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進松花江的雪,它的翅膀
斜臥在冰面
發出冰裂的碎光,照著自然散落的村屯
落在黑土地的雪,它的雙手
舉著烏鴉啄食的響聲
抖落草屋豬肉燉粉條味的炊煙
落在谷倉的雪,被麻雀啄碎
粘豆包的香氣
粘在紅燈籠上,一晃就凍成冰糖葫蘆
落在屋頂的雪,被燒酒溫過
有幾根吹不倒的荒草
被寒風拂去莖上的積雪
只有落在火墻縫的雪,最先被土炕融化
當母親掀開蒸籠
剛出鍋的鄉愁緩緩飄入我體內
丁香之約
當暮色漫過俄羅斯木屋的尖頂
我無法告訴你,如霞如煙的花瓣
總讓碎光失焦
就像我無法解釋整座城的香氣
如何突然凝結成
你耳邊的細語
我只能告訴你
這塊土地正把五月的私釀
裝進松花江里
而我的詩句是其中最輕的一滴
帶著波光與泥沙
從此岸到彼岸,一直游蕩在春色里
其實我啊,始終用最笨拙的語法
復述江風與花影的密謀
修辭、技巧都是輔助的描述
直到自己變成其中的一株丁香樹
你明白了嗎?這場約會里遲到的
從來不是春天
而是我始終學不會
用凋落的花瓣,拼出完整的告白
只有雪不厭倦冰城
雪一落,中央大街就亮出你的輪廓
一切突然清晰起來。去年我們一起行走
想接住索菲亞掉落的鐘聲
更想抱緊彼此,像抱緊青春的冰凌花
雪簌簌而下。老道外
從磚縫里滲出格瓦斯的私語
冰雪大世界的藍冰里,至今還藏有
我買給你的三根糖葫蘆
雪如約而至,總會來一遍,再來一遍
你卻去了南方,永遠缺席
我只能保持冰雕的姿勢
成為兆麟公園最后一件不肯融化的作品
當年你塞進我圍巾里的
帶著牙印的那顆
凍梨,至今還在隱隱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