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

坐在小區的荷塘旁，手握杯盞，呷一口星光下肚，隨之吟哦：“消得夜涼清似水，雨余殘月在荷花。”這兩句詩，我沒有刻意記誦過，可是此時此境，荷香撲面，雨后微涼，殘月當空，詩句便不由得從記憶的罅隙中冒出來。

我與詩詞的淵源，可以追溯到初中。語文老師特別喜歡詩詞，每堂課快結束的時候，他都會在黑板上寫下幾句詩，有時自己談感悟，有時叮囑我們抄下來，回家慢慢品。

一人夏，天氣就悶熱起來，老師見我們無心聽課，便跟我們閑話家常。他說起小時候夏日的夜晚，全村的孩子都聚在加工廠前面的空地玩，藏貓貓、搞聯歡、想未來，月亮大而圓，像一面鏡子掛在高天，樹影疊著人影，人聲夾雜夜鳥的啼鳴，沒有比那段時光更悠然自在的了。講著講著，他隨口說出幾句詩，如“時有微涼不是風”“螢火落疏籬”之類。我們當時不知他說的是什么意思，但覺得他的話既高雅又有趣，就忍不住追問，他笑笑說：“這是一種愜意的心情和美好的感覺。”是啊，詩是語言的精靈，本身就看重感覺。夏天的夜，飛流螢，含草香，看繁星閃爍，享美好靜謐。所以，再怎么嘰嘰喳喳地喧噻，再怎么熱火朝天地游戲，待到灑脫少年沉靜下來，心里的恬美和清涼，自會汨汨漫溢而出。

那時老師說得很陶醉，言語間流露出深長情味，此刻的我感同身受。夜已深，花朵悄然人夢，流螢的金翅帶著我的思緒，飛越荷塘，掠過草際。夏夜恰似一部潤心書卷，刻著郁郁蔥蔥的青春，鋪滿深深淺淺的光陰，翻閱、瀏覽，心上拂過涼滑的幽芬。