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窗燈火（四首）

陌小小，原名李李。陜西省作家協會會員，西安市高新區中學教師。

那窗燈火

每一雙清澈的眼睛里

都是蒼穹。種下愛

她說，每朵花都有盛放的季節——

那個圓臉女孩，十九歲

在一所鄉村小學

淋濕的夜晚，她的燈

照亮作業本上的姓名

回望二十年：木格窗，

水泥球案，殘缺的黑板，

滿院的歡聲笑語

沉入暮色的寂靜。仰望……

唯有那窗燈火，微亮

溫暖地送走一茬又一茬雨夜

多年以后，那縷光

在無數烏黑瞳仁里生根——

依舊微亮，如初生的星星

打碗碗花

正午的陽光穿過樓影

落在打碗碗花上，把春天照得透亮

兩個小女孩跑過去，說起了

花托、花萼、花瓣，子房和花絲

說起了它們喚醒的清晨

影子輕盈而透明，猶如童話

如果等到夜晚

這些帶光的事物，一定會在我的夢中

搬運整座花園

熱烈回應一個又一個季節的邀約

舊校園

風將村莊反復對折，將曾經的校園

折成一片懸鈴木的葉子

飛起，落下，又飛起

——回到二十年前

伸手，依舊可以拽住那個翻墻的男孩

空蕩的教室，塵埃自由起落

墻角的裂痕，藏著不曾吹走的記憶

一個大女孩，和一群小孩子

曾把冰凍的冬日擠成一座溫暖的山

直到鈴聲生銹

在第二間教室

摸一摸積滿塵土的窗欞

講臺上，我曾遺落的半截粉筆

突然發芽

窗外的春天，已從樹根長到了枝頭

紙飛機

穿過課間與課間的縫隙，紙飛機

正在翻越校園的圍墻

二十年前，我站在鄉村教室的門口

遞出一張張紙：折痕里

月光生出翅膀

春天在褶皺深處發芽

孩子們反復投擲

用星空丈量風聲，用執著

放飛遠方

它們掠過發梢，掠過山川河流

當我的視線披上霞光——

所有的飛翔變得愈發透明

而此刻，一個孩子

正接住一瓣來自過去的雪花

那些透明的航線，從未中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