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傳,在東漢明帝時期,一匹白馬穿過漫漫黃沙,從遙遠的大月氏馱負佛經、佛像來到了洛陽,“漢因立白馬寺于洛城雍門西”。
白馬馱經源于漢明帝的一個夢境。在夢中,他見一金人身長丈六,頭頂耀眼白光。夢醒之后,有大臣告訴漢明帝,這是佛。于是漢明帝派遣使臣蔡愔、秦景等人西行尋求佛法。使臣們在大月氏尋訪到天竺高僧迦攝摩騰與竺法蘭,邀請他們到中國宣講佛法,并用白馬馱經而回。至此,“金人入夢、白馬馱經”成為標志佛教傳入中原的傳說。
白馬寺建立后,東漢設置“知事”管理寺務,東晉后又正式使用“寺主”這一名稱,這與如今人們熟知的“住持”“方丈”相去甚遠。那么,住持和方丈從何而來?二者又有什么區別呢?
有學者考證,住持可溯源至三藏經典,佛學詞典釋義為“安住于世而保持法也”,意為護持、傳承佛法,使正法常住,為動詞。《圓覺經》中就寫道,“一切如來,光嚴住持”,意思是一切成佛者,都能在光明莊嚴的境界中住持(維持)法性智慧。
成書于唐代、重修于元代的《敕修百丈清規》中有“住持章”,里面記載:“佛教入中國四百年而達磨至,又八傳而至百丈……未有住持之名。百丈以禪宗寖盛……非崇其位,則師法不嚴,始奉其師為住持,而尊之曰‘長老’。”直到唐代百丈懷海禪師時,住持才成為一種稱謂。
實際上,“住持”一詞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并不作為單純的寺職使用。唐代寺院的主要管理者仍然是上座、寺主、維那(都維那)“三綱”,并無“住持”。《大唐六典·祠部》就記載:“每寺立三綱,以行業高者充之。每寺上座一人,寺主一人,都維那一人。”即便有住持的記載,如某僧住持某寺,其意指僧人在一段時期內駐在某寺廟,對該寺廟弘揚佛法。
隋代有一名僧人叫曇崇,頗有聲望,朝廷“敕住興善”,請他住持大興善寺,“尋復別敕令宰寺任”,又想讓他承擔上座、寺主、都維那這樣的“寺任”,曇崇“重勤辭遜又不受之”。曇崇雖然被要求住持大興善寺,但他拒絕擔任“三綱”這樣的管理崗位,可見此時“住持”與今人所理解的職位還有一定距離。
那么,從什么時候起,住持才成為寺院的主要管理者?從文獻來看,成書于宋代崇寧二年(1103年)的《禪苑清規》規定,“如院門小事及尋常事例即一面處置;如事體稍大及體面生創即知事頭首同共商量,然后稟住持人行之”,這說明,此時“住持人”(也稱“住持”“住持僧”)已是禪寺的“一把手”了。在明末的《醒世恒言》中,有“汪大尹火焚寶蓮寺”的故事,其中寫有“住持僧聞知本縣大爺親來行香,撞起鐘鼓,喚齊僧眾,齊到山門口跪接”。很明顯,住持僧可以統領所有僧人。有學者提出,“住持”完全成為寺院首腦的職位稱謂應在兩宋之際。
至于如今常用的“方丈”一詞,原本指的是禪寺中住持的居室或客殿,這源于維摩詰居士的傳說。維摩詰是早期佛教中的著名人物,他所居住的石室四面各有一丈寬,因此得名“方丈”。《禪苑清規》中即有“禮畢,住持人歸方丈”的記載。由于方丈是住持的住所,后來也有人用方丈來稱呼住持。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兩者的含義逐漸發生了偏離,并不完全對等。
有一種說法是,非十方大叢林的住持、子孫廟的住持、比丘尼庵院的住持不得稱方丈;還有一種說法是,方丈資歷、修為、感化能力都遠高于住持,可以在多個寺廟兼任,而住持則只能在一個寺廟擔任。
如今在漢傳佛教里,寺院的總負責人可以稱之為住持,如果規模較大的寺院住持能夠通過升座儀式,就可以被稱為方丈。比如,新任少林寺住持印樂法師目前的頭銜是“洛陽白馬寺方丈、登封少林寺住持”。而在2003年10月,印樂法師主持白馬寺工作,后于2005年通過升座成為方丈,才結束了白馬寺長達8年方丈缺位的歷史。
值得一提的是,佛教中的許多稱謂在漫長的歷史中發生了一定的“降維”。比如,和尚本來是有相當地位的僧人的尊稱,是學問豐富足以為僧師的僧人,而很久以前,和尚就作為男性僧人的俗稱而廣泛使用。
古人也曾對“住持”一詞的使用產生過質疑。如北宋中期的契嵩禪師認為,“住持也者,謂藉人持其法,使之永住而不泯也”,然而“吾人儌幸,乃以住持名之、勢之、利之。天下相習,沓焉紛然,幾乎成風成俗也”。在契嵩禪師看來,住持之名早就受世俗名利誘導而被濫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