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組詩）

蠟梅

太多的夢境都值得懷疑

像那首寫在黑暗中的詩

你可以剔除一切的意象

只要相信那首詩中

被默默祝福的人

這一場持續的夢是真實的

夜晚，當一陣花香掠過

黑暗中繽紛的花樹

一群孩子，突然

叫喊著，撲向了我……

石頭

一塊大石頭孤獨地蹲在那里

并不為了證明自己還活著

恰恰要告訴人們：它，死了

一個人，兀自坐著，不說話

平靜的內心，那一份大孤獨

“沒忍受過生活最刻骨的苦痛

你怎能說出內心真正的憂傷？”

告別

用一場薄雪告別這罹病的冬天

用呼嘯的淚水告別死亡的愛情

用淅瀝的雨點告別枯竭的河床

用一場夢告別瓦礫叢林的前半生

以枯枝告別枯枝，晚霞告別晚霞

用半掩的窗子，告別不死的落日

用星星告別天空，今天告別昨天

用一張張舊日歷，告別夢幻的歲月

用喜鵲的叫聲點亮滿樹爆裂的蠟梅

冰河猝然開裂，水面被掀掉一層皮

這個春天，一塊大石頭被雪水移開

我慶幸自己還能樹根般頑強地活著

暮色漫過我的臉孔

陽臺上，以茶，以煙，以一本詩集

對抗冬日冷寂的下午

一只鳥在樹枝上跳來跳去

雪花是一副最細小的綁腿

那些葉子是什么時候離開的

那只鳥，什么時候啞了喉嚨？

含著刀片一般的火苗下樓買藥

藥店的玻璃旋轉門半開半合

站在柜臺里的女人神色疲憊

用鼻涕、口罩和另一個人交流

輪到我，只剩下低垂的手勢

雪在天邊移動，一個消息

距離抵達還有一段時間

走在空無一人的街道，我摘下口罩

任由移動的暮色，漫過

火燒火燎的面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