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地文創的時代破局

近年來，在政策的大力支持和公眾的積極鼓勵下，博物館文化創意產業迎來了全新的發展機遇。作為我國傳統文化重要載體之一的博物館，其文化產業的價值也日益凸顯。然而，四川地區博物館文化創意產業的發展還存在諸多難題，如體制機制束縛產業發展、激勵機制滯后、發展不平衡不充分、授權資質程序不清晰、知識產權價值評估難等，這些問題嚴重制約了四川地區博物館文化創意產業的深入發展，迫切需要研究和解決。

博物館文化創意產業的概念

從概念范圍來看，博物館文化創意產業屬于文化創意產業的一部分，但各國和各地區對文化創意產業均有不同定義。英國及加拿大等地稱之為創意產業，美國稱之為版權產業，日本稱之為內容產業，韓國稱之為文化創意產業。在我國，北京稱之為文化創意產業，上海稱之為創意產業。依據上述定義，博物館文化創意產業基本可以定義為以博物館文物文化資源為基礎，以文化創意為核心，將文物文化資源轉化為文化創意產品，并以此為媒介，實現文物文化資源價值最大化的新興產業。

博物館發展文化創意產業的優勢

資源優勢

作為文物大省，四川文物資源豐富，名列全國前茅。四川省文化和旅游資源云數據顯示，全省可移動文物108.15萬件（套），不可移動文物6.53萬處，位居全國第三。這些珍貴的文物資源，為博物館文化創意產業發展提供了得天獨厚的條件。

人才優勢

四川不僅擁有豐富的文物資源，還匯聚了大量的文博工作人員，其中包括文博行業從業人員8400多人，專業技術人員2900多人。他們不僅具備廣博的文博知識，部分人還擁有深厚的學術背景和專業技能，可以為產品的開發提供思想深度和藝術價值的支持，從而使博物館文化創意產品不僅具有商業價值，更富有歷史文化內涵和藝術魅力。

市場優勢

統計數據顯示，2020—2023年四川地區博物館共接待觀眾22952萬人次，龐大的觀眾群體為博物館文化創意產品提供了極其有利的市場環境。

品牌優勢

博物館依托其深厚的歷史文化底蘊，構筑了強大的品牌形象，這一形象不僅為文化創意產品提供了堅實的品牌支持，還進一步增強了消費者在購買文化創意產品時的信心與信任，從而促進產品的銷售與傳統文化的傳播。

四川地區博物館文創產業發展存在的問題

體制機制束縛產業發展

國家相關文件明確規定，公益一類事業單位只承擔基本公共服務，不得從事經營活動。國有博物館若要實現文化事業與文化產業發展相得益彰、并行不悖，很難繞開文化創意產業經營。可現實情況卻是公益類博物館不知如何合法合規經營，多數國內博物館甚至難以開展經營。因此，國內不少博物館發展文創產業時“舉步維艱、有心無力”便不難理解。

缺乏明確的獎勵激勵措施

公益一類事業單位實行績效工資總額限定，文化創意產業收入必須全額按照“收支兩條線”原則上繳財政。由于文化創意產業帶來的收益與單位、個人無關，導致許多博物館及相關從業人員內生動力不足，難以積極推進文化創意產業的發展。

通過調查發現，除成都博物館提出IP授權收入及國有資產投資收益向文創開發、知識創新等方面給予傾斜獎勵激勵，其他博物館均無針對文化創意產業相關人員的激勵計劃。

區域發展不平衡不充分

基于調研分析，四川地區博物館文化創意產業的發展現狀存在區域發展不平衡不充分的問題。成都平原地區以其領先的博物館數量、龐大的文化創意產業從業人員隊伍、豐富的產品種類、龐大的產業規模，以及在產品創新性和藝術性方面的卓越表現，穩居全省領先地位。相較之下，省內其他地區博物館的文化創意產業在多項關鍵指標上均存在顯著差距，亟須采取措施以縮小發展鴻溝。

授權資質程序尚未厘清

國家管理條例對國有資產的配置、使用、處置有詳細規定，雖然更多是針對有形資產的管理，但無形資產同樣屬于國有資產范疇。然而，無形資產的授權主體是誰、需經何種程序，條例并未明確界定。

《事業單位非經營性資產轉經營性資產管理實施辦法》相關條文要求，無論是自營、獨立開發、合作、授權，還是以知識產權作價入股或投資的方式，本質上均屬經營行為，需要經上級主管部門審核，并得到國有資產管理部門的批準。但在實際操作中，非經營性資產轉經營性資產多涉及有形資產。若無形資產按此程序進行處理，其繁復的手續、項目論證及資產評估等工作，或將成為博物館、主管部門及財政部門面臨的全新挑戰。

無法對知識產權的實際價值進行客觀評估

無論是以知識產權為代價進行股權投資，還是依托知識產權投資創辦企業，抑或通過授權合作開發文化創意產品，均涉及如何衡量知識產權的經濟價值。然而，由于知識產權評估是新興行業，雖然在發明專利評估方面建立了相對成熟的評估體系，但在博物館館藏資源發行權、出租權、展覽權、表演權、放映權等著作權，以及商標權、品牌權等方面缺乏明確規范。因此，目前在省級層面和全省各博物館，尚未建立知識產權價值評估體系，第三方機構也缺乏成熟的知識產權評估標準。

資金難以支撐發展

根據現行事業單位財務管理制度，公益一類事業單位實行“收支兩條線”，在具體實踐中，文化創意產業幾乎無事業收入或收入微薄，所獲得的授權收入、經營收入需全額上繳財政部門，用以沖抵次年預算支出。然而，文化創意產業的預算支出難以獲批，尤其是中小型博物館，其所獲得的事業收入僅夠勉強維持運轉，更無多余資金支持文化創意產業發展。

人才制約產業發展

若要大力發展文化創意產業，就必須加大人員投入。當前，事業單位的工作人員實行編制管理，增人便意味著要增編。然而，國家對機構編制始終嚴格控制，2007年發布的《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關于進一步加強和完善機構編制管理嚴格控制機構編制的通知》（廳字〔2007〕2號）以及2014年中央編辦的相關文件，均強調控制編制總量不增加。同時，事業單位性質的博物館僅能在現有編制框架內對文化創意產業的組織架構和人員配置進行規劃與調整，且多數博物館編制總額多年前已定，僅維持現在的日常運營已經力不從心。因此，通過增加編制的方式解決制約博物館文化創意產業的人員難題幾無可能。

若采用編外聘用或勞務派遣等方式解決人員不足的問題，則又存在“增人難增預算”的問題。同時，公益一類事業單位對編外聘用數量的控制也較為嚴格。例如，四川省人民政府2015年就明確規定，公益一類事業單位應嚴格控制編外人員數量，未經批準一律不得自行聘用編外人員。

新時代博物館文創產業發展策略

加強博物館管理機制創新

2018年，國家層面開始推進黨政機關和事業單位經營性國有資產集中統一監管，部分省（區、市）的博物館下屬公司受此影響被無償劃轉，如江西省博物館和四川博物院的下屬全資公司。四川省和湖南省對新聞宣傳、文化、國防、政法、金融等承擔國家特殊任務的企業采取“一事一議”原則，經上報后依然維持現行管理體制不變，如湖南省博物院、成都博物館等下屬公司未劃轉。

由于下屬企業被劃轉，而新公司因諸多原因無法成立，可能導致文化創意產業在市場競爭中缺乏合法經營主體，從而引發相關法律風險。同時，可能使其發展水平落后于其他博物館。因此，擁有下屬企業的博物館應依據“一事一議”原則，最大限度保留原有企業的隸屬關系，使其成為文化創意產業發展的市場主體，推動本單位文化事業與文化產業協同發展，以適應新時代博物館發展的需要。

暢通事業單位新設立企業的阻礙

為了適應新時代公共文化服務效能提升的需要，應從博物館事業長遠發展角度出發，對國有博物館的文化創意產業經營進行法律法規、政策文件等方面的松綁，以注入新的活力與動力，推動文化創意產業的發展。全方位支持博物館進行體制機制創新，建立符合自身特點的文化創意產業發展模式。通過引導和培育博物館文化創意產業經營能力，激發其“造血”功能，從而改變國有博物館過度依賴國家財政撥款的局面，減輕財政負擔，推動博物館事業良性循環發展。

切實落實相關獎勵激勵政策

在國家出臺一系列激勵政策后，各地紛紛開展試點實踐，探索出不少經驗做法。

例如，北京市明確試點單位可從文化創意產品開發取得的凈收入中提取70％以上獎勵開發工作人員；上海市規定在保持績效工資總量不變的前提下，單位可將上一年度30%的文創投資（所屬企業上繳利潤）、知識產權（IP）授權分成凈收益用于人員激勵，且每人最高不得超過4萬元；江蘇省針對博物館開發文化創意產品所獲得的收入，出臺政策進一步明確其可全部用于博物館事業發展和人員激勵，并制定了涵蓋4大類、8小項的文化創意產品項目開發收入清單，清晰界定了文化創意產品開發收入范疇，相關單位可采用增核績效工資總量（增核比例最高可達15%）、發放一次性獎金等方式激勵工作人員。

四川應借鑒上述地區的先進經驗，聯合多個部門制定“一館一策”，盡快打通獎勵政策落實的“最后一公里”，實現政策落地的無縫銜接，以鼓勵博物館工作人員積極創新、不斷開拓，壯大博物館文化創意產業，縮小與其他地區之間的差距。

將文化創意產業納入博物館基本工作范疇

將文化創意產業納入博物館基本工作范疇，不僅有助于推動各博物館自覺主動地開展相關工作，更重要的是可以促進相關主管部門出臺具體政策文件，以確保博物館文化創意產業的發展得到充分的政策保障。目前，上海市已出臺了相關文件，要求把文化創意產品開發過程中的社會公益責任、安全與誠信、銷售與授權、科研成果轉化、特展與教育活動等內容納入文化文物單位年度考核指標。

進一步理順事企關系

從實際情況看，上海博物館、蘇州博物館等通過施行事企分開的博物館不僅未削弱其屬性，反而促進了文化事業與文化創意產業協同發展，進一步提升了其傳承和弘揚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水平。

以企業為市場經營主體，可以實現文化事業與文化產業的分離。博物館注重對文化資源的系統梳理、分類整理以及數字化處理；企業致力于產品開發、品牌塑造及營銷推廣。通過明晰雙方權責邊界強化事企分離，同時理順博物館發展文化創意產業的人力資源支撐、投資入股、商業糾紛處理等環節。

盡快建立無形資產價值評估標準體系

基于成都作為首批知識產權運營服務體系建設重點城市的成功經驗，四川省可支持現有知識產權評估機構，創新開發覆蓋博物館品牌、商標權、發行權、展覽權、表演權、信息網絡傳播權、攝制權、匯編權及美術版權等多元知識產權的價值評估工具，深化完善資產評估體系，確保各類知識產權獲得科學合理的價值認定。同時，積極構建并優化博物館知識產權交易服務平臺，或在原有平臺中嵌入博物館知識產權交易模板，通過強化平臺功能和提升交易效率，大幅提升知識產權的轉化率與公開性。此外，允許試點單位探索制定符合各單位實際需求的知識產權價值評估標準，通過試點先行、積累經驗，逐步推廣至更廣泛領域，最終形成既科學又具操作性的知識產權價值評估體系。

明確無形資產授權資質及程序

鑒于當前博物館在國有無形資產商業化運營過程中存在授權資質界定模糊、操作流程不規范等問題，四川省亟待出臺契合新時代博物館發展趨勢的無形資產管理規范性文件，旨在明確界定博物館通過合作、授權及自主模式推動文化創意產業發展的審批權限歸屬，具體涵蓋博物館自身、文旅部門、財政部門以及機關事務管理局等相關機構的職責范圍。

若博物館不具備直接決策權，應詳盡規定審批流程，確保每一步驟有據可依、有章可循，從而保障國有無形資產的安全與高效利用，推動文化創意產業的健康、快速發展。此舉不僅能有效填補現有管理空白，還能推動四川省文化事業與文化產業的協同發展。

探索建立試點過程中的容錯機制

博物館文化創意產業涉及經營管理、國有資產有償利用、企業設立、財務管理、人事管理、收入分配、知識產權管理等方面的內容，均是對國有公益性博物館現行相關規章制度及政策文件的突破及挑戰。然而，受多部門監管的復雜性以及事業單位的特殊性質影響，試點單位普遍存在不同程度的擔憂和顧慮，難以放開手腳大膽探索。盡管2021年國家八部委發布了《關于進一步推動文化文物單位文化創意產品開發的若干措施》，倡議構建科學有效的容錯糾錯機制，但至今未出臺相應的機制。為此，建議盡快建立該機制，為試點單位及相關人員提供保障，消除其后顧之憂，推動各項試點任務扎實落地。

這是一個前所未有的美好時代。物質生活已達到富足新境，越來越多人踏上精神探索之旅。他們走進博物館，以知識為舟楫，文化為風帆，在歷史長河中溯游，讓精神世界得到滋養與升華。“博物館熱”與“博物館經濟”的持續升溫，正推動博物館從傳統的收藏、展示與研究功能的文化事業發展模式，向多元化文化產品與服務的文化產業轉型。然而，四川省博物館在文化創意產業發展方面，仍面臨政策扶持不足、激勵機制滯后、授權不明確、知識產權評估難等現實問題。為解決這些問題，既需要博物館主動把握機遇、轉變觀念、主動作為，還需要政策的全面支持。文化創意產業的繁榮發展，不僅是博物館實現高質量發展的必由之路，更是順應時代變遷、滿足社會多元化文化需求的必然趨勢。

（作者單位：四川博物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