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湖（組詩）

江郎山

一座山的意義，遠遠大于山本身

就像江郎山，它的景深

早已旁逸斜出，從二維升階成多維

三大石峰，拔地如筍

如何將其抽象和賦形

那是對想象的斧削

必須要從細微處著手

譬如這個盛夏，我分明看到

它在努力打開自己，伸展自己

它的謙遜，不是姿態

是生命內部的容量

河可以彎，路可以彎

人必須直，像此刻的三爿石

而我描述的暫停

是想學江郎山，蘊含沉默的力量

廿八都

廿八都的隱，是另一種顯

它的外觀和內部的纏繞

可能性與不可能性的構建

是一種無限

就像此刻

它立在我文字的最高端

用13種方言

長成同一棵樹的枝葉和藤蔓

綿延著我的視覺

也綿延著我的聽覺

142個姓氏，像142顆種子

在這塊土地上，扎根后再開出花

古樸濃郁的民俗風情

像爭奇斗艷的春天，站在夏天的末梢上

向遠方招手，是它們的存在

讓廿八都有了擴容

鄭成功不在了，但他的影子

還立在他當年站過的地方

這么多年，沒有移動過

風正以你看不到的速度

把他身上的鎧甲，吹得獵獵作響

羅湖

在羅湖，水清涼著

像我剛落下的清涼詩句

水邊一棵楊柳

像我十歲那一年

衣衫如虹，披著嫩黃的頭發

站在春天里，學花開

令人莞爾

水里的一塊塊圓石

像用來驅熱的詞語

坐在上面，一些細小的情節

會從水里延伸過來

在每個節點上，各自明亮

等到布谷鳥，喊醒春天時

我想再來一次，不為抒寫

只為觀心

仙湖植物園

與風有關的動詞，在林蔭道上滌蕩

八萬余株花卉，在這個秋季

把所有的游人，圈在花叢里

誰的歌聲，如一滴滴露珠

落在花瓣上，遲遲不肯謝幕

一個女子對著湖水

一邊撫弄頭發，一邊掉頭

看向一朵花

經過一片林子，我試著

將其中一棵水杉，叫作兄長

夜晚，有人從湖里

不斷往外，掏出月亮和花香

天空，俯身看著這一切

心想，在自己的空里

何時也能長出樹、花和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