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添感嘆號，三思妙合一

語文教學的根本任務是培養學生的語言文字運用能力。如何有效實現這一任務呢？《義務教育語文課程標準（2022年版）》強調“核心素養（文化自信、語言運用、思維能力、審美創造）的四個方面是一個整體。語言是重要的交際工具和思維工具，語言發展的過程也是思維發展的過程。\"可見，語用能力的提高離不開思維的發展。葉圣陶先生在《和教師談寫作》一文中說：“想清楚然后寫，這是個好習慣。”會想才能寫，想好了才能寫好。不僅要想清楚寫的內容，也要想清楚如何去寫。如何找到契合心意的語言來表達思想，生成可供理解的言語形式，達到“意以言盡”的理想境界呢？“言語思維”發揮著重要的作用。

“言語思維”最早由維果茨基提出，他認為“思維”和“語言\"是兩個相交的圓，相交、重合的部分就是“言語思維”。3言語思維是思想向詞運動的內部中介。將思維內容轉換為可供閱讀的言語形式是一個復雜的、運動的過程。言語思維能力的發展，可以促進語用能力的提高。

學生在閱讀教材時，作為學習者，一開始可能無法理解作者隱藏在語言背后的思維內容，這就需要教師在教學時將理解文本的思路傳遞給學生，而教師的解讀思路就在文本的內部。作者將自己經歷、觀察、思考所得，借助言語形式呈現于書面。那么，其中必然蘊藏著作者的言語思維過程。教師的文本解讀是對作者的編碼符號進行解碼，還原作者的言語思維過程，進而轉化為教學思路，然后根據教學目標選擇教學內容，最終轉化為教學方案。學生跟著教師，一字、一句、一標點地讀進去，實際上也是順著作者的思路走了一遭，完成了對文本言語思維還原解碼的過程。在整個過程中，作者的寫作思路、教者的教學思路、學生的閱讀思路形成“三思合一”，從而高效地提高教學效率，發展學生的言語思維能力。

《蟬》是統編版語文教材八年級上冊第五單元的一篇自讀課文，選自法國昆蟲學家法布爾的《昆蟲記》。法布爾在細心、執著的觀察后，有情感地敘述蟬的經歷、塑造蟬的形象，把蟬活靈活現地展現在讀者面前，實現了表達意圖。課文節選了原著《蟬》中的兩部分一“蟬的地穴\"和“蟬的卵”，用小標題形式分割，并列呈現。第一部分“蟬的地穴”，主要寫蟬從幼蟲到成蟲的生長過程，向我們揭開了蟬的幼蟲在地下是如何活動的。第二部分“蟬的卵”，主要介紹了蟬從產卵到幼蟲的成長過程。作者的說明中兼有文學筆法，對說明對象蟬進行了生動、細致的刻畫，充分展現了法布爾偉大的科學精神和人文關懷。

當從社會文本選入教材，成為教材文本時，便有了教學的特殊意義。編者為了提升文本的教學價值，將統編版教材劃分為“教讀\"和“自讀”兩種課型。在自讀篇目中設計了“旁批”等助讀系統，培養學生的自主閱讀能力。“旁批”對教者而言，也是教學設計的切入口。旁批處留有很多空白，可以引導學生進行閱讀批注，實現讀寫結合的價值。

教者借助“旁批\"的感嘆句設計主問題，引導學生循著文本，展開“仿寫感嘆句”的語用活動，還原文本創作的言語思維過程，內化寫作的思維圖式。大致教學過程如下：

一、一添感嘆，因文解道

因文解道，即根據文本的言語形式，理解文本的寫作內容，理解作者的情感態度，還原言語思維的內容。[《蟬》是一篇自讀課文，有旁批和閱讀提示作為助讀工具，也是教者的教學工具。旁批一般分為三種類型一—讀法指導型、問題思考型、示范批注型。教者在研讀教材后，有意識地關注到編者在課文第117頁為蟬示范批注一個感嘆句：“多么神奇的本領！”并想以此句為支架，設計“為蟬添感嘆”的語用活動，引導學生梳理蟬的習性和特征。具體要求如下：

（1）快速默讀文章，談一談蟬“神奇\"在哪里。（2）嘗試給蟬寫 2～3 個感嘆句，批注在空白處，在文中找出依據并進行簡要分析。

寫感嘆句，形式簡單、易操作，學生在任務的驅動下，初讀文本，紛紛在空白處寫下對蟬的印象。要點大致如下：

蟬聒噪啊！一到七月初，就占據了我門前的樹；

蟬多么聰明啊！干起活來簡直像礦工或鐵路工程師；

蟬多么勤勞啊！工作好幾個星期，甚至幾個月；

蟬多么謹慎啊！假使外面有雨或風暴，它就小心謹慎地溜到溫暖嚴緊的隧道底下；

蟬多么可愛啊！幼蟲落地之前進行日光浴，踢踢腿，試試筋力，有時卻懶洋洋地在繩端搖擺著；

蟬多么脆弱啊！幼蟲落到地上，像跳蚤一般大小，在線上搖蕩；

蟬多么冷漠啊！面對蚋對蟬卵的破壞，竟然無動于衷，選擇“讓自己犧牲”；

蟬多么可憐啊！蟬在地下生活是四年，在地上卻只有五星期……

語用教學往往需要借助語用知識，這樣才能提高教學效率。語用知識蘊含在言語思維中，在品讀言語形式中，憑借還原言語思維的過程，啟發學生提煉語用知識，進而引導學生理解語用知識，內化語用知識的使用原理，最終運用到其他的閱讀甚至寫作中去。

歸納蟬的特征，繞不開對語言的品讀。這一活動中，學生基本能在對詞、句的自主品讀中把握說明對象的特征，但對個別言語形式的品析不夠深入。教學中，教師可以通過改寫活動啟發學生思維，例如，“它就小心謹慎地溜到溫暖嚴緊的隧道底下”。這里的“溜”能否改為“爬”？學生不難發現，“溜”更能寫出蟬的靈活、機敏。再如，“臃腫的身體里面有一種汁液”“幼蟲再用它肥重的身體壓上去”，這兩個句子中的“臃腫”能否改成“胖乎乎”，“肥重”能否改為“魁梧”？學生討論交流后發現，用“臃腫”“肥重”可以突出蟬的不易和努力存活的形象。除此之外，“抵御、噴灑、壓、擠\"等一系列動詞都不可替換，它們寫出了一個小生命的苦心經營和勤奮謀生。

作者通過內部語境要素的組織與展開，創設情境，期待讀者由此走進文本，與文本對話，體會自己的表達意圖。在“一添感嘆”的語用實踐中，教師引導學生把握說明對象的特征，改變了學生對蟬的刻板印象，也感受到字里行間流露出的作者對蟬的喜愛、敬佩與贊美之情，進而為下面言語形式的藝術鑒賞奠定基礎。

二、二添感嘆，因文悟道

言語思維是創作者在某種情感的刺激下進行的活動，因文悟道就是還原作者是如何實現將思維擺渡到語言這一過程的。作者言語思維的思路過程大致如下：首先有寫作情感動機與立意；接著選擇并提煉言語材料；然后是生成言語形式。言語材料的選擇與提煉過程在文章中表現為謀篇布局、表達方式、表達技巧、遣詞造句的方法和習慣。因此，教者要求學生“二添感嘆”，從言語形式層面，分別對文本的“構思\"和“語言\"作出評價。

1.為“構思\"添感嘆

教學法布爾的《蟬》，教者制作了一組展現蟬的生長過程的圖片，并打亂順序，請學生根據課文的介紹排序。學生很快可以連出文本中法布爾介紹的“蟬的成長圖”，即“幼蟲筑穴$$ 幼蟲出穴 $$ 脫殼成長 $$ 成蟲產卵 $$ 孵化幼蟲 $$ 入土隱藏”。這實則是理清了文本的說明順序。之后，再請學生按照蟬的自然生長過程將圖片重新調整排序，學生發現順序需要調整為“成蟲產卵 $$ 孵化幼蟲 $$ 入土隱藏 $$ 幼蟲筑穴 $$ 幼蟲出穴 $$ 脫殼成長”。此時教師追問學生：你認為哪種順序更有利于閱讀呢？學生經過討論，大都認為原文更有利于閱讀，交流要點大致如下：

（1）引起讀者的閱讀興趣。課文開頭寫蟬夏至出現，幼蟲爬出的圓孔。讀者很容易產生疑問：它怎么會在泥土里？它的洞口為什么一點多余的泥土都沒有？蟬的地穴怎么樣呢？做隧道時泥土搬到哪里去了呢？這些問題都能引起閱讀和探索的興趣。

（2）蟬的模樣和叫聲一般讀者都熟悉，甚至蟬的卵也見過，而對蟬在地下的情況一無所知。所以作者想讓讀者重點了解。

（3）最后寫幼蟲入土隱藏，接著告訴讀者，“未長成的蟬的地下生活，至今還是個秘密”，由已知到未知，給讀者留下想象的空間，能引起讀者科學探索的熱情。

（4）幼蟲在土里多長時間呢？作者最后告訴讀者“大概是四年”，“以后，在陽光中的歌唱只有五個星期”，既使讀者了解蟬的生命周期，又很自然地過渡到抒情：“四年黑暗中的苦工，一個月陽光下的享樂什么樣的鈑聲能響亮到足以歌頌它那來之不易的剎那歡愉呢？”至此，讀者也就自然會接受作者對蟬的理解和尊重，并受到深深的感染。

一番交流探究后，學生恍然大悟一作者的構思是多么精妙啊！作者的行文構思其實都是站在“為讀者考慮\"的角度。

2.為“語言”添感嘆

在此基礎上，請學生繼續\"添感嘆”。

《昆蟲記》之所以受到很高的推崇，不僅因為它具有較高的科學價值，還因為它有獨具特色的語言表達。請從語言表達的角度，為《蟬》的語言寫 2～3 個感嘆句。

在前幾個環節中，學生在比較長的時間內，不斷思考、探究、交流、分享，會很自然、敏捷地說出一些閱讀感受，諸如“《蟬》的語言多么生動啊！”“多么有趣啊！”語言生動的說明文有很多，比如茅以昇的《中國石拱橋》、葉圣陶的《蘇州園林》，但文學界給予法布爾的評價卻是最高的。達爾文曾高度評價《昆蟲記》：“是科學與詩的完美結合。”為了讓學生深切體會到這一語言特色，并內化言語思維的圖式，教者設計了以下語言活動：

（1）對比揣摩，還原思維過程

要求：對比兩段文字在語言風格上的區別。

原文：于是它外層的皮開始由背上裂開，里面露出淡綠色的蟬體。頭先出來，接著是吸管和前腿，最后是后腿與折著的翅膀。這時候，除掉尾部，全體都出來了。接著，它表演一種奇怪的體操。在空中騰躍，翻轉，使頭部倒懸，折皺的翼向外伸直，竭力張開。然后用一種幾乎看不清的動作盡力翻上來，并用前爪鉤住它的空皮。這個動作使尾端從殼中脫出。總的過程大概要半小時。

改文：當蟬的幼蟲背上出現一條裂縫時，脫殼過程就開始了，頭先出來，然后露出身體和翅膀，停留片刻，使翅膀變硬，顏色變深，便開始起飛。

通過比較，學生發現原文的語言更具體生動，給人一種畫面感，引人聯想。這就是“生動說明”和“平實說明\"的區別。

（2）課外遷移，內環思維過程

要求：將《昆蟲記·松樹鰓角金龜》中的語句進行分類。學生的分類結果如下：

平實性語言：

由于它出現的時間很準確，所以在昆蟲歷中都標明了，而昆蟲歷并不比四季年歷的精確性差。

生動性語言：

那個七葉器官猶如大孔雀的顫動的長觸角，猶如牛蜣螂額上的全副甲胄，猶如鹿角鍬甲大顎上的枝權。

它們也不逃走。大多數都在用后爪吊住身子，蠶食一根銀針，它們咬著松針在悠悠地打盹兒。

但它并不是在歌唱，而是發出一種哀訴，是對自己不幸的命運的抗爭，在它那奇特的世界中，歌聲是表達痛苦，而沉默則是表示歡樂。

（3）想象留白，還原思維內容

要求：品讀結尾段的抒情議論句，思考：蟬在歌唱什么？續寫蟬的心理活動。

要求同學們將想象的文字批注在空白處，通過隱性的讀寫結合，還原作者的思維內容。學生寫道：“天氣多么美好！陽光多么美好！我們歌唱夏天涼爽的風，歌唱夏夜滿天的繁星，歌唱我們生命奮斗的歷程。我們要在短暫的時間里，盡情地歌唱美好！”學生在擴寫中，感受“詩”的語言的形象生動，引發人豐富的想象和聯想，富有情感和哲理，意味深長。教師追問：“作者為什么要選擇詩的語言說明對象呢？”以此引導學生理解作者在確定表達思路時往往也要考慮讀者閱讀的思路，即要有“讀者意識”。

在第一環節“為蟬添感嘆”中，學生已在淺層次觸摸了語言，但沒有在語言層面進行提煉，此環節側重提煉語用知識，促進學生轉化、積淀為自己的言語思維圖式，提高閱讀理解與審美鑒賞能力，而且可以通過隱性的讀寫結合提高學生的寫作能力。

三、三添感嘆，因文悟人

讀文章，也是讀作者。言語思維的產生必定需要一定的情感刺激，即有表達的意圖。透過言語形式，我們不僅能還原思維的內容，還能還原作者言語思維活動的心理狀態。也就是說，讀《蟬》，我們不僅能了解昆蟲蟬，還可了解法布爾，了解一位科學家為昆蟲研究實驗所作的努力。為此，設計第三個活動一一為“法布爾\"添感嘆。

有前兩次“添感嘆”的活動鋪墊，學生會想到，《蟬》的創作者無論是在科學研究還是文學創作上，都有非同一般的人格魅力。學生在交流后不由發出感嘆：

“法布爾觀察得多么仔細啊！”“多么富有 好奇心啊！”“多么富有同情心啊！”.

但是，關于文本和人物更深層的內容還需要教者提供背景資料，為學生搭建閱讀支架，這是一種高階的思維訓練。

“材料記載，法布爾的觀察實驗持續了35年。”

“在法布爾那個時代，以分類學為基礎的博物學是主流的生物科學，博物學家蹲在實驗室做解剖和分類的工作。法布爾經過長年累月的觀察實驗，向我們展現了一個生機勃勃的昆蟲世界。面對質疑和偏見，法布爾進行有力的回擊：‘你們探究死亡，而我卻一一探究-生命。法布爾站在與蟬平等的位置，賦予蟬人的情感，使蟲性充滿了人性，整部《昆蟲記》詩的語言中浸浴著濃濃的人文關懷。”

學生們立刻補充：

“法布爾多么執著、多么熱愛科學啊！”“法布爾多么富有人文情懷啊！”

這就是執著的科學探究精神，也是一種濃烈的人文主義情懷。

當社會文本經過編者的篩選、改編，設計成為中學生的語文學習材料，成為教師教學語文的教學文本時，就有了社會文本沒有的教學的價值。但有一點始終沒有改變，那就是作者的創作思路一言語表達的思維圖式。由于初中生身心尚未成熟，語用能力比較薄弱，沒有掌握文本解讀的基本策略，教師就要順著作者的思路解讀文本，再將讀懂的文本思路通過教學傳遞給學生，進而讓學生內化作者的言語思維圖式，提煉出文本閱讀的基本策略，實現“三思合一”，提高言語思維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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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江蘇省昆山市蓬朗高級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