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莎行
山在云深處,我們不能
把它搬到眼前,就前去看它
車輪與山脊平行
光斑在擋風玻璃上流動
而山上的積雪,依舊保持冬日景象
我們是舊時相識的故人
在短暫分別之后,又選擇奔赴
山風置換出體內的尾氣和欲望
我們彼此擁抱和深入
仿佛與摯友的一次長談
更多時候,他以沉默的方式
聆聽我的傾訴
——此刻,清修者在山中打坐
云朵在高空俯瞰,我們對視
等待鳥鳴,銜走茶席上的塵埃
在一天的開始
凌晨。屋頂的光線在變換著空間
時間還在安睡——
灰色天光,仿佛傾瀉進來的流水
將我的木舟
從系住夢的橡木林驅逐出來
蚊子在皮膚上畫畫。紅點標注過的目的地
你還在夢中念佩索阿
濃郁的剖析,帶著自己的痞子氣
應該還在樹林深處跳舞。毛冠鹿比我安靜
你說,黑夜有貍貓的眼睛,瞇著眼
也能找得見——
我躡手躡腳,從緊鎖的眉頭里離開
摩爾斯密碼
汽車載著我、穿越雨簾
金屬子彈快速通過,雨霧升騰為氣狀
一時間帶來與世隔絕的孤獨
我是依附于加速度的一只爬蟲,渺小
懦弱。缺乏跟自然對抗的能力
我詰問自己,卻缺乏力度。在雨幕的
另一頭,我鉆出來——
帶著練習好的笑容
從枯枝轉到巖石
真相在鳥鳴聲中偏離
我們沉迷于這種干擾,頭頂枯枝
在風聲里晃動
我們擔心的并不是折斷本身,而是
上面的鳥窩
它曾被鏡頭拍過無數次
現在搖搖欲墜
——鳥的命運被一筆帶過
就像那條在山中
開鑿的道路,車輛螞蟻般結隊通過
而頭頂凸起的巖石
懸在我們心頭
它站在那里,仿佛隨時都會掉落
春山
寂靜春山。“空”是相對的
闖入的閑人
都被請了出去——只有絲光椋鳥和麻雀被允許
留下來
四野堆滿鳥鳴和春風
側柏之上,這娉婷的舞者誰人識得
春天的節氣
拖著打濕的裙角和舞鞋
一路敲擊出清音
我空落落的耳膜被注滿——
山寺里的鐘聲,一路追著斜陽;而你不同,
一聲聲
呼喚我。邀我同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