完了一壺橙汁。

夏去秋來，冬去春來，女孩變成了老奶奶。她抱著孫yitang子，拿飴糖哄他睡覺。

“我遇到過一條龍，送給它兩壺橙汁，龍就在天上下了三天的雨，龍比我的乖孫孫還好哄呢。”老奶奶得意地說

龍撿到一張五塊錢

“你的運氣可真好！”樹上的珠頸斑鳩說，“你打算拿五塊錢干什么？”

關于要拿五塊錢干什么，幾百年來，龍心里就只有一個打算：去買橙汁喝

龍在人間生活了很多年，他變成人形，有錢的時候就租cé yu gang pen個廁所，睡在浴缸里，沒錢的時候就睡在噴泉里

在噴泉里睡覺沒什么不好，只是，總有人往里面丟硬bi zá xing幣，會把龍砸醒

龍走進最近的一家奶茶店：“你好，這里有橙汁嗎？‘

“當然有，”店員說，“有新品橙汁、經典橙汁、加冰jiang的橙汁、加薄荷的橙汁、加姜的橙汁、加西米露的橙汁，你要什么橙汁就有什么橙汁。”

給我一杯經典橙汁，除了橙汁什么也沒有的橙汁。

店員收下五塊錢，給了龍一杯橙汁。

龍喝著清涼的橙汁，感嘆：“真解渴。沒有比從噴泉過來再喝一杯橙汁更舒服的事了。”

店員微笑著說： “龍，你現在的樣子真有趣！

龍知道自己的化形技術不是太好，趕快低下頭，喝完橙汁才抬頭看了店員一眼。接著，龍認出自己很久沒見的朋友。

‘噢，仙女，你還沒回到天庭嗎？

‘天庭早沒啦！

等到仙女下班，她和龍并肩行走，觀賞了一會兒噴泉的 tán yuán 燈光表演，最后坐在花壇的邊緣

“我們很久沒見面了。”仙女說。

龍轉著空空的奶茶杯子，發現杯子上印著一只羽翼優美的青鳥。龍問：“天庭是什么時候消失的？”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我早就不記得了。再說，我都沒成功回去過。”

一彎比指甲蓋大不了多少的月亮掛在天上，怯生生的光暈，還比不上旁邊的星星。

龍和仙女朝月亮望去。

“什么都結束了，是不是？”仙女說。

龍笑了笑。仙女看到龍的嘴里有一顆很大的蛀牙。

“不過，我們還有橙汁喝。”龍朝月亮舉起空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