冶煉者
在夏天,寬大的太陽像個潑墨的畫家
總想把地面的重點畫出來
寫意也好,寫實也好,底色必須是黑的
正好,他穿梭在果樹之間
他有忙不完的活兒。他要幫助每一棵果樹
一心一意地綠下去。正好,陽光把他
冶煉成一塊墨——到了秋天,又變成一塊炭
和果樹一起發熱,燃燒,逼著地下的銅
慢慢升到樹架。當他捅開爐膛
把一個個橙子釋放出來,就像鋼鐵廠的郝郎
在高爐邊,一次次制造燦爛星光
一把成熟的剪刀
一把成熟的剪刀,面對橙子的臍眼
不需要瞄準
剪口正好落在圓弧——
一只橙子,挨著另一只橙子
剪刀留下的柄
不長,不短,互不傷及
無數的圓在滾動。一截短短的柄
懷念的,不像是果樹
倒像是剪刀
無數次揮動。車上的橙子滿了
一把剪刀
漸漸陷入鋒利帶來的虛無
面對空空的果樹,一把剪刀
毫不猶豫
伸向了青枝綠葉——
裝滿的塑料框,總有三兩綠葉
陪著遠行的橙子
像愛,像別緒,像剪刀制作的旗號
滿庭芳
零點的時候,最后一家菜鳥驛站
黑了燈。滿城滾動的橙子
終于歇息——
十五萬噸。沉甸甸的豐收
涌現在冬天的人間
滲透,居留,集散,滿城盡是黃金甲
線上,大江南北的地名
在遠方召喚
線下,手機漸漸發熱
小城的街燈,將亮到黎明
橙子的余香
在菜鳥驛站的打包機上
慢慢散發,并準確地找到
東南西北的路口
天亮時,哪怕是最沉的睡眠
也將被夢中
一個最常見的詞,吵醒
在人間,有多少汗水流淌
就有多少喜樂和憂傷
涌現在無數城池
等待共同釋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