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個無人知曉的日子,熟悉的日光照常抵達,有時應當下著點兒雨或是陰天,氣溫通常有它自己的想法。
我一如從前地從清晨站立到黃昏,每個日子都極其相似,仿佛一幅名畫被晝夜不停地重復描摹。
重復描摹的手指擦了攘畫筆,不知是好是壞,但在重復描摹下,我漸漸理清了那幅畫的所有脈絡,直到構成畫的一切要素都分毫不差。放下畫筆,指尖留下的顏料卻難以清洗,痕跡斑駁。
站立的我平靜地站著,畫已被描繪完全。等待界限突然模糊的那一刻,突然是一個瞬間的延長,從地面冒出的草怯生生地提問,在沒有聲音的曠野里,在絕對靜止的狀態中。
像伸直了懶腰那樣,不斷延長、延長,坤到繃得緊緊的狀態,延伸進畫里,描摹被輕輕推了一把,落出最舒服的姿態,指向該去的方向,偏移原定的所有軌跡。許多東西,比如那株草,無可避免地受到指引,在搖擺中眺望遠方。
我張開手臂,瞬間高高揚上了天,風從眼睛飄過、從指縫間穿過、從褲腳打著旋兒溜過,四面八方的風正在途經一個我。
延長、延長,奔向遠方。周而復始的世界耐心等著下一場風,以一株草的心情,靜默著站立到清晨。
都一樣
世界終于好像接近了岸邊,漂游著總是難以預料的。水下的暗流默然涌動,在翻滾之中積蓄了力氣,好一部分拍
打零零散散的露面的阻隔,浪便呈現著無數個擴散的姿態在交匯面相互角力。冒險者勢如破竹,平淡者氣定神閑。就如同某時,還未打算升起太陽或是月亮的形狀,就已經決意出發。
可水天是一色的,所有人始料未及。
它們從沒有過界限,白茫茫的,航行的船長出羽毛,同樣去往遠方。身在其中,自己也是白茫茫的了。
我先問路過的人,再忙然著問自己。我說,海是藍色的,天是藍色的;海是白色的,天是白色的;太陽是黃色的,月亮也是黃色的。
晴海打撈起月亮,隨意甩弄兩下就濕漉漉地放進口袋里,思忖良久,夜空接上管道噴淋出碾碎的太陽。
都一樣,胡亂燉煮的湯總得關上火嘗嘗咸淡。
瞬息之間,弄清楚問題和答案。
信
日子薄得如紙。
你用力地摩挲它時,紙張極易被揉皺、破皮,你小心翼翼把它放進口袋里,它又可能會遺漏在地上,或者浸了水軟化,即使風干后也再回不到原樣。
這封信難以捉摸。不確定有幾封,也確定不了寄出的時機,同樣也猜不到何時收到,甚至無法預知來自某處的誰。
幾片花瓣稍微發發呆,就枯萎著下落,手上發了汗,似有若無的花香在指尖停了停,打著轉留下一封信。
站在黃昏中,外邊斜斜靠了塊素色的薄磚,暖光探進來,防盜網的根根脈絡構成背景,枝葉對瓷落下影子的印痕,慎重地寄出信件。
時間安靜地寸寸增厚。
不只期待著對方傳來的信。也不只期待著遠方傳來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